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傍晚，迪士尼的霓虹将天空染成梦幻的粉色。欢欢和雪儿玩疯了，此刻却像两只电量耗尽的小猫，脚步拖沓。
“妈妈……抱……”欢欢抱住陈白露的腿，小脸满是倦意。
陈白露刚要弯腰，一双有力的手臂已先一步将欢欢稳稳托起。
“叔叔抱。”顾清宴声音温和，顺势牵起雪儿的小手，“姐姐牵好。”
刘姐在一旁看着，忍不住低声对陈白露笑道：“白露，顾先生对孩子是真有耐心。这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亲爹呢。”
陈白露笑了笑，目光落在顾清宴宽阔的后背上，心头微暖，却又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涩意。
一行人往停车场走，正商量晚上去哪儿吃饭，陈白露的手机响了。
是个陌生的港岛号码。
她接起来，听到那头传来的声音，微微一怔。
“陈小姐吗？我是清宴的妈妈，宋雅茹。”
电话里的女声温和有礼，“不知道陈小姐现在方便吗？想跟你见一面，喝杯茶。”
陈白露脚步顿了顿，抬眼看了看走在前面的顾清宴——他正低头听雪儿说话，欢欢趴在他肩上打哈欠。
“可以的，宋夫人。”
她声音平静，“您说地方。”
挂了电话，她快走几步赶上顾清宴：“我临时有点事，你们先去吃饭，我一会儿去找你们。”
顾清宴转过身：“什么事？我送你过去。”
“不用，就在附近。”
陈白露摇摇头，“你带着孩子们和刘姐先去吃饭，她们都饿了。”
顾清宴看了她两秒，没多问：“那你自己小心，我到了饭店给你发位置。”
“好。”
陈白露转身拦了辆出租车。
后视镜里，还能看见顾清宴一手抱着欢欢，一手牵着雪儿，刘姐跟在一旁说着什么。
暮色里，那画面暖融融的。
约定的茶室在尖沙咀一栋老建筑的顶楼，很安静。
侍者引她进去时，宋雅茹已经坐在靠窗的位置了。
见到陈白露，宋雅茹立即起身，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热情笑意：“陈小姐来了，快请坐。”
她今天穿了身香云纱的改良旗袍，珍珠耳钉，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标准的港岛贵妇打扮。
五十出头的年纪，保养得宜，眼角虽有细纹，但那份从容气度是岁月沉淀出来的。
两人落座，宋雅茹亲自执壶斟茶：“这是陈年普洱，陈小姐尝尝。”
茶汤红亮，香气沉稳。
“谢谢宋夫人。”
陈白露双手接过。
“陈小姐这次来港岛还习惯吗？”
宋雅茹语气关切，“这次迁坟的事，真是辛苦你了。老爷子回来一直夸你办事稳妥。”
“应该的。”
陈白露答得客气。
寒暄了几句，宋雅茹话锋轻轻一转：“听说……陈小姐这次是带着女儿一起来的？”
“是，两个女儿。”陈白露放下茶杯。
宋雅茹眼底掠过一丝讶异，很快又掩去：“陈小姐看着真年轻，真想不到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了。”
她说着，轻轻叹了口气：“女人生孩子不容易啊，那真是鬼门关前走一遭。”
陈白露没接话，等着她往下说。
茶室里很安静，只有隐约的古琴声从音响里流出来。
宋雅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像是随口闲聊：“哎，我当年啊，生他们哥仨，都是顺产啊，真不容易啊，不知道陈小姐当年……是顺产还是剖腹产？”
顺产，那就还能生，要是剖的，女人最多能剖2次，之后要是再想剖腹产，风险特别大。
现在她一个孙子都没有，她把希望都寄托在顾清宴的身上，如果这陈白露，还能生育，两个人在一起，她也不反对，但如果..... 她问得自然，但陈白露听出了那话里的试探。
她抬起眼，平静地看着宋雅茹：“剖的。”
两个字，清清楚楚。
宋雅茹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
虽然极力维持着镇定，但眼底那抹失望和忧虑，还是没能完全藏住。
茶室里安静了几秒。
陈白露重新端起茶杯，慢慢喝了一口，才开口：“宋夫人，有些话，我想说清楚。”
宋雅茹抬眼看她。
“我和清宴确实在交往。”
陈白露说得直接，“但我们有言在先——只是交往看看。我没有再婚的打算，也不会耽误他的人生。”
她语气平和，却字字清晰：“您的担忧，我明白。但请放心，我不会让您为难。”
宋雅茹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她准备好的那些话，那些试探，那些委婉的提醒，在陈白露这样直白坦诚的态度面前，全都失了力道。
“陈小姐……”她斟酌着措辞，“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明白。”陈白露微微一笑，笑容里带着通透的理解，
“为人父母，都会为孩子考虑。您不用解释。”
她看了看时间，起身：“宋夫人，孩子们还在等我，我就先告辞了。谢谢您的茶。”
宋雅茹也跟着起身，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情复杂地坐回椅子上。
窗外的维多利亚港华灯初上，霓虹璀璨。
宋雅茹慢慢喝完了那杯已经凉透的茶，许久，轻轻叹了口气。
这姑娘……太清醒了。
清醒得让她这个做母亲的，都觉得自己那些算计，显得有些可笑。
夜色渐浓，陈白露独自走在尖沙咀的街头。
霓虹灯映在她脸上，明明灭灭。
她走得不快，心里那点闷堵的感觉挥之不去。
其实她早就算到了。
他们之间，有这么一段缘分。
但她也算到了，两人的感情，注定波折。
她是个怕麻烦的人。
自己的麻烦已经够多，不想再给别人添麻烦。
顾家那样的深宅大院，明争暗斗，她看着就累。
可顾清宴是真的很好啊，像一场猝不及防的暖阳，照亮了她沉寂已久的世界。可太阳终究是要落山的，有些温暖，偷享片刻已是奢侈，不该贪恋。
手机响起，是他的来电。
“在哪儿？忙完了吗？”
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熟悉的关切和笑意，
“孩子们都回酒店睡觉了，刘姐在陪着。你吃饭没？”
陈白露停下脚步，看着车水马龙，声音平静无波：“嗯，完了。”
“定位发我，我去接你。”
她发去定位。
不到二十分钟，那辆黑色轿车疾驰而至，稳稳停在她面前。
顾清晏降下车窗，眼神在触及她身影的瞬间柔和下来：“上车。”
陈白露坐进后座，属于他的清冽气息萦绕在鼻尖。
“吃饭了吗？”
顾清宴问。
“没。”陈白露靠在椅背上，侧头看他，“想喝两杯，要不要一起？”
她目光落在他脸上，很轻，却像带着温度。
顾清宴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耳根有些发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