墨坛书屋 通过搜索各大小说站为您自动抓取各类小说的最快更新供您阅读!

车轮碾过最后一段泥泞颠簸的土路,发出沉闷的呻吟,终于驶上了相对平整的戈壁公路。身后,塔木陀那片吞噬了无数生命与秘密的广袤雨林,如同一个逐渐褪色的、光怪陆离又充斥着血腥与诡异的梦魇,被远远地抛在了地平线之下。当越野车窗外不再是无穷无尽的、压抑得令人喘不过气的浓绿,取而代之的是视野尽头戈壁滩上那低矮、粗糙、却象征着文明与安全的城镇轮廓时,车厢内弥漫着的那种近乎凝固的沉默,才仿佛被撬开了一丝缝隙。

那不是单纯的疲惫,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劫后余生后心神尚未完全归位的恍惚。灵魂的一部分似乎还滞留在那片阴湿的地下,与蛇母的嘶鸣、陨玉的幽光、以及无数黑毛蛇窸窣爬行的声音纠缠在一起。

王胖子歪着硕大的脑袋靠在车窗上,玻璃随着车身的晃动轻轻磕碰着他的额角。他难得地没有聒噪,打着并不算安稳的鼾声,腿上包裹的厚实纱布还隐隐透出草药的苦涩气味和淡淡的血腥。那是在逃离蛇母追击时,被崩落的碎石划开的深口子,若非白芷及时处理,恐怕后果难料。

吴邪坐在他旁边,目光有些空洞地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由浓绿转为土黄的荒凉景致。记忆的碎片不受控制地在脑海里翻腾——青铜门后令人窒息的黑暗,鸡冠蛇诡异的人语,尸鳖王振翅的嗡鸣,蛇母那庞大而扭曲的躯体在幽绿光芒中狂舞,还有张起灵纵身跃入陨玉时那决绝的背影……这一切交织成一幅巨大而混乱的画卷,让他时而心悸,时而茫然。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那里装着一些从西王母宫边缘地带捡拾的、带有古老纹路的碎陶片,冰凉的触感勉强将他拉回现实。

解雨臣坐在副驾驶,闭目养神,姿态依旧保持着世家公子的优雅,只是眉宇间挥之不去的倦色,暴露了他消耗的心力。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反复地摩挲着随身携带的那柄短刀的刀柄,冰冷的金属触感,仿佛是他确认自己已经离开那个杀机四伏、每一步都可能踏入永恒深渊的地下世界的唯一凭证。

开车的黑瞎子依旧戴着那副标志性的墨镜,让人无从窥探他眼中的情绪。他嘴角似乎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惯常的痞笑,但当他微微侧头,巧妙地避开从车窗斜射进来的、过于刺眼的戈壁阳光时,那份细微的、对光线敏感的不适,还是暴露了他眼疾依旧存在的现实。西王母宫的遭遇,显然让这旧伤痼疾又添了几分沉重。

张起灵独自坐在车厢最后排的角落,抱臂闭目,如同亘古不化的雪山,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喧嚣。他呼吸平稳,几乎微不可闻,但那双微微蹙起的剑眉,以及偶尔在眼皮下快速滚动的眼珠,都暗示着他并非真正沉睡。陨玉中那庞大而混乱的能量冲击,以及可能被触及又被迅速封存的记忆碎片,如同冰冷的暗流,依旧在他意识的深处汹涌徘徊。

李莲花和白芷坐在另一侧。李莲花的脸色比起在西王母宫时好了不少,至少不再是那种近乎透明的苍白,但内息的巨大损耗并非一朝一夕能够复原。他正默默运转着“扬州慢”心法,温和而坚韧的内力如同涓涓细流,缓慢地温养着受损的经脉和丹田。白芷安静地靠在他身侧,看似在闭目休息,实则脑中正在高速运转,不断回想着陨玉碎片散发出的那种奇特能量场的波动特性,并与她所知的、黑毛蛇毒液中那种侵蚀性极强的毒性构成进行比对、推演。纤细的手指在宽大的袖袍掩盖下,无意识地模拟着各种金针走穴的路径与力道。对他们二人而言,离开西王母宫并非危险的终结,而是另一段更为精细、也更为考验医术与耐心的征程的开始。张起灵的失忆,黑瞎子的眼疾,都是横亘在前的、必须攀登的高峰。

一路无话,只有引擎的轰鸣和车轮碾压路面的声音单调地重复着。辗转数日,换乘各种交通工具,当那熟悉的、带着江南湿润水汽的空气涌入肺叶,当“吴山居”那古旧而亲切的牌匾映入眼帘时,所有人才真正有了一种“归来”的实感。

踏入那方小小的、承载了无数回忆的院落,仿佛从一个冰冷、残酷、超越常理的异界,骤然跌入了温暖、平静、充满了人间烟火气息的港湾。时值初夏,明媚的阳光透过繁茂的葡萄藤架的缝隙洒落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影。院角那棵老石榴树正开得热烈,火红的花朵像一团团燃烧的火焰。几只麻雀在屋檐下叽叽喳喳地跳来跳去,争抢着不知从哪里叼来的草籽。空气中弥漫着吴邪惯常冲泡的龙井茶的清香,混合着老木头建筑在阳光下散发出的特有味道,一种安宁得几乎让人想要落泪的氛围,温柔地包裹了每一个人。

“回家了……”吴邪站在院门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仿佛要将积压在胸腔里所有的阴霾、恐惧和疲惫都一并排出体外。一直紧绷如弓弦的神经,在这一刻终于彻底松弛下来,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极度疲惫和巨大安心的复杂情绪,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让他眼眶微微发热。

王胖子几乎是立刻就恢复了活力,他“哎呦喂”地怪叫一声,甩掉沾满尘土的鞋子,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堂屋,像一摊融化的软泥般,精准地瘫倒在了他那张专属的、被坐得油光水滑的太师椅上,发出满足至极的喟叹:“可算活着回来了!胖爷我宣布,从现在开始,接下来一个月——不,三个月!谁也别叫我下地!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我要把这身掉下去的膘,连本带利地养回来!杭州的楼外楼,西湖醋鱼、东坡肉……等着胖爷我来临幸吧!”

解雨臣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这副惫懒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唇角却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浅笑。他没有多言,而是熟门熟路地走去厨房,找出茶具和吴邪珍藏的好茶叶,烧水、温杯、洗茶、冲泡……动作行云流水,俨然一副主人做派,那份从容优雅,瞬间将小院从冒险后的残破感拉回了日常的宁静。

黑瞎子则毫不客气地占据了窗边光线最好、通风最佳的那张竹制躺椅,舒舒服服地躺了下去,翘起二郎腿,优哉游哉地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墨镜下的脸一派闲适,仿佛之前所有的生死搏杀都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梦。

张起灵默默地走到院中那棵枝叶虬结的老槐树下,仰起头,安静地看着从层层叠叠的翠绿叶片间漏下的、被切割成碎金般的天光。阳光在他冷峻的侧脸上跳跃,柔和了那份过于锐利的线条。这里没有青铜门后那吞噬一切的沉重黑暗,没有陨玉内部那诡异莫测的幽绿光芒,没有需要时刻警惕的机关与怪物,只有寻常的、带着人间烟火气的、让人心安的宁静。他微微闭了闭眼,感受着阳光照在眼皮上的温暖。

李莲花和白芷并肩站在院门口,没有立刻进去,而是静静地打量着这与他们的“莲花楼”马车截然不同,却同样能让人灵魂得到栖息的场景。白芷轻轻碰了碰李莲花的手腕,低声道:“李大哥,你的脉象还有些虚浮,不可久站。”李莲花回以她一个安抚的微笑,点点头:“我知道。这里……很好。”对于他们这两个漂泊无依的异乡客而言,此地,此人,此刻的安宁,已是他们在这陌生又危险的世界里,所能寻到的、最坚实的锚点与港湾。

吴邪很快为李莲花和白芷安排了相邻的两间清净厢房,位置在院落最里侧,避开正门的喧嚣,推窗便能看见一小片精心打理过的竹林,环境极为雅致。安顿下来后,白芷甚至顾不上整理自己的行李,第一时间便提着药箱来到李莲花的房间,为他进行详细的检查。

“内力损耗过度,经脉有几处暗伤,所幸根基未损。”白芷指尖搭在李莲花的手腕上,凝神细查了片刻,秀眉微蹙,“碧茶之毒的残余虽被陨玉能量暂时压制,但那种压制并非长久之计,而且两种力量在你体内形成了微妙的平衡,一旦打破,后果难料。当务之急,是先稳固你的内息,修复经脉。”

李莲花依言褪去外袍,露出清瘦但肌理分明的上身,配合地坐好:“有劳阿芷了。”

白芷不再多言,取出随身携带的金针。她的动作轻柔而精准,每一针落下,都伴随着一丝温和醇正的内力,如同最灵巧的工匠,小心翼翼地疏导着李莲花体内有些滞涩的气血,修复着那细微的损伤。房间里很快弥漫开一股浓郁的药香,那是她提前准备好的药浴正在隔壁咕嘟咕嘟地沸腾着。金针渡穴之后,便是药浴浸泡,借助药力和水温,进一步温养经脉。

李莲花浸泡在氤氲着热气的深褐色药汤中,感受着药力顺着张开的毛孔丝丝缕缕地渗入四肢百骸,带来一种酸胀却又舒泰的感觉。他抬眼看着白芷在一旁忙碌地整理药材,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忍不住再次温声道:“我真的无大碍,你自己也多休息。这一路,你耗费的心神绝不比我少。”

白芷头也不抬,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你的内力修为,是后续为张先生和黑先生治疗的关键倚仗,必须先稳住,不能有丝毫闪失。况且……”她顿了顿,声音略微低了些,带着一种医者的责任感,“小哥的记忆问题牵扯到精神层面,黑先生的眼睛更是沉疴痼疾,都拖不得。我们必须尽快开始准备。”

几天休整下来,在白芷精心调配的药物和细心的照料下,众人身上的外伤都以惊人的速度好转。王胖子腿上的伤口已经结痂,痒得他龇牙咧嘴,但好歹能满院子溜达着,去逗弄吴邪养的那条名叫“小满”的土狗,试图教它作揖,结果反被小满追着舔了一脸口水。吴邪和解雨臣身上的一些擦伤淤青也几乎消失不见。

然而,一些更深层次的损伤,却并非肉眼可见,也并未随着离开西王母宫而消失。张起灵虽然不再像最初失忆时那样,如同一个没有过去、与世界隔着一层透明墙壁的影子,但那份源于记忆缺失的沉重与疏离感,依旧如影随形。他常常会一个人站在某个地方,望着某处出神,眼神空洞,仿佛灵魂游离到了另一个时空,那种无声的寂寥,让在一旁悄悄观察的吴邪心中阵阵发紧。

黑瞎子亦然。他表面上依旧是那个插科打诨、玩世不恭的黑瞎子,但在光线骤然转换时——比如从明亮的室外突然进入昏暗的堂屋,或是傍晚时分夕阳最后一缕光芒被夜幕吞噬的瞬间——他总会下意识地蹙紧眉头,迅速偏头避开光源,甚至会有极其短暂的、因视觉不适而产生的凝滞。这些细微的反应,或许能瞒过不相干的人,却逃不过朝夕相处的伙伴的眼睛,更逃不过白芷这位医者的敏锐观察。

这一日傍晚,骤雨初歇,夏日的燥热被洗去不少,空气中带着泥土和草木的清新气息。众人搬了竹椅、板凳,聚在院中的葡萄架下纳凉喝茶。架子上青翠的葡萄串已经初具规模,在夕阳的余晖下闪烁着晶莹的光泽。远处的天空被染成一片瑰丽的橘红色,暖金色的光芒洒满小院,气氛是离开塔木陀后难得的松弛与惬意。

王胖子捧着一牙切好的红瓤西瓜,啃得汁水横流,酣畅淋漓,含混不清地对正在一旁用小石臼研磨药材的白芷道:“白姐姐,你这医术真是神了!华佗再世,扁鹊重生也就这样了吧!胖爷我觉着现在浑身是劲,能一口气打死一头牛!就是……就是这腿上的疤,丑得很,白姐姐你能不能想想办法,弄点啥灵丹妙药给它去了?这严重影响胖爷我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形象啊!”

白芷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用袖角轻轻拭了拭额角的细汗,抿嘴一笑,眉眼弯弯如新月:“王大哥过奖了。祛疤并非难事,回头我调些舒痕活血的药膏给你,每日涂抹,注意防晒,时日久了,痕迹自然会淡化许多。不过……”她眼中闪过一丝俏皮,“至于玉树临风嘛……王大哥眼下还是先顾着把身子骨彻底养好要紧,形象之事,不妨稍后再议。”

她这话一出,众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连坐在角落安静喝茶的张起灵,嘴角似乎都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黑瞎子懒洋洋地瘫在竹椅里,用一把大蒲扇盖着脸,闻言把蒲扇掀开一条缝,露出墨镜和带笑的嘴角,接口道:“就是,胖子,人要认清现实,接受自己的本来面目。不像瞎子我,就算眼睛不好,凭这身卓尔不群的气质,往这一躺,那也是一道独一无二的风景线,懂吗?”

坐在他旁边的解雨臣正端着一杯清茶细品,闻言没好气地伸手,一把将他盖在脸上的蒲扇拿开,语气带着惯常的嫌弃:“挡着光了,也挡着风了。”动作间却透着一种旁人难以插足的自然与熟稔,仿佛这样的互动早已是日常的一部分。

黑瞎子也不恼,嘿嘿一笑,顺势抓住解雨臣的手腕,把蒲扇塞回他手里:“那劳烦花儿爷帮我扇扇?”被解雨臣一个冰冷的眼刀甩过来,才讪讪地松开,自己拿起扇子胡乱扇着,嘴里还哼唧着:“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吴邪看着眼前这鲜活而充满生活气息的一幕,心中被一股暖流填得满满的。这种平淡、琐碎甚至带着点搞笑的日常,正是他们一次次搏命追寻、渴望守护的东西。然而,这份温暖中,总有一丝难以忽略的隐忧缠绕在心头。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飘向旁边沉默不语的张起灵,看着他在暖色光影中依旧显得有些孤寂的侧影,犹豫了片刻,还是深吸一口气,将话题引向了那个大家都关心,却又有些不知如何开口的问题。

“白姐姐,李大哥,”吴邪的声音打破了轻松的氛围,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小哥他……的记忆情况,还有瞎子的眼睛,你们之前在西王母宫提过的……现在咱们安顿下来了,不知道……”

话题终于被引到了这里,院中轻松的笑语声渐渐平息下来,所有人的目光,或直接或含蓄,都集中到了李莲花和白芷的身上。王胖子放下了啃得只剩青皮的西瓜,解雨臣端茶的动作微微一顿,黑瞎子摇晃蒲扇的速度慢了下来,连张起灵也缓缓抬起了眼眸,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静静地看向他们。

李莲花放下手中一直摩挲着的茶杯,与身旁的白芷交换了一个默契而郑重的眼神。他清了清嗓子,神色一正,目光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依次看向张起灵和黑瞎子。

“张兄弟,黑爷,”李莲花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西王母宫之行,危机四伏,九死一生。我等能侥幸生还,全赖诸位信任,并肩携手,互为依仗。此份情谊,李某与阿芷铭记于心。如今既已脱离险境,暂且安顿,那么,我与阿芷此前承诺之事,自当履行,也该正式提上日程了。”

白芷接过话头,她的目光清澈而坦诚,带着医者特有的仁心与笃定,先是看向张起灵:“张先生,你的失忆症,根源极其复杂,并非单纯脑部受损,更似涉及某种超越寻常药石范畴的力量封锁,或是强烈的自我封闭。寻常医术,恐怕难以触及根本。”接着,她又看向黑瞎子,“黑先生,你的眼疾,阴煞之气缠结目络,更深层更有奇诡毒素盘踞侵蚀,年深日久,已与经脉几乎融为一体。亦非简单汤药调理或金针刺激便可根治。”

她顿了顿,语气更加沉静而有力,仿佛带着一种能让人信服的力量:“若二位信得过我的医术,愿意将自身状况托付于我,我白芷在此承诺,必当竭尽所能,查阅典籍,斟酌方案,为你们二人各自制定详细而周密的治疗步骤,尝试化解这沉疴痼疾。”

她的目光扫过面露关切的吴邪、王胖子和解雨臣,最终回到两位当事人身上,语气坦诚无比:“我不敢夸下海口,说一定能令你们立刻恢复如初,重获完整记忆,或是视线清晰如昔。医道一途,尤其是面对如此疑难杂症,变数诸多。但根据我目前的判断与所掌握的方法,至少有七成把握,可以显着改善你们目前的状况——或许能让张先生捕捉到更多记忆的碎片,理清一些迷雾;或许能让黑先生感受到光线的变化更为清晰,视野中的模糊与黑影有所减退。”

她的话音再次停顿,神色变得极为严肃,带着警示的意味:“只是……我必须事先言明,这治疗过程,可能会颇为漫长,非一朝一夕之功。并且,其间很可能伴随不小的痛苦与不适。无论是梳理被封锁的精神领域,还是驱除盘根错节的阴毒,都如同刮骨疗毒,需要承受极大的煎熬。更需要你们二位,拥有极大的耐心、毅力,以及完全的信任与配合。”

院中一片寂静。晚风吹过葡萄藤叶,发出沙沙的轻响,仿佛也在屏息等待着答案。石榴花的香气在暮色中愈发浓郁。远处隐约传来街巷里小贩收摊的叫卖声和孩童的嬉笑声,更衬得这小院中的沉默显得格外凝重。

王胖子紧张地搓着手,看看张起灵,又看看黑瞎子,想说什么,又怕打扰他们的决断,胖脸上满是纠结。吴邪更是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屏住了呼吸,一瞬不瞬地望着张起灵,眼中充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期盼与鼓励。

黑瞎子脸上的那丝惯常的、用来伪装情绪的嬉笑,慢慢地收敛了起来。他坐直了身体,蒲扇被他随手放在了脚边。墨镜后的目光,似乎穿透了那深色的镜片,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审慎与认真,落在白芷和李莲花身上。他沉默了几秒,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竹椅的扶手,发出哒、哒的轻响。忽然,他咧开嘴,露出了一个与平日截然不同的笑容,那笑容里少了玩世不恭,多了几分历经沧桑后的通透、洒脱,以及一种将自身全然交付出去的决然:

“嗐!我还以为多大个事儿呢!治!必须治!这还有什么可犹豫的?”他声音洪亮,打破了凝固的气氛,“白姑娘,李大夫,你们二位的人品医术,瞎子我这一路看得真真切切,佩服得五体投地!这条命都是你们帮着捡回来的,这双招子,还有啥信不过的?你们尽管放手施为!扎针、灌药、泡那能把人腌入味的药澡……再苦再疼再麻烦,都听你们的!瞎子我要是皱一下眉头,吭哧一声,以后就……就跟着胖子姓,叫他胖爷!”他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发出砰砰的响声,语气豪迈,“这双招子模糊了这么多年,看什么都像隔着一层毛玻璃,要是真能在你们手下,再看清楚点儿这花花世界,尤其是……”他故意拖长了语调,墨镜侧向解雨臣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戏谑又带着深意的弧度,“……能更清楚地看看某些人,平时摆着的那张冷脸到底有多好看,那现在受的这点罪,算个屁!”

解雨臣原本正因他前面的话而微微动容,听到最后这句,瞬间耳根泛上一抹不易察觉的薄红,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低声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没个正形!”但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清冷疏离的眸子里,此刻却清晰地映照着对方的影子,里面盛满了显而易见的、无法掩饰的关切与支持。

所有人的目光,此刻都齐刷刷地投向了始终未发一言,如同静默山岳般的张起灵。

他静静地坐在那张老旧的竹椅里,微微低着头,额前细碎的黑发垂落,遮住了部分眉眼,仿佛周遭的一切讨论、目光、期待,都与他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夕阳的最后一道余晖恋恋不舍地拂过他冷硬而完美的下颌线,勾勒出一种近乎雕塑般的、带着距离感的俊美。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掩住了眸中所有可能翻涌的情绪。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晚风吹拂着葡萄叶,沙沙作响。吴邪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在寂静中被放得极大,咚咚咚地敲击着耳膜。他几乎忍不住想要开口替小哥答应,却又强行忍住,他知道,这个决定,必须由张起灵自己来做。

过了许久,久到吴邪以为他又会像过去无数次那样,用沉默拒绝一切,或者干脆起身离开时,张起灵才极其缓慢地、抬起了眼。

那双眸子,依旧是化不开的浓墨,深邃得仿佛能吸纳所有光线,窥不见底。他的目光先是平静地掠过白芷,那眼神中带着一种审视,并非不信任,而是某种对未知力量的估量。然后,他看向李莲花,微微停留,似乎是在确认某种气机上的感应。最后,他的视线,稳稳地、毫无偏差地,与吴邪那双充满了紧张、期盼、以及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担忧与鼓励的目光,对上了。

没有犹豫,没有质疑,没有对可能伴随痛苦的畏惧,甚至没有任何多余的、对于“为什么”的探寻。

只有一个字。

一个简练到了极点,却重逾千钧,仿佛用尽了所有气力,又仿佛轻而易举的字,清晰地、低沉地,在暮色四合的小院中响起:

“治。”

一个字,代表了毫无保留的、超越言语的信任。代表了他愿意直面那可能被痛苦撕开的、混沌的过去。代表了他对于“现在”这些羁绊的珍视,以及对于“未来”可能拥有的、更完整连接的某种隐秘渴望。这是一种沉默的决然,一种面对未知痛苦与渺茫希望时,属于张起灵的、最极致的承诺。

吴邪一直悬在嗓子眼的心,伴随着这个字,轰然落地。他长长地、彻底地舒出了一口气,仿佛连日的担忧与焦灼都随之呼出体外,脸上不受控制地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灿烂无比的笑容,眼眶却有些不受控制地发热、发酸。王胖子也用力一拍大腿,声音响亮:“好!太好了!这就对了嘛!咱们小哥和瞎子的春天,就要来啦!”

李莲花和白芷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安心与坚定。患者的全然信任,是医者所能得到的最珍贵的馈赠,也是他们披荆斩棘、迎难而上最大的动力。

“既如此,”白芷站起身,拍了拍沾了些许药末的衣角,神色恢复了专业性的冷静与条理,“事不宜迟。从明日起,我便开始为二位进行更详细的脉象探查与气机感应,尤其是张先生,可能需要尝试一些引导性的精神接触,以便更准确地判断症结所在。黑先生则需要配合我做几次针对眼络的详细测试。待诊断明确,我便着手制定具体的治疗方案。”

她目光转向吴邪和王胖子,语气带着商量与请求:“治疗过程中,需要用到一些特定的药材,其中不乏珍贵甚至罕见之物,另外还需定制几套特殊的金针与药浴器具。恐怕要多多麻烦吴邪和王大哥,按照我开的单子去帮忙寻购采办了。”

“没问题!包在我们身上!”吴邪和王胖子几乎是异口同声,拍着胸脯保证。吴邪更是补充道:“需要什么尽管写,杭州找不到,我就让解雨臣动用人脉去别处找,再不行,咱们就去……咳,反正一定能弄到!”他差点又说出“下地”之类的话,及时刹住了车。

王胖子连连点头:“对对对!钱不是问题!胖爷我这次……呃,虽然没摸到什么明器,但家底还是有点的!实在不行,找小花借!”他嬉皮笑脸地看向解雨臣。

解雨臣优雅地白了他一眼,却没反驳,只是对白芷道:“需要什么,列出清单即可,我来安排。”

夕阳终于彻底沉入西湖远山之后,天边最后一抹瑰丽的霞光也被深蓝色的夜幕吞噬。小院里,温暖的灯火次第亮起,驱散了渐浓的暮色,将每个人的身影都勾勒得柔和而清晰。

新的篇章,就在这充满希望、责任与厚重承诺的夜色中,悄然开启。对于李莲花和白芷而言,医治张起灵和黑瞎子,不仅仅是履行并肩作战后的诺言,更是他们在这个陌生而危险的世界里,找到自身存在价值、与这些生死之交羁绊不断加深的开始。那份关于“回归”的遥远思绪,在此刻,被这份沉甸甸的责任与眼前温暖实在的烟火气,暂时冲淡、覆盖,隐匿在了对未来的期盼之中。

墨坛书屋推荐阅读:盖世仙尊百炼成仙神游我有一卷神仙图凡人修仙传之仙途仙傲陌影之刃大圣道仙道剑阁造化仙帝从铁布衫开始修炼南燕恩仇录紫雾山庄仙武暴君之召唤群雄从火场捞人开始签到剑三大唐的莽夫我取灭绝做老婆真仙奇缘逍遥捕快从方寸山开始的诸天灵植栽培模拟器道君白骨道宫最强反套路系统修仙界里帝国养成修仙生存指北都市逍遥仙师落凡记事独家婚宠神雕之在下杨过修仙满级后我重生了女配重生:仙尊别过来天庭万事通武尊别回头快跑我在江湖当杀手那些年仙界之蜕变回到明朝做道士聊斋皇太孙武侠:蹭着蹭着就成了天下第一勤能补拙,从交公粮开始修仙武侠大召唤,我以武道镇压仙人镇龙廷招侠引仙修仙攻略开局我怒刷男主好感度女神的王牌特工万仙之王洪荒之混乱大道如虎天衍九路女配逆袭师妹威武
墨坛书屋搜藏榜:综武:我江湖大魔头,无恶不作!封神:开局圣人体验卡李易陆璃混在皇宫假太监免费阅读全文神魔赌局面向阵法修仙凤鸣在天雷老侠的回忆低调崛起路最强唐僧闯西游从杀猪开始斩妖除魔锦仙记剑缘丝路我的好友是孙悟空原始归来仙剑神曲帝女秦香仙武炼神锦色风华,谋个骄婿做靠山藏剑谷八臂天魔武侠召唤:大闫九千岁华山学宫佣兵的我却是变成银发美少年极品魔妃,狠嚣张驭鲛记玄武卫当差,我喝酒成陆地神仙号令九州江湖亲启女配之仙音袅袅谓侠传仙武暴君之召唤群雄九重长相思一把油纸伞万道仙师帝古图志做仙首背后的女人妖魔路玉髓创世仙盒一剑霜寒动九州重生西游之九头虫我懂基因好修仙穿越宋青书创最强大明我的法宝是电脑随身带个修仙系统一笑若离一弦音武当生死簿综武大明小侯爷我是圣人我怕谁我的灵兽被人穿了
墨坛书屋最新小说:莲花楼外医仙来我,乔峰,天下无敌!我在现代掌控大唐花千骨之骨头,夫人我错了别叫我舔狗,我是武当掌门继承人社畜穿越到射雕:黑莲蓉和完颜康综武:我江湖大魔头,无恶不作!系统误我!说好的武侠呢?综武:开局签到九阳神功靠天靠地都没用!只能靠自己!转世后:宿敌成了我的白月光洪荒:系统加持,后宫佳丽爱上我综武说书:毒舌辣评,女侠破防了我在蜀山当魔修开局董天宝:我命由我不由天神雕:女神主动找我互动穿越影视之弥补遗憾天道酬勤,我在诸天万界练小号!天下珑武侠世界中的逍遥客大唐:开局长生功,血珠救皇后重生杨康:黄蓉请自重!华山签到:我以契约统御江湖穿越风云之我的父亲是雄霸行走诸天之造物之主综武:魔教教主天道酬勤综武:开局悍匪让赵敏扶墙穿越倚天:我是明教太上皇兰陵王后裔重生终极一班综武:系统逼我娶双骄综武:开局双全手医治黑丝李寒衣武林情侠录诸天同穿:我就是喜欢师娘这样的剑啸襄江:射雕神雕续衍录综影视,怎么又是你魔道:年年岁岁长相守综武:人在大秦,躺平曝光了综武:我,大宋商业奇才鬼灭:从炎柱继子开始寒窗十年中秀才,方知此世是神雕穿越之纵意诸天综武:开局胖揍武林神话笑傲之岳不群当主角综武:不正经的是日记,不是我武侠:姐姐们,轻点,轻点啊!不良人残尸败蜕尸祖降臣重生赵志敬,开局学会九阴和九阳穿梭在电视剧里的我五胡烽烟起:北望神州血与火斗战万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