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水城外,点将台高筑。
初秋的晨光穿透薄雾,洒在台下肃立如林的万千将士身上。星辉战铠折射出冷冽而统一的光芒,远远望去,如同一片波光粼粼的银色海洋,肃杀之气冲霄而起,连天上的流云都仿佛被这股气势所阻,流动得异常缓慢。
点将台上,陈文甲并未身着繁复的盟主服饰,依旧是一袭简约的青衫,但站在那里,便如同定海神针,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整个天地的中心。他目光平静地扫过台下那一张张或坚毅、或激动、或带着决死之志的面孔。这里有跟随他起于微末的星痕卫老兵,有来自武帝城的剽悍战卒,有慈航静斋气质出尘的仙子,有玄机阁神情专注的匠师,亦有海外灵鳌岛飘逸脱俗的修士……如今,他们摒弃了门户之见,穿着统一的制式战甲,为了同一个目标站在了一起。
夏清荷、苏芷柔、陈龙、狂戟、妙音仙子、沧澜子、墨衡等联盟核心高层,皆肃立于陈文甲身后,人人神色凝重,气息沉凝。
“将士们!”陈文甲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抚平躁动、直抵人心的力量,“今日,我等于此誓师,兵锋西指,目标——无尽沙海!”
台下鸦雀无声,唯有战旗在风中猎猎作响的声响。
“此行,非为私仇,非为扩张,乃为求生,为守护!”陈文甲的声音逐渐拔高,带着金石之音,“幽冥之祸,并非虚妄,北境血战,南海归墟,皆是明证!其背后深渊,以吞噬万物、终结文明为志,此乃我等生死大敌,亦为此方天地之共敌!”
他手臂一挥,一道巨大的光幕在点将台上空展开,上面显现出经过处理的、从星舰核心数据库中提取的,关于“深渊吞噬者”吞噬星辰、泯灭星系的恐怖景象碎片。那超越此界理解的末日图景,让台下无数将士倒吸一口凉气,脸色发白,但也更加坚定了他们心中抗击的决心。
“退缩,唯有灭亡!唯有奋起,方有一线生机!”陈文甲声如雷霆,炸响在每个人心头,“星舰遗泽,乃前辈先贤所留火种,是希望,亦是责任!西漠沙海之下,埋藏着至关重要的力量源泉,绝不容落入幽冥及其爪牙之手!”
他目光如电,扫过全场:“此去西漠,前路艰险,步步杀机。有无情天灾,有诡谲秘境,更有邪魔埋伏。或许,我们之中,有人会埋骨黄沙,有人会魂断异乡。”
话语中的沉重,让气氛更加凝滞。
“但是!”陈文甲话锋一转,一股磅礴浩瀚,却又带着坚定守护意志的化境后期威压如同春潮般弥漫开来,并非压迫,而是鼓舞与庇佑,“我们的血不会白流!我们的牺牲,将铸就后代生存的基石!我们的战斗,将为这世间换来朗朗乾坤!”
“告诉我,你们可愿随我,踏破黄沙,诛邪斩魔,夺回属于我们的希望与未来?!”
“愿随盟主!踏破黄沙!诛邪斩魔!”
台下,万人齐吼,声浪如同海啸般层层迭起,冲破云霄,震得大地都在微微颤抖。星辉军将士眼中燃烧着战意,之前的些许恐惧已被坚定的信念取代。狂戟、陈龙等将领更是激动得面色潮红,拳头紧握。
“好!”陈文甲重重吐出一字,随即下令,“陈龙、狂戟听令!”
“末将在!”两人踏步上前,声若洪钟。
“命你二人为西征大军正副先锋,率领‘破军’、‘贪狼’两营星辉军,并三千沙海斥候,即刻开拔,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扫清前方障碍,于葬神戈壁边缘建立前进基地!”
“得令!”
“妙音仙子、沧澜子听令!”
“贫尼(贫道)在。”
“命你二人率领‘净世’、‘瀚海’两营,负责大军侧翼防护、净化环境、治疗伤员,并协同墨衡阁主的工兵营,保障后勤通路与阵法布置。”
“领命。”
“墨衡阁主。”
“老夫在。”
“大军所需一切器械、战甲维护、机关布置,及特殊环境适应装置,皆由你统筹负责,优先保障先锋营与斥候营。”
“盟主放心,玄机阁必不负所托!”
一道道命令清晰明确,将庞大的战争机器彻底激活。
“其余各营,按预定方案,依次开拔!”陈文甲最后下令,“苏芷柔、夏清荷,随我坐镇中军。”
“是!”
号角长鸣,战鼓擂动。
先锋营在陈龙和狂戟的率领下,如同出闸的猛虎,率先开拔。铁蹄踏地,烟尘滚滚,锋锐之气直指西方。紧接着,各营依次而动,庞大的军队如同一条钢铁洪流,带着碾碎一切阻碍的气势,向着西方那未知而危险的沙海迤逦而行。
天空之上,数艘经过玄机阁改造、加持了星辉动力和防护阵法的“巡天舟”作为眼睛,缓缓前行,监视着方圆数百里的动静。
陈文甲立于中军最大的楼船“逐星号”的船首,望着下方蜿蜒如龙、不见首尾的队伍,眼神深邃。夏清荷与苏芷柔一左一右站在他身侧,同样望着这壮观的一幕,心潮澎湃。
“哥,我们真的能成功吗?”夏清荷轻声问道,眼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如此庞大的军队远征,消耗巨大,若西漠之行徒劳无功,或者遭遇重创,对刚刚整合的联盟将是毁灭性打击。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陈文甲淡淡道,但语气中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自信,“但我们已做了能做的一切准备。星辉军的战力,远超寻常军队。更重要的是……”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们拥有信息和技术的绝对优势。幽冥尊主想在西漠设伏,殊不知,那里也是我们的主场。”
他脑海中那份来自星舰核心的加密星图,比世间任何地图都精确,不仅标注了主引擎碎片的位置,还标记出了西漠中许多不为人知的能量节点、空间薄弱点以及古代遗迹。这些都是他可以利用的筹码。
苏芷柔柔声道:“文甲师兄运筹帷幄,我等只需尽力而行,问心无愧便可。”
大军西行,初始数日,尚在人类活动频繁的区域,一路无话。所过之处,各方势力无不退避三舍,探马如流星般将靖安盟大举西进的消息传遍天下。
玉京皇城,新皇赵瑾看着暗卫密报,脸色阴沉不定。陈文甲苏醒并突破化境后期,已让他寝食难安,如今更是整合各方势力,拥兵西征,其势已成,再也难以制约。
“陛下,是否要……”身旁的老太监做了个隐晦的手势。
赵瑾摇了摇头,疲惫地闭上眼:“静观其变吧。西漠……那是片诅咒之地,幽冥尊主更非易与之辈。让他们先去斗个两败俱伤再说。”
北域幽冥血海深处,王座上的猩红眸光微微闪烁。
“终于来了……比预想的更快,阵仗也更大。”幽冥尊主的精神波动带着一丝玩味与冰冷,“也好,省得本尊一个个去找。传令给西漠那边的‘沙傀’,按计划行事,好好‘招待’我们远道而来的客人。另外,让‘七煞’中的‘力煞’、‘毒煞’暗中前往,伺机而动。”
“谨遵尊主法旨!”阴影中传来回应。
西域大轮寺,巨大的转经轮下,轮转法王捻动着佛珠,听着弟子的汇报。
“哦?陈文甲携联军西进,直奔死亡之海而去?”法王苍老的脸上无喜无悲,“看来,那则关于‘明王遗迹’的预言,并非空穴来风。慧明。”
“弟子在。”慧明大师上前一步。
“你带一队金刚护法,以‘观摩学习’为名,随行关注。若遗迹真与我佛门有缘,不可落入外道或邪魔之手。但切记,莫要轻易与靖安盟冲突,陈文甲……此子已非池中之物。”
“弟子明白。”
就在天下目光聚焦于这支西征大军时,联军先锋已抵达了无尽沙海的边缘——葬神戈壁。
放眼望去,天地间一片昏黄。无垠的戈壁滩上,砾石遍布,枯死的胡杨扭曲着枝干,如同向天哀嚎的骸骨。热浪扭曲着空气,远处沙丘起伏,如同凝固的黄色波涛。一种死寂、荒凉、以及隐含杀机的气息扑面而来。
“停止前进!”陈龙举起手,示意先锋营停下。他感受到这片土地下蕴含的躁动能量,以及空气中那稀薄却真实存在的幽冥气息。
“他娘的,这鬼地方,看着就邪性!”狂戟吐了口唾沫,握紧了手中的长戟。
就在这时,前方沙地突然如同沸水般翻涌起来!
“敌袭!结阵!”陈龙厉声大喝。
星辉军反应极快,瞬间结成防御圆阵,盾牌重重顿地,长枪如林前指。
“噗!噗!噗!”
数十道身影从沙地中猛地窜出!它们并非活物,而是由黄沙、碎石以及某种暗沉金属碎片强行糅合而成的沙石傀儡!眼眶中燃烧着幽绿色的鬼火,行动看似笨拙,力量却大得惊人,挥舞着沙砾凝聚的巨拳,狠狠砸向星辉军的阵线!
“是幽冥操控的沙傀!星辉弩,瞄准关节和眼眶!”陈龙冷静指挥。
密集的星辉光矢如同飞蝗般射出,精准地命中沙傀的关节连接处。蕴含秩序之力的星辉能量与驱动沙傀的幽冥之力激烈冲突,不断有沙傀关节处爆开,碎石飞溅,动作变得迟滞。
但沙傀数量不少,而且似乎能吸收周围的沙石缓慢修复。
“让开!看老子的!”狂戟怒吼一声,周身真气勃发,与星辉战铠的力量融合,整个人如同燃烧的流星,拖曳着长长的光尾,狠狠撞入沙傀群中!
“轰!咔嚓!”
长戟横扫,蕴含着崩山巨力,直接将三具沙傀拦腰斩断,破碎的沙石如同暴雨般四散飞溅!他的战斗方式刚猛无比,正是对付这种笨重目标的利器。
在星辉军默契的配合与狂戟的暴力破拆下,这波沙傀的袭击很快被瓦解,地上留下一堆堆破碎的沙石残骸。
“清理战场,检查是否有能量核心残留。”陈龙下令。
很快,几名玄机阁匠师从沙傀残骸中找出了几枚闪烁着不稳定幽光的、如同心脏般搏动的黑色晶石。
“是劣化的‘幽冥魂石’,用于驱动和控制这些死物。”匠师汇报,“看来邪神殿已经先我们一步,在这片戈壁布下了不少‘欢迎仪式’。”
陈龙脸色凝重,这只是开始,葬神戈壁尚且如此,更深处的死亡之海,又该是何等光景?
他立刻将情况通过星辉通讯符传回中军。
“逐星号”上,陈文甲收到讯息,并不意外。
“命令先锋营,按计划在戈壁边缘选址建立基地,稳扎稳打,不必冒进。派出所有沙海斥候,以小队形式,扇形侦查,绘制详细地图,标注所有可疑能量点与沙傀活动区域。”
“同时,通知妙音仙子和沧澜子,在基地外围布设净化阵法与预警结界,防止幽冥之力渗透和夜间偷袭。”
他的指令迅速转化为行动。一座功能齐全、防御森严的前进基地,开始在以惊人速度在荒凉的戈壁上拔地而起。净化阵法散发的月白光晕与瀚海结界的水蓝色光华,如同沙漠中的绿洲,驱散着周围的幽冥气息,也为后续大军提供了坚实的支点。
夜幕降临,沙海气温骤降,凛冽的寒风中仿佛夹杂着亡魂的哭泣。基地外围,巡逻的士兵警惕地注视着黑暗深处,不敢有丝毫松懈。
中军帐内,陈文甲看着沙盘上不断被标注出来的新信息,眼神锐利。
“幽冥尊主想用这些杂兵和陷阱消耗我们,拖延时间……”他手指轻轻敲击着沙盘边缘,“但我们没时间陪他玩捉迷藏。”
他看向一旁的苏芷柔和夏清荷:“芷柔,清荷,准备一下。明天,我们亲自去会一会这片‘葬神’之地。”
苏芷柔微微颔首,夏清荷则眼中闪过一丝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