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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电的光柱如同实质的标枪，猛地刺入声音传来的黑暗深处。光线在潮湿的隧道壁上切割出晃动的、边缘模糊的光斑，奋力驱散着前方浓稠得如同墨汁的黑暗。
“嗒……嗒……”
那空洞的脚步声依旧在不疾不徐地靠近，节奏稳定得令人心头发毛。它不像生物行走时带有轻重缓急的变化，更像是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械，或者……就像林默所猜测的，是鞋子本身在移动。
“关闭所有手电！靠墙！”林默压低声音，用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气音下令。在完全未知且环境异常的情况下，暴露在光源下无疑是愚蠢的。
瞬间，三道光柱同时熄灭。绝对的黑暗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四人。这黑暗是如此纯粹，以至于眼睛失去了任何参照物，产生了仿佛漂浮在虚空中的错觉。只有彼此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以及那越来越近的“嗒……嗒……”声，证明着他们依旧存在于这个诡异的空间。
王琦的牙齿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发出细微的“咯咯”声，他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身体紧贴着冰冷湿滑的隧道壁，恨不得能融进去。阿哲也屏住了呼吸，一只手紧紧抓着腰间工具包的带子，另一只手则下意识地摸向了那叠反光标记贴，仿佛那是他唯一的依靠。苏媛悄无声息地调整着手中仪器的模式，试图在静默状态下收集更多数据，尽管屏幕一片漆黑。
林默侧耳倾听，全身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极致。他能感觉到脚下积水的冰冷正透过鞋袜渗入，能闻到空气中那股混合了铁锈、霉味和……一丝极其微弱的、像是旧皮革和灰尘的味道？那味道正随着脚步声逐渐清晰。
声音近了。
更近了。
似乎已经到了他们刚才站立位置的前方，不足十米的地方。
“嗒……”
脚步声停顿了一下。
黑暗中，每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林默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快速地搏动。
短暂的停顿后，那脚步声再次响起。
“嗒……”
但这一次，声音的方向……变了！
它不是继续向前，也不是向后，而是……转向了隧道壁？紧接着，声音开始以一种违反常理的方式移动——它似乎在沿着墙壁向上？几声轻微的、类似硬物点在水泥上的细响之后，那“嗒……嗒……”声竟然出现在了他们的头顶上方！
它……在隧道顶上行走？！
王琦几乎要尖叫出来，全靠最后一丝理智死死咬着嘴唇，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开。阿哲猛地抬头望向头顶的黑暗，尽管什么也看不见，但那清晰的、就在头顶不远处的脚步声，让他头皮阵阵发麻。
脚步声在头顶停留了大约十几秒，期间伴随着细微的、仿佛在原地踱步的声响。然后，它再次移动，从隧道顶落回地面（或者墙壁？），那“嗒”的一声轻响，这次是从他们来的方向传来的！
紧接着，脚步声向着他们来时的方向，不紧不慢地远去。
“嗒……嗒……嗒……”
声音逐渐变小，最终彻底消失在无尽的黑暗深处。
隧道里恢复了死寂，只剩下四人压抑的呼吸和心跳声。
过了足足一分钟，林默才深吸一口气，低声道：“开灯。”
三道手电光柱再次亮起，第一时间扫向头顶和四周。隧道顶部长满了湿滑的苔藓和不明菌类，看不出任何鞋子踩踏过的痕迹。墙壁和地面也一如既往的斑驳潮湿。
“它……它能在墙上和顶上走？”阿哲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
“空间扭曲可能影响了重力场局部分布，或者目标实体本身具有无视常规物理规则的能力。”苏媛的声音依旧保持着冷静，但语速比平时快了不少，她快速记录着，“脚步声的移动轨迹不符合欧几里得几何空间。”
“它好像……没发现我们？”王琦颤声问，带着一丝侥幸。
“未必。”林默沉声道，手电光束扫过刚才脚步声停留的头顶区域，“它可能只是在……巡逻。或者说，按照它固有的行为模式在移动。我们的闯入，或许已经被它感知到了。”
这个猜测让刚刚松懈一点的氛围再次紧绷起来。
“现在怎么办？”阿哲看向林默，眼神里充满了依赖。
林默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刚才贴上双重标记的位置，用手电仔细照射着周围。突然，他目光一凝。
“看这里。”
苏媛和阿哲立刻凑过去。只见在双重标记旁边，潮湿的墙壁上，靠近积水线的地方，有一个非常模糊、但绝对新鲜的印记！那是一个……鞋尖的印记？形状有些怪异，前端略显尖锐，后跟部分看不清楚，印在苔藓上，边缘还带着细微的水渍反光。
“是它留下的？”阿哲惊呼。
“很可能。”林默蹲下身，仔细观察那个印记，“它刚才在这里停留过。” 这意味着，那个所谓的“徘徊的鞋”，不仅能在扭曲的空间里自由移动，还具有某种程度的实体。
苏媛立刻用仪器扫描了那个印记，屏幕上的数据再次跳动。“检测到微弱的、非标准能量残留……与已知诡物谱系均不匹配。结构强度……未知。”
线索似乎多了一点，但困境依旧。他们仍然被困在这个诡异的循环空间里，并且知道有一个能够无视空间结构、神出鬼没的诡物正在黑暗中徘徊。
“标记系统失效了，我们需要新的方法定位。”林默站起身，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苏媛，你的仪器能测出空间曲率异常的方向性吗？或者说，哪里扭曲得更厉害？”
苏媛调整着仪器：“可以尝试建立梯度模型。但需要移动采样，而且速度很慢。”
“总比坐以待毙强。”林默决断道，“我们继续移动，你持续测量。阿哲，改变标记方式，不要只贴墙壁，在积水里，用不会立刻漂走的东西，比如……”他看了一眼阿哲的工具包，“比如你的高强度尼龙绳，每隔一段距离系一个显眼的结，固定在墙壁突出物上，另一端我们拉着走，形成一条物理路径。”
“物理路径……对！空间可能扭曲，但绳子本身的连续性应该不会被轻易破坏……除非空间断裂！”阿哲眼睛一亮，立刻从包里翻出一卷亮橙色的尼龙绳，这是他为应对复杂地形准备的。
“王琦，你负责帮忙注意绳子的状态，有没有突然绷紧、松动或者遇到阻碍。”林默分配任务。
王琦连忙点头，能有事做似乎让他稍微镇定了一些。
准备就绪，他们再次出发。这次，阿哲将绳子一端牢牢系在一个从墙壁伸出的、锈蚀的金属管道上，然后一边走一边放绳。亮橙色的绳索在漆黑的积水和灰暗的墙壁间格外醒目，像是一条连接着希望的生命线。
苏媛则手持仪器，一边走一边记录空间曲率的变化，试图找出异常分布的规律。
起初，绳子平顺地延伸，一切正常。他们小心翼翼地前进，手电光束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角落，提防着那诡异的脚步声再次出现。
然而，走了不到五分钟，异变再次发生。
走在中间的王琦突然“咦”了一声，低呼道：“绳子……绳子好像松了！”
林默立刻回头。只见原本应该微微绷紧的橙色绳索，此刻竟然软软地垂落在积水中，失去了张力。
“怎么回事？阿哲，你停下放绳了？”林默问道。
“没有啊！我一直匀速在放！”阿哲也回过头，一脸愕然。
林默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他快步沿着绳索向后走去。苏媛和阿哲也紧跟而上。
他们沿着来路往回走，脚步急促。然而，走了大概三四十米后，所有人都愣住了。
前方，绳索的尽头到了。
但它不是系在什么固定的物体上，也不是被什么力量切断。
绳索的尽头，就那么突兀地、毫无道理地……消失在了空气中。
是的，消失。亮橙色的尼龙绳，在前方不远处的空中，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口吞噬，断口整齐，后半部分绳索就这么凭空不见了。断口处的绳头还保持着纤维状态，仿佛刚刚被切断，但周围空无一物。
“这……这怎么可能？！”阿哲失声叫道，冲过去试图抓住那断掉的绳头，他的手毫无阻碍地穿过了绳索消失的区域，那里就是普通的空气。
物理的连续性，在这里也被打破了。
“空间断裂……或者说是折叠。”苏媛看着仪器上疯狂跳动的、已经超出量程的数值，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凝重，“这不是简单的扭曲，是更高维度的空间结构异常。我们所在的区域，可能像一张被揉皱后又撕开一角的纸，不同的部分被强行拼接在一起，物理规则在这些‘接缝’处是失效的。”
她用手电光照向绳索消失的地方，光束毫无异常地照射过去，照亮了后面一段普通的隧道壁。视觉上看，那里什么都没有。但绳索就是无法通过。
这意味着，他们连用最笨的物理方法留下路径都做不到了。这个地下管网，已经变成了一个超越常识理解的、无比复杂的克莱因瓶或者莫比乌斯环结构。
绝望的情绪如同周围的黑暗，再次浓郁得化不开。
王琦看着那凭空消失的绳索，最后一丝勇气似乎也随着绳索一起被吞噬了，他瘫坐在积水中，双手抱头，发出了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
就连阿哲，也颓然地靠在了墙壁上，眼神失去了焦距。
林默紧握着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他看着前方那片看似正常、却吞噬了绳索的空间，又回头望向来时那深邃的、不知通往何方的黑暗。
进退维谷，真正的绝境。
而就在这时，那空洞、悠远的脚步声，毫无征兆地，再次从他们侧方的隧道壁内……响了起来。
“嗒……”
仿佛近在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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