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夫正好写完了药方，徐贞月便进来了。
他抬头一看，正巧看到她。
“你来看看这药方如何？”
徐贞月不是自己对外说是他徒弟，要来送药的吗？
那宋大夫就让徐贞月看看药方，看她能不能提出点建议。
“大黄、丹皮、桃仁、冬瓜仁、芒硝、元胡、银花，这是治肠痈的方子。”
宋大夫满意地点头，确实是个可造之材。
“宋大夫可知，夫人的肠痈已经到了中期？你这药方治不好的，最多只能延缓肠痈到后期。”
肠痈，即急性阑尾炎，在古代，就是能要人命的大病。
这种病，治疗手段十分有限，死亡率极高，得了这病，就算你是王孙贵胄，也难以从死神手下逃脱。
宋大夫也知道肠痈的凶险，开这药，聊胜于无罢了。
他叹了声气，转身拿出自己的针包，对周围人说道：“你们都散开些，屋子里不要留太多人，接下来我为夫人针灸，可缓解夫人的症状，接下来病情如何发展，就得看天意了。”
屋子里一下子人走了大半，只留了这位齐夫人的两个陪嫁丫鬟，以及宋大夫，还有就是徐贞月了。
兰草从外厅搬来凳子，又细心地铺上蒲团，来到徐贞月身边，“这位夫人，我扶您先坐着休息会儿吧。”
不愧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就是有眼力见儿。
她静静地坐在一边，并不是狠心不救，而是想看看这里的大夫是如何施针的，或许能有新的启发呢。
只见宋大夫拿出五根银针，扎在了齐夫人的内关、足三里、天枢、合谷、中魁这五个穴位处。
其中，用针的粗细，扎针的深浅，银针在身上停留的时间都有讲究。
果然和她记忆中的针灸差不多，若是她来施针，大概也会扎这几个穴位，不过缓解病患的疼痛与不适而已。
“宋大夫，夫人的肠痈已经转移到了右下腹，这病来得急，你这样的治疗方法并不起作用的，若拖延下去，只会让夫人更加难受，最后就是一个命丧黄泉的结果。”
徐贞月刚才似乎就有要出手的意思，只是宋大夫并不放心。
现在他刚施针，徐贞月又开口，还说出这样的话来，宋大夫不得不再多看她一眼。
“你可有法子？”
终于问到点子上了，徐贞月点头，表示自己确实有办法。
只是，她的办法对于这里的人来说太过冒险，甚至闻所未闻，在没有得到绝对支持的前提下，徐贞月不会开口。
“肠痈说白了就是人的肠道出现了问题，而这个问题就出现在人体内的阑尾上，既然出了问题，切除有问题的部分就好。”
切除？
宋大夫第一次亲耳听到这样的言论。
须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断然没有划开自己的身体，切除自己的血肉，只为活命的道理，那便是不孝！
徐贞月的言论像一声钟鸣，尖锐又刺耳，传进了两个丫鬟的耳朵里。
意思是，夫人还有救？
“夫人，夫人您稍等片刻，我家老爷就快要从衙门回来了，等老爷回来，自会有定夺，只求夫人和大夫一定要救救我家夫人啊！”
兰草和梅儿不住地给徐贞月磕头，仿佛把她当做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早在前几日，夫人就有腹痛的症状，只是夫人说不要耽误大人公务，不想让大人担心，就忍了下来，没想到发展成如今这样。
她们二人本就是夫人的陪嫁丫鬟，从小就跟在夫人身边。
要是夫人有什么差池，她们也不必活了，趁早一杯毒酒下去继续伺候夫人去！
“老爷回来了！”
“老爷回来了！”
门房已经把消息传进来，想必县令齐豫珩很快就会到翠微苑了。
在齐大人还没赶到之前，徐贞月最先要说服的就是宋大夫，他算是西成县杏林中的权威，有他点头，必然会事半功倍。
“宋大夫，想必你也知道，肠痈这种病症，自古以来很少有人治好的，为何如此难治？便是因为自古没有人想过从人体内取出坏死部分，没有人大胆尝试罢了。”
她所说的这些，宋大夫又何尝不明白呢？
只是......他若轻易点头，就会搭上自己这辈子的名声，这辈子的努力不都白费了吗？
或者他不要名声，这些虚名他都不要，若今日失败了，他以后还如何有脸面继续为人看诊？
到底是同意和徐贞月一起冒一次险，还是中规中矩地开药，最后看着齐夫人病死，就是摆在他面前的两个不同的选择。
这是两条不同的路。
躺在床上，身上还扎着银针的齐夫人却在关键时刻醒来。
在宋大夫来之前，她就因为腹痛已经疼晕了过去，宋大夫施针后，疼痛感稍微不那么强烈，她的体力也跟着恢复了一些，这才悠悠转醒。
刚才她就听到了徐贞月所说，唯一救治自己的法子就只有划开自己的肚子，取出一些东西。
如果只有这一种方法，那她愿意！
“宋大夫，这几年一直都是您为我看诊，我相信您的医术和人品，您带来的人我也信，这位夫人说只有这唯一的办法，那还等什么！”
齐夫人的话传进屋内四人的耳朵里，兰草和梅儿哭着跪着爬到她的榻前。
“夫人！夫人！您终于醒了！”
梅儿哭得泣不成声，倒不如兰草有主意。
兰草眼角噙满了泪，豆大的泪珠滚落在地，但她不能哭出声。
两个丫鬟额头上都已经磕出了血渍，齐夫人努力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兰草的眉眼。
“傻丫头，没事的，不是说我这病还有救吗？没事的，相信宋大夫就好。”
夫人身上还有银针，看着都疼，可这疼，她不能为夫人分担分毫。
兰草着急得直掉眼泪，她眼里只有自家夫人。
“夫人，再等等，再等等，等会儿大人就到了，这件事情还得大人来定夺，您一定会没事的！”
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兰草飞速冲到院子里，正巧就碰到了还未来得及褪去官服的齐豫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