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深沉。幽兰小筑仿佛暴风雨中心唯一的宁静孤岛,然而这份宁静,已然薄如蝉翼。
静室内,陈文甲、苏芷柔、漆柔三人刚刚调息完毕,许幽兰便匆匆而入,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焦虑:“文甲,芷柔,外面的包围圈正在收紧!我刚刚收到外围眼线的最后一条传讯,听风楼、影刃的人马正在大规模集结,其中混杂着几具形态怪异、行动间带有金属摩擦声的傀儡,恐怕就是玄机阁的‘裂金狼傀’!看这架势,他们很可能要提前发动攻击!”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小筑外围的隐匿阵法,猛地传来一阵剧烈的、如同玻璃破碎般的嗡鸣声!紧接着,刺耳的警哨声划破夜空,无数道黑影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的屋顶、巷口涌现,强弓硬弩在微弱的晨光中闪烁着致命的寒光!
“他们来了!”陈文甲豁然起身,眼中没有丝毫意外,只有冰封般的冷静。“按计划行事!许姨,启动小筑所有防御机关!漆柔,协助许姨,以《净魔箓》加持阵法,尽可能拖延时间!苏大家,我们去会一会那位影魅副楼主!”
“好!”众人齐声应诺,瞬间各就各位。
许幽兰快步走向小筑中枢,启动了几个隐秘的机关枢纽。顿时,小筑围墙内侧,数块石板滑开,露出了闪烁着寒光的弩箭发射孔;院落中的假山、翠竹也发出轻微的机括声,结构微变,形成了更利于防守的掩体。一层淡青色的光晕自小筑地基升起,与原有的隐匿阵法结合,形成了第二道防御——青木灵光阵,能大幅削弱物理和能量攻击。
漆柔盘膝坐于院落中央,双手结印,口中诵念静斋法典,纯净的净化之力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融入青木灵光阵中,使得那淡青光晕中多了一丝圣洁的白芒,对邪祟魔气有着额外的克制之效。
而陈文甲与苏芷柔,则如同两道轻烟,悄然出现在了小筑前院的门楼之上,目光冷冽地望向下方黑压压的敌人。
攻击,在一声尖锐的唿哨中,悍然发动!
第一波,是如同飞蝗般的箭雨!淬毒的弩箭、燃烧的火箭,铺天盖地般射向小筑!其中还夹杂着数支粗大的、带着倒钩的破甲弩,显然是军用级别!
“笃笃笃……轰轰!”
箭矢密集地撞击在青木灵光阵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光晕剧烈波动,但大部分攻击都被成功阻挡在外。少数穿透光晕的箭矢,也被院内的防御机关和漆柔的净化之力或挡下或消弭。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
箭雨稍歇,数道黑影如同鬼魅般越过围墙,扑入院落!正是听风楼的“无影”级杀手!他们身形飘忽,刀光狠辣,专攻阵法节点与防御薄弱处。
同时,小筑那不算厚重的大门,被一股狂暴的力量猛地撞开!三具高达近丈、通体由暗沉金属打造、形似恶狼、关节处冒着嗤嗤白气的机关傀儡,踏着沉重的步伐冲了进来!正是玄机阁缚神派的“裂金狼傀”!它们猩红的电子眼锁定了院内的活人,利爪挥动间,带起凄厉的破空声,轻易便将一座假山抓得粉碎!
“裂金狼傀交给我!苏大家,那些‘无影’杂鱼,烦请你清理一下。”陈文甲语气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话音未落,他身形已动,如同离弦之箭,主动迎向那三具散发着危险气息的金属狼傀!
“无尘”剑终于完全出鞘!剑身清亮如秋水,在黎明前的微光中,划出一道冰冷的轨迹!
“铛!!!”
火星四溅!陈文甲一剑斩在为首一具狼傀挥来的利爪上,竟发出了金铁交鸣的巨响!那狼傀身躯只是微微一晃,利爪上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痕,其防御力果然惊人!
“吼!”狼傀发出低沉的、仿佛来自九幽的咆哮,另外两具也同时扑上,利爪、撕咬,配合默契,瞬间将陈文甲包围!
陈文甲面色不变,《小衍诀》内力奔涌,“悟”之道种运转,狼傀看似狂暴无序的攻击,在他眼中却充满了力量和角度的“轨迹”。他身形如游鱼,在狭小的空间内做出不可思议的腾挪,剑光不再与狼傀硬碰硬,而是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点向狼傀关节连接处、能量传输管线等最脆弱的节点!
“嗤!嗤!嗤!”
细微的切割声响起!虽然无法一击致命,但每一次精准的点刺,都让狼傀的动作出现一丝迟滞,关节处冒出更多的白气,显然内部结构正在被破坏。
另一边,苏芷柔面对四名如同附骨之疽般缠上来的“无影”级杀手,依旧盘膝坐于门楼顶端,古琴横膝。她纤指如飞,琴音时而如同高山流水,形成无形的音壁,将杀手们诡异狠辣的攻势尽数挡下;时而化作金戈铁马,凌厉的音刃破空而出,逼得杀手们狼狈闪避,根本无法近身。以一敌四,竟显得游刃有余,大宗师的实力展露无遗!
漆柔则全力维持着阵法的稳定,同时警惕地注视着战场,随时准备以净化之力支援。许幽兰也在院内穿梭,操控着机关弩箭,点杀那些试图从侧面潜入的普通杀手。
战斗陷入僵持。听风楼的杀手无法突破苏芷柔的防御,裂金狼傀也被陈文甲一人死死缠住,难以对院落造成实质性破坏。
然而,敌人的手段远不止于此。
就在此时,一阵奇异的、带着甜腻香气的粉色烟雾,突然从院墙外飘了进来!这烟雾似乎能无视阵法的部分阻挡,迅速在院内弥漫!
“是玄机阁的‘蚀骨毒火’!小心,这烟雾有毒,并能腐蚀内力!”许幽兰惊呼道,连忙屏住呼吸。
漆柔立刻催动净化之力,试图驱散毒烟。但这毒烟极为难缠,净化之力虽能克制,但消散速度远不如其弥漫的速度快!很快,几名修为稍弱的静斋弟子和操控机关的许幽兰便感到头晕目眩,内力运转滞涩!
形势急转直下!
“桀桀桀……看你们还能撑多久!”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在夜空中响起。只见小筑对面的一处屋顶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名身着五彩斑斓服饰、面容隐藏在阴影中的瘦高男子,他手中把玩着几个色彩鲜艳的金属圆球,正是听风楼副楼主——影魅!他并未直接出手,而是在等待最佳的时机,如同毒蛇般给予致命一击。
陈文甲眼神一厉,知道不能再拖延下去!他猛地一剑逼退三具狼傀,身形借力冲天而起,竟暂时舍弃了狼傀,直扑屋顶上的影魅!
“找死!”影魅怪笑一声,手中金属圆球猛地掷出!圆球在空中爆开,化作无数淬毒的牛毛细针,如同天女散花般罩向陈文甲!
面对这避无可避的暗器洪流,陈文甲不闪不避,“无尘”剑在身前划出一个完美的圆!
“剑域——无尘!”
一股无形的、仿佛能隔绝一切的剑意领域以他为中心骤然张开!那漫天毒针射入领域范围,竟如同陷入了粘稠的泥沼,速度骤减,最终无力地悬浮在半空,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影魅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中首次露出了骇然之色:“剑意领域?!你……”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陈文甲的剑,已经到了!
快!无法形容的快!仿佛突破了空间的限制!影魅只看到一点寒星在眼前急速放大,死亡的阴影瞬间将他笼罩!他拼命想要后退、想要格挡,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仿佛被无形的锁链束缚,动作慢了何止一拍!
“噗嗤!”
利器入肉的轻微声响。
影魅的动作彻底停滞,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那柄贯穿了自己心脏的、清亮如秋水的长剑。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有鲜血汩汩涌出。
陈文甲手腕一抖,抽出“无尘”剑,看也不看软倒下去的影魅,目光冰冷地扫向下方因为首领瞬间毙命而出现瞬间慌乱的听风楼杀手们。
“副楼主……死了?!”
“快跑!”
群龙无首,杀手们的士气瞬间崩溃!
而就在此时,异变再起!
“阿弥陀佛!”
一声洪亮、祥和的佛号,如同暮鼓晨钟,突然从远处传来!声音并不响亮,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带着一股抚平躁动、驱散邪妄的力量!
紧接着,一道璀璨的、蕴含着精纯佛力的金光如同流星般划过夜空,精准地轰击在一具正欲扑向漆柔的裂金狼傀身上!
“轰!!”
那具防御惊人的狼傀,竟被这道金光直接轰得四分五裂,零件散落一地!
众人皆惊,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的屋顶上,不知何时站立着一名身着黄色僧袍、头顶戒疤、面容古朴、手持鎏金长棍的僧人!他周身散发着如同烈日般的阳刚气血与精纯佛力,赫然是一位佛门大宗师!
“西域大轮寺,金刚护法,弘苦!”僧人声如洪钟,目光如电,扫过场中混乱的局势,最后落在那些邪异的狼傀和弥漫的毒烟上,眼中闪过一丝怒意,“玄机阁缚神派,听风楼……尔等竟在帝都行此鬼蜮伎俩,荼毒生灵,不怕因果报应吗?!”
他的出现,以及那雷霆一击,彻底改变了战场的格局!
残余的听风楼杀手肝胆俱裂,再也无心恋战,纷纷作鸟兽散。另外两具狼傀似乎也接收到了某种指令,开始向后撤退。
苏芷柔收起古琴,飘然落下,与陈文甲并肩而立,看向那位不请自来的佛门高手。
陈文甲收剑入鞘,对着弘苦法师遥遥抱拳:“多谢大师出手相助。”
弘苦法师还了一礼,目光落在陈文甲身上,带着一丝探究:“施主想必便是陈文甲?果然英雄出少年。贫僧奉法王之命入京,查探魔气之源,适才感应到此地煞气冲天,更有邪傀作乱,故此前来看个究竟。看来,贫僧来得正是时候。”
他的目光又扫过狼藉的院落和那逐渐散去的毒烟,沉声道:“京城之地,竟已混乱至此。北域邪神殿的触角,恐怕比贫僧想象的伸得更长。”
陈文甲心中一动,看来大轮寺也注意到了京城的异常。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然而,还不等他与弘苦法师进一步交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甲胄碰撞声由远及近!只见一队装备精良的禁军骑兵,在一名将领的带领下,迅速封锁了朱雀大街的出口。
那名将领端坐马上,目光扫过幽兰小筑门前的尸体、狼傀碎片以及屋顶上的陈文甲、苏芷柔和弘苦法师,脸色阴沉,扬声喝道:
“奉大皇子令!京城重地,严禁私斗!所有涉事人等,放下兵器,随本将回衙问话!违令者,以谋逆论处!”
大皇子的人,终于也到了。
幽兰小筑的门前,血与火的气息尚未散尽,新一轮的博弈,却已悄然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