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妮娅几乎是蹦跳着冲进首席导师办公室的。
她那身沾满油污的白色工作服，和这里一尘不染的氛围格格不入。
“老板，搞定了！”
她兴奋地将一份数据板拍在李辰面前，赤红色的眼瞳里闪烁着技术宅独有的光芒。
“完美！简直是艺术品！”
“按照您的要求，给奥萝拉女王陛下的‘皇家卫队’做了个全身拉皮手术。”
“外面看，还是那几艘老掉牙的联邦制式巡洋舰和护卫舰，连掉漆的地方都原封不动。”
蕾妮娅脸上露出一个恶作剧得逞的笑容，压低声音。
“但是里面，嘿嘿，完全是另一码事。”
“泰坦的‘赫尔墨斯’反应堆，我给它做了个‘超级增压’，能源输出效率稳定提升百分之三十。再配上我们自家的‘风暴’级相位引擎……”
“啧啧，简单说，这玩意儿现在属于断层级的领先！跑起来联邦那些最新的截击舰连它的尾气都吃不着！”
“还有武器系统，”蕾妮娅的手指在数据板上划过，调出一排排令人眼花缭乱的参数。
“所有炮塔的火控我都重写了，射速和精准度，至少是原版的两倍。一轮齐射，打穿同级别的战舰，跟拿热刀子切奶油一样。”
“总结，”她嚼着营养棒，含糊不清地说道。
“现在这支舰队，就是一群披着吉娃娃皮的史前巨鳄。”
“光看外表，谁也不知道它们一口下去能撕下多少肉。”
李辰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宠溺的笑了笑，摸了摸蕾妮娅的头。
蕾妮娅嘿嘿一笑，心满意足地跑掉了。
李辰目光这才掠过数据，并最终落在了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奥萝拉身上。
“你的剑，已经磨好了。”
他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在巨大的全息星图上点出了一个坐标。
那是一个位于泰坦工业与混乱星域交界处的，毫不起眼的边境星系。
“x-7科研哨站。”李辰的声音平静。
“泰坦的官方备案里，这里是一个负责研究宇宙射线的非军事设施，只有最基础的防御火力。”
“你的任务，很简单。”
他转过头，看着奥萝拉那双碧色的眼睛。
“率领你的‘皇家卫队’，伪装成一支迷航的联邦巡逻队。”
“‘无意中’发现它，然后，把它给我从星图上抹掉。”
“除了有价值的，其他东西，我都不想看到。”
奥萝拉的身体僵了一下。
攻击非军事目标？
这违背了她从军校第一天起就被灌输的所有信条。
骑士，不能向手无寸铁的平民挥剑。
李辰似乎看穿了她的犹豫。
他没有劝说，也没有逼迫。
只是随手调出了另一段影像。
那是马库斯那场足以载入史册的，疯狂的演说。
“……对待他们，我们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开火！”
“把他们，连同他们的傲慢，给我从这个宇宙里，彻底抹掉！”
画面中，马库斯那张因狂热而显得神圣的脸。
和屏幕外，奥萝拉那张因动摇而显得苍白的脸。
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看，”李辰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这就是你的人民，这就是你曾经想要守护的联邦。”
“他们现在，已经不需要骑士的荣誉了。”
“他们，只想赢。”
“用任何方式。”
奥萝拉看着画面里，那些随着马库斯的怒吼而陷入癫狂的联邦公民。
看着那些在网络上被顶到最前排的，充满血腥和仇恨的评论。
她仿佛听到了自己内心深处，某种东西碎裂的声音。
是啊，荣誉……
荣誉能让她的士兵复活吗？
荣誉能让她的旗舰重生吗？
当她像一条丧家之犬，被联邦的舰队追杀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时候，谁又跟她谈过荣誉？
李辰说得对。
失败者，不配谈论任何东西。
她关掉了影像。
这一次，她没有等李辰开口，甚至没有看他。
她主动做出了一个让李辰都感到一丝意外的动作。
她平静地，甚至可以说是优雅地，解开了长筒军靴的扣带，将它们整齐地摆在一旁，仿佛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然后，她主动地，向前一步，单膝跪在了李辰的面前。
不是被迫，不是屈辱。
而是一种选择，一种宣言。
冰冷的合金地板，透过薄薄的作战服，传来一阵凉意。
却让她的大脑前所未有的清醒。
她抬起头，那双碧色的眼瞳里，所有的迷茫和痛苦都已褪去。
奥萝拉主动伸出手，握住了李辰那只还未完全摊开的手掌。
然后，低下她那曾经高贵无比的头颅。
冰凉的，柔软的嘴唇，坚定地，印在了他的手背上。
这是献祭。
献祭掉过去那个天真的自己，迎来一个只为胜利而生的女王。
“我的王，”她的声音，清晰而又平稳，还带着释然和决意。
“我必将为您，带回胜利。”
……
旗舰【胜利号】的舰桥。
阿尔德里奇站在舷窗边，看着远处星云那光怪陆离的色彩。
苍老的脸上，满是化不开的忧虑。
“奥萝拉。”他终于还是忍不住，转过身，走向那个坐在指挥席上的，自己曾经最骄傲的学生。
“孩子，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攻击一个科研哨站……这不是你的风格，这有违……”
奥萝拉甚至没有回头看他。
她的目光，始终锁定在主屏幕上那个不断闪烁的目标航线参数。
“将军，”她的声音很冷，像舰桥外的真空，“失败者，不配拥有精神。”
“可是……”
“没有可是。”奥萝拉打断了他。
她终于转过头，那双碧色的眼瞳里，没有一丝波澜。
“将军，您的骑士精神，在黑石监狱的铁窗后，为您换来过一顿饱饭吗？”
阿尔德里奇的身体猛地一震，脸色瞬间煞白。
这句话，比任何武器都更伤人。
奥萝拉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他的面前，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您是联邦的英雄，是军人的楷模，是骑士精神的化身。”
“但现在，有一个人，比您更英雄。”
她抬起手，在自己的光幕上，调出了马库斯那张疯狂的脸。
“马库斯·安东尼。他现在是全联邦的英雄。他的‘精神’，是血债血偿，是用敌人的尸骨，铸就我们的王座。”
“您告诉我，将军，”奥萝拉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阿尔德里奇的面前。
“你们两个，谁的精神，更符合现在联邦公民的期望？”
阿尔德里奇被她问得哑口无言，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看着奥萝拉那张陌生的脸，那双陌生的眼睛。
他仿佛看到了一个自己亲手塑造的，最完美的艺术品，正在被另一个人，用最粗暴的方式，涂抹上血腥的颜色。
“你们都有自己的说法，都有自己的‘精神’。”
奥萝拉的嘴角，勾起了自嘲的弧度。
“我现在，什么都不想。”
“我只想赢。”
说完，她不再理会呆立在原地的老将军，重新坐回了指挥席。
“距离目标还有多远？”
“报告女王陛下，预计三十分钟后，进入目标星系。”
……
当旗舰【胜利号】带领着那支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巡逻队”，缓缓跃出航道时。
前方的景象，让所有人都感到了不对劲。
那座所谓的“x-7科研哨站”，根本不是什么“非军事设施”。
它就像一个缩水的军事要塞！
十几座隐藏在小行星带里的重型离子炮塔，构筑成了交叉火力网。
环绕着空间站本体的，是四座巨企级的重型护盾发生器。
甚至，在空间站的停泊港里，还停靠着一个中队的，“蝎尾狮”级重型炮艇！
“我的天……”舰桥上的导航官发出一声低呼，“这火力，都快赶上一个边境星堡了！他们到底在研究什么鬼东西？！”
阿尔德里奇的脸色也变得无比凝重。
“奥萝拉，情况不对，我们可能落入了陷阱。我建议立刻撤退！”
然而，奥萝拉看着主屏幕上那座火力过剩的哨站。
脸上非但没有任何紧张，反而露出了一种……近乎于兴奋的表情。
她仿佛看到了猎物，在自己面前，露出了肥美的后颈。
“陷阱？”她轻笑一声。
“不，将军。”
“这是功勋。”
她站起身，冰冷的声音，响彻整个舰桥。
“全舰队，跃迁引擎预热，进入战斗姿态。”
“目标，敌方所有炮塔阵列，给我用最快的速度，把它们全部敲掉！”
“等等！”阿尔德里奇急道，“在没有确认对方意图前，不能主动开火！我们应该先尝试通讯……”
“通讯？”奥萝拉回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将军，我们是来当强盗的，不是来当外交官的。”
她的目光扫过舰桥上每一个紧张的船员。
最后，定格在通讯官的脸上。
“执行最高级别通讯管制，切断这里与外界的一切信号连接。我要让这座空间站，变成一座信息孤岛。”
她顿了顿，嘴角的弯弧，变得和某个男人越来越像。
“我不想在我审问那些‘科学家’的时候，被一些不相干的电话打扰。”
“是……是！女王陛下！”
随着她的命令下达，【胜利号】和它身后的舰队，那看似老旧的舰体上，一门门经过改造的炮口，无声地探出。
幽蓝色的能量，在炮口汇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