珩的意识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与灵魂被灼烧的余痛中沉浮,仿佛坠入了永恒的冰狱。那自我摧残带来的创伤,远比肉体上的痛苦更加深邃,几乎要将他的真灵都磨灭。这种状态持续了多久?一瞬?还是永恒?他已然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
然而,就在他意识即将彻底沉沦,坠入无底深渊的刹那——
“嗡!”
他所在的静室空间,毫无征兆地泛起涟漪。并非通过门扉,而是直接穿透了空间的阻隔,数道笼罩在朦胧光晕中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浮现。他们的气息晦涩而强大,与这画卷世界的法则隐隐相融,正是负责监控人圈状况的妖族大能,其中领头的,更是一位凤族祖境(并非天凤祖)!
他们瞬间便锁定了瘫倒在地、气息如同风中残烛、灵魂波动微弱且紊乱不堪的珩。
“怎么回事?!”那凤族祖境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惊怒,神念如同最精密的刻刀,瞬间扫过珩全身,重点探查其灵魂状态。“灵魂本源急剧衰减,魂火黯淡,呈现枯竭之象……这是……‘魂源枯竭症’的迹象?!他怎么会……”
另一位龙族长老模样的存在脸色难看,仔细感知后沉声道:“并非外力所致,倒像是……修行出了严重岔子,或是练了某种禁忌法门,反噬己身!”
他们的神念也扫过了静室内那枚被珩丢弃在一旁的《煞血燃魂诀》玉简,瞬间明白了大半。
“是藏书阁里那门残缺的《煞血燃魂诀》!”凤族祖境语气冰冷,“此诀凶险,专诱心志不坚或急功近利者,他竟……”
“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龙族长老打断道,“人皇绝不能有失!速速带回祖殿救治!”
没有丝毫犹豫,其中一位擅长生命法则的妖族大能立刻出手,打出一道充满生机的翠绿光芒,暂时护住珩那濒临溃散的灵魂核心,防止情况进一步恶化。随即,空间波动再起,几位妖族大能带着昏迷的珩,瞬间从静室内消失。
……
不死火山核心,一座由七彩神晶构筑的恢弘祖殿内。
金龙祖、天凤祖、虎祖的身影几乎在珩被带到的同时便降临于此。看着躺在玉榻上,面色惨白如纸,气息微弱到几乎感知不到,灵魂如同布满裂痕的瓷器般的珩,三位妖族至尊的脸色都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混账!”虎祖率先低吼,狂暴的煞气让殿内的温度骤降,“怎么会搞成这样?!那群看守是干什么吃的!”
天凤祖相对冷静,但凤眸中也寒光闪烁:“查清楚了,是他自己修炼了藏书阁中那门《煞血燃魂诀》,导致灵魂反噬,呈现出类似‘魂源枯竭症’的状态。”
“《煞血燃魂诀》?”金龙祖龙瞳中金芒一闪,怒极反笑,“呵呵……好,好得很!我们千防万防,防着人族祖地,防着外界变故,却没防住他自己找死!竟然去碰那种东西!”
他目光扫向一旁躬身侍立、负责管理藏书阁事务的一位妖族大圣,那大圣顿时吓得浑身颤抖,匍匐在地。
金龙祖看着他,胸口剧烈起伏,最终却只是烦躁地一摆龙爪:“罢了!设立藏书阁本就是我等的旨意,放入那些有缺陷的功法也是惯例,为了筛选和控制……怪不到你头上!滚下去!”
那妖族大圣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退了出去。
虎祖依旧怒气难平:“现在怎么办?这人皇是我们费尽心力,甚至不惜与幽影翻脸才保下来的关键棋子!如今弄成这样,若是救不回来,之前的所有投入和冒险岂不全都打了水漂?!”
天凤祖沉吟道:“魂源枯竭……此症极难治愈,尤其是他这自我反噬造成的,比天然生成的更为棘手。寻常滋养灵魂的宝物,效果甚微。”
殿内一位资历极老的凤族大祭司上前一步,恭敬道:“三位祖上,据古籍记载,欲治此等严重的魂源枯竭,非‘天魂花’不可。且……最好是蕴含龙族生死道韵的万龙墓天魂花,方有奇效。”
“天魂花?万龙墓?”金龙祖眉头紧锁。万龙墓乃龙族禁地,安葬着历代龙族先辈,意义非凡。其中的天魂花虽不算绝顶稀有,但采摘亦需遵循古礼,且沾染龙族生死之气,对外族灵魂确有独特滋养之效。
“必须要用?”虎祖沉声问道。
大祭司肯定地点头:“以此人皇灵魂损伤之重,若无万龙墓天魂花为核心药引,纵能保住性命,其灵魂根基亦将永久受损,人皇位格恐有跌落之危,再难担当大任。”
三位祖境沉默了片刻。
最终,金龙祖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断:“采!立刻去万龙墓,按最高古礼,采摘三株年份最足的天魂花!不惜一切代价,先稳住他的灵魂,保住人皇位格!”
他看向玉榻上的珩,眼神复杂,有恼怒,有无奈,也有一丝更深沉的算计。“此子……或许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不省心。待他醒来,必须加以更严密的掌控!”
天凤祖和虎祖也默认了这个决定。相比于人皇可能陨落或废掉的损失,付出几株天魂花,完全在可接受范围内。
命令立刻被下达。龙族祖地那边,一位德高望重的龙族长老亲自进入万龙墓,以最高礼仪采摘了三株灵气氤氲、花瓣呈现幽蓝色、隐隐有龙形虚影缠绕的天魂花,通过特殊渠道,以最快速度送到了不死火山。
妖族动用其丰厚的底蕴,集合数位精通灵魂之道和生命法则的大能,以天魂花为核心,辅以诸多珍贵宝药,开始为珩进行救治。
磅礴而温和的药力,混合着天魂花独特的龙族生死道韵,如同甘霖般缓缓注入珩千疮百孔的灵魂。那原本不断逸散的魂力开始被强行锁住,碎裂的本源在药力滋养下缓慢弥合,黯淡的魂火重新凝聚起一丝微光。
珩的性命,算是暂时保住了。但他灵魂创伤太重,且天魂花的药力需要时间慢慢化开,他依旧处于深度的昏迷之中,未被唤醒。妖族也需要时间观察疗效,并筹划后续对他的“管理”方案。
……
而就在珩的身体和灵魂在妖族全力救治下缓慢修复,意识沉浸在无尽黑暗深处时,某种因祸得福的奇异变化,正在他体内悄然发生。
那极致的痛苦,那濒临死亡的体验,那灵魂本源被强行撕裂又在外力下重新弥合的过程……仿佛一把钥匙,意外地触动了他血脉与命格最深处,某个一直被尘封、甚至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隐秘核心!
在他的意识最深处, 那无尽的黑暗,一点微弱却无比尊贵、无比古老的紫金色光芒,缓缓亮起。
初时如星火,随即,仿佛被注入了燃料般,开始稳定地燃烧、扩散。
恍惚间,珩那沉寂的意识“看到”了一幅景象——那是一片无垠的混沌虚空,中央,一团拳头大小、呈现出尊贵紫金色的光源正在缓缓搏动,如同心脏。光源之中,隐隐有无数细密玄奥的符文生灭,散发出一种统御八荒、君临万古的磅礴气息!这气息,与他之前所拥有的人皇气有些相似,却更加古老、更加纯粹、更加霸道!仿佛是人道气运的源头,是万王之王的本源!
这是……他的人王本源!
并非后天凝聚的人皇气运,而是先天地生于他灵魂与血脉最深处的、属于“人王”的至高根基本源!
之前,这股力量一直沉寂,被凡俗的躯壳和浅薄的实力所掩盖。如今,在濒死的极限刺激下,在灵魂被撕裂又重组的剧烈变化中,在天魂花那蕴含生死道韵的药力滋养下,这沉睡的本源,终于被初步激活了!
“嗡——”
那紫金色的光源每一次搏动,都散发出丝丝缕缕极其微弱的紫金色气流。这气流与他体内残存的人皇气相遇,人皇气竟如同臣子见到君王般,主动融入其中,被其同化、提纯,使得那紫金色气流稍稍壮大了一丝。
这,便是真正的“王气”!
凌驾于先前粗浅的皇气之上,是统御人族、乃至号令诸天的至高权柄的象征!它并非单纯的气运,而是法则与权柄的具现化,可以在体内自行蕴养、壮大,拥有无穷妙用!
虽然此刻,珩体内滋生出的王气还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如同初生的幼苗,但这意味着,他真正开始踏上觉醒“人王体”的道路!一旦王气大成,他将不再是依靠外界气运加持的“皇”,而是自身便是人族所有法则与权柄源头的“王”!
这一切变化,都发生在珩深度昏迷的意识底层,细微而缓慢,甚至连密切关注他状态的妖族大能们都未能立刻察觉。他们只感觉到珩的灵魂状态在药力作用下趋于稳定,并似乎在发生某种良性的、未知的蜕变,只当是天魂花药效神奇,并未深究到人王本源的层次。
珩依旧沉睡着,在无知无觉中,进行着生命层次最本质的升华。他赌上性命换来的天魂花,不仅暂时保住了老师和自己的命,更意外地成为了开启他真正潜力的钥匙。
未来的道路,似乎因这次疯狂的豪赌,又增添了一丝难以预测的变数。而远在灵魂深处依旧沉寂的天机老人残魂,那微弱的光晕,在天魂花药力一丝丝的浸润下,似乎也微不可察地……凝实了那么一丝丝。复苏的曙光,终于在绝望的漫长黑夜后,透出了一线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