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万尺高空,罡风凛冽。
一艘表面斑驳、挂着“长风商会”旗帜的巨型飞舟,正艰难地破开云层,向着东南方向疾驰。
甲板上鱼龙混杂,空气中弥漫着劣质烟草、汗臭味以及淡淡的血腥气。
敢去“天断山脉”这种三不管地带讨生活的,除了亡命徒,就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淘金客。
林宇独自依靠在甲板角落的栏杆上。
他换了一身并不起眼的青灰麻衣,头上戴着一顶遮住半边脸的斗笠。
那一身足以压碎山河的神通境气息,此刻被那枚名为“欺天珠”隐匿法宝完全收束在体内,外人看去,他不过是个气血平平的聚气境小散修。
“被那只眼睛盯上后,空间挪移的波动太容易暴露位置。”
林宇手指轻轻摩挲着怀中那枚缺了一角的玉佩。
玉佩很烫。
越靠近东南方,那种灼烧感就越强烈。
“母亲留下的这东西,到底指向哪里……”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声,打断了林宇的思绪。
“老东西,刚才那眼神是什么意思?嫌弃大爷身上的味儿重?”
喧闹的甲板瞬间安静。
只见不远处,七八个身穿猩红长袍、腰挂鬼头刀的大汉,正围着一老一少。
这群人袖口上绣着一个狰狞的骷髅头——那是“血煞宗”的标志。
这一带最凶名昭着的地头蛇,专门在航线上设卡“收税”。
被打的老者头发花白,半边脸已经肿得老高,嘴角溢血,但他顾不上擦,慌乱地把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护在身后。
“仙师息怒,仙师息怒!小老儿只是眼疾犯了,绝不敢对您不敬啊!”
老者跪在地上,额头把甲板磕得咚咚响。
“眼疾?我看是心瞎了!”
领头的是个刀疤脸壮汉。
他并没有动用兵器,而是抬起穿着铁头靴的大脚,对着老者的胸口随意地一脚踹去。
砰!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
老者像个破麻袋一样滚出十几米,刚好滚到林宇脚边,张口喷出一块带着内脏碎块的黑血。
“爷爷!!”
小女孩凄厉的哭喊声撕心裂肺。
她想要冲过去,却被刀疤脸一把揪住了后脖领子,像提溜小鸡仔一样提在半空。
“啧,这丫头虽然还没长开,但是个极佳的练功鼎炉。”
刀疤脸伸出满是黑毛的大手,在小女孩粉嫩的脸上掐了一把,留下一道青紫的淤痕,眼中闪烁着淫邪的光:
“带回去,养几年就能用了。”
四周几十名乘客,大多眼神闪烁地低下了头,有的甚至往后缩了缩。
血煞宗,惹不起。
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大荒边界,多管闲事是死得最快的捷径。
飞舟的管事是个圆滑的中年胖子,此刻也只是站在远处陪着笑脸,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刀疤脸很享受这种掌控生死的快感。
他提着哭闹不已的小女孩,目光扫视全场,最后落在了角落里的林宇身上。
准确地说,是落在林宇腰间那枚露出一角的玉佩上。
虽然只露出一角,但那温润流转的古玉光泽,显然不是凡品。
“有点意思。”
刀疤脸随手把小女孩扔给手下,大步走到林宇面前。
一股半步魂宫境的血煞威压,毫无保留地释放开来,周围的甲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小子,面生啊。”
刀疤脸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带着斗笠的青年,伸出一只满是老茧的手,摊开:
“这是血煞宗的地盘,过路费懂不懂?”
“我看你这玉佩成色不错,拿来给大爷把玩把玩。”
空气仿佛凝固。
所有人都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那个角落里的青衣青年。
被血煞宗看上的东西,没人保得住。
林宇依旧靠在栏杆上,甚至连姿势都没有变一下。
那种慵懒,不是装出来的,是一种狮子在看一只苍蝇嗡嗡乱飞的无聊。
“松开。”
林宇的声音不大,也没什么起伏,就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刀疤脸一愣,随即掏了掏耳朵,狞笑起来: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给大爷再说一……”
“我说。”
林宇缓缓抬起头。
斗笠下,那双漆黑的眸子平静得像是一潭死水,倒映着刀疤脸丑陋的面孔:
“把你的脏手,从我的视线里拿开。”
“滚。”
最后一个字吐出,并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声浪。
但飞舟上的气温,却陡然下降了十几度。
静。
死一般的寂静。
连远处海浪拍打云层的声音都显得格外刺耳。
围观的乘客们瞳孔剧烈收缩,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小子疯了!
区区一个聚气境的小散修,敢在万米高空,对半步魂宫境的血煞宗执事说“滚”?
“好好好!好得很!”
刀疤脸怒极反响,脸上的刀疤像蜈蚣一样扭曲蠕动,浑身爆发出浓烈的血光:
“在大荒,还没人敢这么跟我说话!”
“既然你想死,老子就成全你!”
锵!
他反手抽出腰间的厚背鬼头刀。
这一刀势大力沉,裹挟着刺鼻的血腥气,直奔林宇的脖颈砍去!
他没有留手。
这一刀下去,哪怕是同阶修士也要被劈成两半。
“完了。”
那个躺在地上吐血的老者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但他并没有听到预想中鲜血喷溅的声音。
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极为清脆、甚至带着几分悦耳的金属崩断声。
崩——!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放慢了流速。
所有人都清晰地看到了一幅极其诡异的画面。
那柄寒光闪闪的精钢鬼头刀,结结实实地砍在了那个青衣青年的脖子上。
但是。
没有鲜血。
甚至连那层看似单薄的皮肤都没有划破。
反倒是那柄刀。
在接触到皮肤的一瞬间,像是砍在了这里世界上最坚硬的金刚石上。
巨大的反震力沿着刀身瞬间传导。
咔嚓咔嚓咔嚓……
整把厚背大刀,从刀刃开始,寸寸崩裂,化作无数细碎的铁片,炸得漫天乱飞!
“这……这怎么可能?!”
刀疤脸保持着挥刀的姿势,看着手里只剩下的光秃秃刀柄,眼珠子都要从眼眶里瞪出来了。
他的虎口已经被震裂,鲜血淋漓。
但这还不是最恐怖的。
最恐怖的是,那个青年缓缓转过了头。
斗笠滑落。
露出一张年轻得过分的脸庞。
以及那双正在迅速发生变化的……金色的竖瞳。
一股来自太古洪荒、处于生物链最顶端的恐怖气息,如同一头苏醒的暴龙,瞬间充斥了整艘飞舟!
“这就是你所谓的力量?”
林宇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脖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语气淡漠:
“太脆了。”
“你……你是神……”
刀疤脸终于反应过来了。
这根本不是什么小肥羊!
这是披着羊皮的毁灭魔兽!这种恐怖的肉身强度,这种令人灵魂战栗的威压,只有传说中的神通境大能才具备!
他想求饶,想下跪,想喊救命。
但他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大手死死扼住,只能发出“荷荷”的风箱声。
“下辈子,招子放亮一点。”
林宇甚至没有动手。
他只是身躯微微一震。
轰!
一股暗金色的龙神罡气以排山倒海之势,从他体内骤然爆发。
没有任何花哨的招式。
纯粹的力量碾压!
“砰——!!”
刀疤脸甚至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整个人就像是被全速奔驰的火车头正面撞中,肉身在瞬间炸裂,化作一团浓郁的血雾,在这万米高空之上绽放出一朵凄艳的红花!
连一块完整的骨头渣子都没剩下。
秒杀。
真正的、彻头彻尾的秒杀。
飞舟之上,鸦雀无声。
只剩下那团血雾还在空气中缓缓飘散。
那些原本气势汹汹的血煞宗喽啰,此刻一个个面色惨白如纸,手里的兵器“当啷当啷”掉了一地。
噗通。
不知是谁带的头,这群平日里杀人不眨眼的恶徒,此刻双腿一软,齐刷刷地跪在了地上。
有的甚至已经被吓得失禁,一股尿骚味混合着血腥味弥漫开来。
那种直面死亡的恐惧,让他们连逃跑的勇气都被抽干了。
林宇嫌弃地挥了挥袖子,那团血雾被狂风卷走,没有沾染到他身上半分。
他没有理会跪了一地的烂人,而是转身看向那个早已呆若木鸡的飞舟管事。
“我没买票。”
林宇淡淡道:
“这算是路费,够吗?”
“够!够够够!太够了!!”
那个胖管事浑身的肥肉都在颤抖,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到林宇面前,五体投地地磕了一个响头:
“前辈这是在折煞小人啊!您能乘坐这艘破船,那就是长风商会祖坟冒青烟的荣幸!什么路费不路费的,您就是这艘船的主人!”
胖子很聪明。
能用肉身硬抗法器、仅仅靠气势就震死半步魂宫境强者。
这绝对是货真价实的神通境大能!
在大乾王朝,神通境就是行走的人间神灵,灭掉他们这艘船也就是打个喷嚏的事。
林宇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他走到那个还在发愣的小女孩面前,从怀里掏出一瓶疗伤丹药,随手丢给那个满脸是血的老者。
“谢……谢恩公!谢恩公活命大恩!”
老者激动得语无伦次,眼泪鼻涕横流。
林宇没有多说什么,转身看向胖管事:
“给我一份最新的天断山脉地图。越详细越好。”
“有有有!刚好有一份昨天送来的最新情报!”
胖管事哪里敢怠慢,立刻从贴身的储物袋里掏出一卷不知是用什么兽皮制成的地图,恭恭敬敬地双手奉上。
林宇展开地图。
目光迅速扫过那复杂如迷宫般的地形。
突然,他的视线停顿在天断山脉的最深处——那里被用鲜红的朱砂画了一个大大的禁区符号。
旁边标注着一行小字:
【太古神陨之地·核心区】
【已被天剑宗、黄泉门、皇极殿三大上古势力联手封锁。也是本次“神墓”出世的源头。】
最关键的是。
管事在那张地图上,还附带了一张从远处拓印下来的“神墓入口”草图。
那入口是一座巨大的青铜古门。
门上的浮雕纹路,复杂晦涩,像是某种古老的星图。
林宇瞳孔微微一缩。
他从怀里掏出那枚缺了一角的玉佩,拿在手中比对了一下。
一模一样。
哪怕玉佩已经残缺,但那纹路的走势、风格,甚至其中隐隐流转的道韵,与那座青铜古门上的图案完全出自同源!
“原来如此。”
林宇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怪不得母亲留下的玉佩会发热指引。
原来这所谓的“神墓”,根本就是自家的东西!
“前辈……那个地方去不得啊!”
胖管事见林宇盯着那个红圈看,壮着胆子提醒道:
“三大上古宗门都是有真正的神通境老怪坐镇的!他们已经放话了,擅闯核心区者,杀无赦!连一只苍蝇都别想飞进去……”
“封锁?”
林宇收起地图,重新将那枚玉佩握在手心,感受着那熟悉的温热。
他抬头看向天断山脉深处的方向,眼中的竖瞳并未消散,反而更显妖异:
“那是我的家当。”
“我看谁敢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