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黑了，明天去吧。”陈文甲不放心。
“不远，半个时辰就回来。”夏清荷已经起身，“趁天还没全黑，来得及。”她动作利落地拿起一个小布袋和一把破旧的小刀，快步向外走去。
陈文甲想跟上，但一阵眩晕让他不得不坐下。这具身体还是太虚弱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夏清荷瘦小的身影消失在暮色中。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陈文甲坐立不安，不时望向庙外渐暗的天色。秋日的夜幕降临得早，不过两刻钟，四周已经昏暗下来，却仍不见夏清荷回来。
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顾不上身体虚弱，陈文甲挣扎着起身，拄着一根木棍当拐杖，朝着西边林子的方向走去。
天色越来越暗，林间小道几乎看不清了。陈文甲气喘吁吁，每走几步就不得不停下来休息。胸口的闷痛再次袭来，但他咬牙坚持着。
“清荷！清荷！”他呼喊着，声音在寂静的林中显得格外微弱。
没有回应。
恐惧如冰冷的藤蔓缠绕心脏。陈文甲强迫自己冷静思考——夏清荷聪明谨慎，不会轻易涉险，定是遇到了什么意外。
他仔细察看地面，借着最后一点天光，发现了一些模糊的脚印。其中有一双小脚的痕迹，应该是夏清荷的。但旁边还有几个更大的脚印，凌乱地分布着，似乎有过挣扎。
陈文甲的心沉了下去。他顺着痕迹向前，来到一片楸树林前。这里显然有过打斗，草木被踩踏得乱七八糟，还有一个夏清荷常带在身上的小香囊掉在地上。
“清荷！”陈文甲的声音带着恐慌。
就在这时，他听到不远处传来微弱的呻吟声。循声望去，只见树林阴影处趴着一个人影。
陈文甲急忙上前，发现那正是夏清荷。她衣衫破损，脸上有擦伤，意识模糊，手中还紧紧攥着一把楸树皮。
“清荷！醒醒！”陈文甲轻轻拍打她的脸颊，心慌意乱。
夏清荷艰难地睁开眼，声音微弱：“哥...快走...有坏人...”
话音未落，林间传来脚步声和男人的粗嗓门：“那小丫头跑不远，肯定就在这附近！仔细搜！”
陈文甲心中一紧。他试图背起夏清荷，但自己的力量根本不足以支撑两个人的重量。眼看搜索的声音越来越近，他环顾四周，发现不远处有一个被灌木半遮掩的土坑。
别无选择。陈文甲拖着夏清荷，艰难地挪到土坑边，先将她轻轻放下去，然后自己也滑了进去，顺手拉过一些树枝杂草掩盖坑口。
土坑不深，但刚好能藏下两人。陈文甲捂住夏清荷的嘴，屏住呼吸。
脚步声越来越近，两个粗壮男人的身影出现在土坑附近。其中一人提着灯笼，光线在黑暗中摇曳不定。
“妈的，让个小丫头跑了！”一个声音骂道，“要是让她报官就麻烦了。”
“放心，她受了伤，跑不远。”另一个声音说，“再说这荒山野岭的，能跑到哪去？继续找！”
陈文甲的心跳如擂鼓。他从两人的对话中听出，这些人似乎不是专门针对夏清荷，而是她不小心撞见了什么不该看的事情。
夏清荷在怀中微微发抖，陈文甲紧紧抱住她，无声地给予安慰。
两个男人在附近搜索了一阵，没有发现土坑，最终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确认危险暂时解除后，陈文甲才低声问怀中的女孩：“清荷，发生什么事了？你看到了什么？”
夏清荷声音颤抖：“他们...他们在埋东西...好几个大箱子...还有兵器...我不小心弄出声响，被发现了...”
埋箱子？兵器？陈文甲立即联想到白天听到的关于前朝余孽和匪患的传闻。夏清荷很可能撞见了什么秘密行动。
“能走吗？”陈文甲问，“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夏清尝试起身，却痛得倒吸一口冷气：“脚...脚扭伤了...”
陈文甲心中一沉。以他的体力，根本无法背着夏清荷走远路。而那些人很可能还会回来继续搜索。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声长啸，似狼非狼，在夜空中回荡。紧接着，林间另一处也响起了类似的啸声，似乎是在回应。
“是他们的信号！”夏清荷紧张地说，“他们在呼叫同伙！”
陈文甲脑中飞速运转。硬闯肯定不行，唯一的希望是找个地方躲到天亮。他仔细观察四周，发现土坑深处似乎还有一个较小的洞穴，被杂草完全掩盖。
“那里！”他指着洞穴方向，“我们躲进去。”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陈文甲才将夏清荷挪进那个小洞穴。洞口狭窄，内部却勉强能容下两人蜷缩。他小心地用杂草从内部遮掩洞口，确保从外面看不出异常。
刚刚藏好，就听到更多的脚步声和话语声从远处传来。这次至少有四五个人，打着火把，在林中展开密集搜索。
“必须找到那个小丫头！”一个威严的声音命令道，“她看到了我们的货物和兵器，若是走漏风声，整个计划都会败露！”
“头儿，这边有血迹！”有人喊道。
脚步声向着他们藏身的方向而来。陈文甲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将夏清荷护在身后。
火把的光线在洞口附近晃动，脚步声近在咫尺。陈文甲屏住呼吸，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响，紧接着是马蹄声和呼喝声：“官府缉盗！林中何人，速速现身！”
林中的搜索者们顿时一阵骚动：“是官兵！快撤！”
火把迅速熄灭，脚步声杂乱远去。不久后，一队举着火把的官兵冲入林中，为首的正是白天在镇上见过的那个目光如鹰的缉捕使。
“搜！仔细搜！”缉捕使厉声命令，“线报说这里有前朝逆贼的活动，绝不能放过任何线索！”
官兵们在林中展开搜索，很快发现了那个被草草掩盖的土坑和刚刚那伙人埋藏的东西。
“大人，这里有新挖的土！”“发现几个大箱子，里面全是兵器！”
缉捕使检查着那些箱子，面色凝重：“果然是逆贼私藏兵器。看来线报不假，他们近期必有动作。”
陈文甲和夏清荷在洞中一动不敢动，生怕被官兵发现难以解释。直到搜索的官兵们抬着缴获的箱子离去，林间重归寂静，两人才松了口气。
“哥，我们安全了吗？”夏清荷小声问，声音仍带着恐惧。
陈文甲点点头，疲惫地靠在洞壁上：“暂时安全了。等天稍亮些，我就背你回去。”
黑暗中，夏清荷忽然轻声说：“哥，你变得不一样了。”
陈文甲心中一惊：“哪里不一样？”
“以前的你，不会这么冷静...也不会懂这么多...”夏清荷的声音很轻，却没有恐惧，只有困惑和一丝依赖，“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陈文甲沉默片刻，最终选择部分坦白：“病那一场，像是死过一回。醒来后，许多事情就想明白了。”他轻轻握住女孩的手，“但我还是你哥，永远不会变。”
夏清荷没有再多问，只是反握住他的手，轻声说：“我知道。”
两人在狭小的洞穴中相偎取暖，等待黎明到来。陈文甲望着洞外渐渐泛白的天色，心中五味杂陈。
这个世界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危险。但与此同时，一种前所未有的决心也在心中滋生——他必须变得强大，不仅为了生存，更为了保护身边这个早熟却依然脆弱的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