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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形大厅内的混乱虽然平息，但空气中依旧残留着能量对冲后的焦灼感与“回响的纸页”散发出的淡淡阴郁。阿哲半瘫在地上，看着手中那副已然失效、甚至隐隐成为负担的“绝缘手套”，脸上混杂着后怕、挫败和一丝不甘。林默强行压下“哭泣的婚纱”带来的沉重悲伤，伸手将阿哲拉了起来，他的手臂还在微微颤抖，不知是源于刚才的惊险，还是共生的代价。
“失败了……还是失败了……”阿哲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差点把大家都害了……”
苏媛关闭了她面前那闪烁着紊乱数据残影的屏幕，走到阿哲身边，她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已然恢复了惯有的冷静：“数据记录显示，在失控前0.3秒，手套确实成功过滤掉了‘回响的纸页’约17%的精神污染能量。证明‘利用诡物特性对抗其副作用’的思路具有理论可行性。”
她的话像是一剂清醒剂，让阿哲混沌的头脑清晰了些许。他抬起头，望向苏媛。
“问题在于材料选择和处理方式。”苏媛继续分析，语气如同医生在诊断病情，“‘影噬’残留物和‘魔方碎片’的规则层级过高，且内在性质冲突剧烈。你采用的‘引导’式融合虽然巧妙，但无法在剧烈能量冲击下维持长期稳定的动态平衡。下次尝试，建议从规则更简单、能量谱系更温和的低级诡物材料开始，建立基础模型。”
阿哲怔了怔，随即缓缓点头，眼中的茫然被思考所取代。“我太心急了……总想着一步登天，弄出个能立刻派上大用场的东西……忽略了最基础的稳定性和安全性。”他低头看着那副手套，仿佛在看一个需要重新拆解、理解的复杂谜题。“绝缘之路，比想象中还要难啊。不过……”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个带着疲惫却坚定的笑容，“至少我知道这条路没走错，只是需要更多的实验，和更谨慎的步伐。”
林默拍了拍他的肩膀，触手感觉阿哲的肌肉依旧紧绷：“安全第一。我们需要你的智慧，阿哲，但更需要你活着。”他的目光扫过周围那些沉寂的、被无形力场包裹的收容隔间，语气沉重，“我们面对的未知太多了，任何冒进都可能万劫不复。”
这次意外，像一根尖锐的刺，扎进了所有知情者的心里。它不仅是一次实验失败，更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在对诡物力量的探索和利用上，他们似乎正站在一个危险的十字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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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这种共同的危机感，促使林默在稍晚些时候，召集了目前所有留在安全区的收容员，进行一次非正式的会议。地点选在了大厅一角，这里相对开阔。
气氛从一开始就有些凝滞。雷烈是最后一个到的，他大步走来，左臂上缠绕着一缕不祥的黑气，那是他频繁使用“诅咒之刃”后无法完全消退的痕迹，眼神中的戾气比以往更盛。他的几个追随者沉默地站在他身后，像是一堵压抑的墙。
张薇和其他几个胆怯的成员则缩在离中心最远的沙发里，低着头，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苏媛坐在林默旁边，面前悬浮着一个微缩的数据模型，正在反复模拟之前手套失控的能量流。阿哲坐在另一边，精神萎靡，但强打着精神。神秘老者依旧待在阴影最浓的角落，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
“什么事？”雷烈开门见山，声音粗粝，带着不耐烦，“有这时间，不如多想想怎么在下个任务里活下来，或者怎么弄到更强大的诡物。”
林默没有回避他的目光，平静地开口：“正是因为想活下来，才需要和大家谈谈。今天阿哲的实验，大家都看到了，或者至少感觉到了。这给我们提了个醒。”
“提醒什么？”雷烈嗤笑一声，抬了抬他那缠绕黑气的手臂，“提醒我们别碰这些‘危险’的东西？笑话！没有这力量，我早就死在第一个任务里了！看看我们现在，能坐在这里喘气，靠的不是小心谨慎，是实力！是敢用、会用这些诡物的实力！”他身后的几人微微点头，表示赞同。
“实力很重要，雷烈，我没否认这一点。”林默语气依旧平稳，但眼神锐利起来，“但滥用力量的后果呢？你今天也看到了，如果不是及时阻止，失控的不仅仅是那副手套，可能还会引发其他诡物的连锁反应！而且，你自己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使用它们需要付出什么！”
他指向雷烈手臂的黑气，又意有所指地看了看他愈发暴躁的脾气。
“代价？”雷烈猛地一拍椅子扶手，那实质化的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这算什么代价？一点小小的不适，换来活下去的力量，这交易再划算不过！难道像你们一样，畏首畏尾，每次任务都靠运气和耍小聪明？林默，你那种靠共情、靠分析的生路，能救你几次？面对真正强大的诡物，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你那套就是狗屁！”
他的话语充满了攻击性，仿佛要将这些日子积压的不满和因力量侵蚀而产生的躁郁全部倾泻出来。
“小聪明？”苏媛抬起头，清冷的声音打断了雷烈的咆哮，“根据我的记录，自共生规则开启以来，林默主导或参与的任务，成员存活率为百分之八十七。而过度依赖强力诡物直接对抗的小队，存活率不足百分之六十，且成员精神稳定性呈显着下降趋势，出现攻击性增强、认知扭曲等副作用的比例高达百分之七十三。数据表明，盲目追求力量而忽视代价与策略，并非最优解。”
她面前的数据模型适时地展示出几条急剧下滑的曲线和触目惊心的红色标记。
雷烈的脸色阴沉下来，他最讨厌苏媛这种用冷冰冰的数据说话的方式，这让他感觉自己像是个被分析的标本。“数据？狗屁数据！活下来才是硬道理！老子现在还能站在这里说话，就是最好的证明！你们怕代价，我不怕！只要能变得更强，这点代价我付得起！”
“付得起？”林默的声音陡然提高，他终于有些动怒了，“雷烈，你看看你自己！你还是刚进来时的那个你吗？你的情绪，你的判断，都在被你使用的力量扭曲！今天阿哲的实验失控，根本原因就是不同诡物规则的剧烈冲突！你体内现在恐怕不止一种诡物的力量吧？它们在你身体里，真的能和平共处吗？会不会有一天，你也像那副手套一样，因为内在的冲突而彻底失控？！”
这话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连雷烈身后的追随者中，也有几人眼神闪烁，露出了些许不安。他们或多或少都感受到了自身的变化，只是不愿、也不敢深想。
“失控？”雷烈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猛兽，猛地站起身，周身散发出危险的气息，那手臂上的黑气如同活物般扭动，“老子控制得好得很！倒是你们，一群懦夫！守着金山银山不敢用，整天研究些没用的玩意儿！指望你们找到离开的办法？做梦！”
他环视一圈，目光扫过林默、苏媛，最后落在垂头丧气的阿哲身上，充满了鄙夷：“指望这种连个手套都造不好的废物？还是指望你那套感同身受的娘娘腔理论？我告诉你们，在这里，唯一的真理就是力量！谁的力量强，谁就能活下去，谁就能掌控自己的命运！”
“掌控命运？”林默也站了起来，与雷烈对峙着，他的身材不如雷烈魁梧，但此刻的气势却不落下风，“被诡物的代价牵着鼻子走，逐渐迷失自我，这叫掌控命运？雷烈，你正在变成你所使用力量的奴隶！我们是在寻找生路，不是在奔向一条自我毁灭的绝路！”
“绝路？哈哈！”雷烈狂笑一声，笑声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带着一丝疯狂，“我看你们走的才是死路！等老子集齐了足够的核心诡物，掌控了这收容所的力量，自然能找到离开的办法！至于代价……成王败寇，只要成功了，谁还在乎过程！”
冲突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再也无法调和。会议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张薇等人吓得瑟瑟发抖，恨不得把自己埋进沙发里。神秘老者依旧在阴影中沉默，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阿哲看着眼前剑拔弩张的双方，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却化为一声无力的叹息。他的实验失败，似乎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加速了这早已注定的分裂。
雷烈冷哼一声，不再废话，转身就要离开。“道不同不相为谋！以后各走各的路！任务场上碰到，别指望我会手下留情！”他的追随者立刻跟上。
“雷烈！”林默在他身后沉声道，“希望你不要后悔今天的选择。”
雷烈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只是丢下一句冰冷的话：“后悔的只会是你们这些不敢拥抱力量的弱者。”
雷烈等人离开了，带走了大厅里近半的人数，也带走了最后一丝表面上的团结。
只剩下林默、苏媛、阿哲，以及张薇和几个面色惶然、不知所措的中立派成员，还有阴影中的老者。
压抑的沉默笼罩下来，比之前的争吵更让人窒息。
过了许久，林默才缓缓坐下，揉了揉眉心，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他还是走上了这条路……”
苏媛关闭了数据模型，轻声道：“基于他的性格模型和行为数据，这个结果是概率最高的走向。分裂，在某种程度上，也意味着风险分散和目标明晰化。”
阿哲抬起头，眼神中充满了愧疚：“对不起，默哥，苏姐……要不是我搞砸了，也许……”
“不关你的事，阿哲。”林默打断他，语气温和却坚定，“分歧早就存在，今天的会议，只是让它浮出水面而已。就算没有你的实验，这一天也会到来。”
他看向剩下的寥寥几人，包括那几位还在犹豫的中立者，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雷烈有他的路，我们有我们的。他的路或许更直接，更充满力量感，但我们的路，是要用脑子去走，要去理解这一切背后的真相，去寻找那条真正能通往自由的‘生路’。这条路可能更艰难，更漫长，但至少，我们不会迷失自己。”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愿意继续跟着我们探寻真相的，我们欢迎。觉得雷烈那条路更适合的，现在也可以离开，我绝不阻拦。”
那几位中立者互相看了看，脸上挣扎了片刻，最终，有两人低着头，匆匆离开了。剩下的一人，以及缩在角落的张薇，虽然没有离开，但眼神依旧充满了恐惧和迷茫。
团队，以这样一种惨烈的方式，完成了它的重塑。规模缩小了，气氛也更加沉重，但核心却前所未有地清晰。
林默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将要面对的，不仅仅是来自黑色日志和恐怖诡物的威胁，还有来自昔日同伴，那被力量蛊惑、充满敌意的目光。
前方的路，注定更加艰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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