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北辰环视众人，最后目光落在苏家父母和王老栓身上，声音冷硬如铁：
“今天大家都看到了。分家文书在此，我陆北辰把话放在这里，谁敢再无事生非，到我陆家门口闹事，就别怪我按规矩办事，直接送公社民兵连！到时候，吃牢饭还是挨枪子儿，自己掂量！”
“念卿承诺的五斤玉米面，稍后会送到苏家。从此以后，苏家是苏家，陆家是陆家，再无瓜葛！谁再来，这就是榜样！”
苏念卿的目光落在依旧坐在地上、演技浮夸的王翠花和蹲在一旁装深沉的苏大山身上。
“爹，娘，舅舅……”
“你们口口声声说孝道，说血缘，说我不孝，让爹娘饿肚子。”
“好，既然要讲‘孝道’，要论‘公平’，那我们就当着全村长辈和乡亲们的面，把这件事，掰开了，揉碎了，好好算一算。”
“算？算什么算？”
王老栓本能地感到一丝不妙，梗着脖子打断。
“有什么好算的？你爹你娘从小养你，你负责给你爹你娘养老，天经地义！”
“舅舅，别急。”
苏念卿淡淡打断他，从怀里掏出那个她从小就习惯性记录的小本本，纸张有些发皱，但上面的字迹清晰工整。
“既然要讲天经地义，那我们就从‘养我’开始算起。”
她翻开本子：
“我从五岁开始帮家里做力所能及的活儿，打猪草、捡柴火，这些就不细算了。我们从我能记工分开始算。”
“我十六岁下乡，到今年分家前，整整四年。”
“头一年实习期，每天4个工分，后三年，每天7个工分。我们村一个工分折合多少钱、多少粮，年底都有账，村长和各位叔伯心里都有数。”
她开始一笔一笔地报数，年份、大概的总工分、折合的钱粮，虽然粗略，但条理清晰，数字也大差不差。
村民们开始窃窃私语，互相印证着，发现苏念卿说的基本属实。
“这四年，我所有的工分收入，除了留下最基本的口粮，其余，全部上交给了家里，由我娘统一支配。”
苏念卿的目光转向王翠花，“娘，这一点，您能否认吗？”
王翠花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在周围村民了然的目光下，终究没能说出反驳的话，只是眼神闪烁地低下了头。
苏念卿继续道：“好，算完了我‘能挣钱’后的贡献。现在我们算算我‘不能挣钱’时，家里养我的成本。”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嘲讽：
“我按村里养活一个丫头最低的标准算。一年到头，难得做一身新衣服，多是捡哥哥的旧衣服改。”
“吃饭，大多时候是红薯、野菜糊糊，逢年过节才能见点荤腥。”
“这笔饭钱、衣钱，我从五岁算到十六岁，十一年，就算它……一百块，顶天了吧？”
这个数字一报出来，不少精明的村民心里就开始拨算盘了。苏念卿之前四年创造的工分价值，远远超过了一百块！
“还有，” 苏念卿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目光转向陆北辰，又看向众人。
“当初我和北辰结婚，他是给了彩礼。但这笔彩礼，有一部分是被我爹娘，以‘养育之恩’的名义，扣下了。”
“并且，事后我亲眼看到，我娘转手就把大部分钱，塞给了我的好舅舅，王老五！”
“你胡说八道！” 王老五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脸色涨红。
“我有没有胡说，舅舅你心里清楚，我娘心里更清楚！” 苏念卿寸步不让，声音陡然转厉。
“需要我现在就去把看到你从我娘家拿着钱出来的隔壁李婶子请来对质吗？！”
王老五瞬间噎住，脸色由红转青，却不敢再接话。
苏念卿重新看向已经被这一连串数字和质问弄得有些慌乱的苏家父母，语气恢复了平静，却更显冰冷：
“爹，娘，当初分家，我净身出户，只带了随身几件旧衣服，为的就是一次性买断所谓的‘养育之恩’，与苏家彻底划清界限，两不相欠！”
“可现在，你们，还有舅舅，拿着虚无缥缈的‘孝道’大旗，带着人来，堵着我的门，逼我继续给你们钱粮。”
“好，如果我之前付出的那些，还不够偿还你们所谓的‘养育之恩’……”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眼神决绝地看着他们：
“那么，今天，当着村长和所有乡亲的面，我苏念卿，认了！我答应给你们赡养费！”
这话一出，王老五和苏家父母脸上瞬间露出狂喜之色。
围观的村民则是一片哗然，不少人露出不赞同的神色，觉得苏念卿还是被迫屈服了。
陆北辰眉头微蹙，但看着苏念卿那冷静得异常的眼神，他没有出声。
“但是！”
苏念卿话锋一转，声音铿锵有力，“我有一个条件！”
“我们要白纸黑字，立下字据！我会按照村里最高标准的赡养规格，折算成钱或者粮食，一次性，买断我未来几十年，对你们二老所有的赡养义务！”
“从此以后，我们恩怨两清，再无瓜葛！谁若再反悔，再来纠缠，便天打雷劈，为全村所共弃！”
她盯着苏大山和王翠花，一字一句地问：“爹，娘，舅舅，这个条件，你们，答不答应？”
王老五、苏大山和王翠花有些发懵。
他们只想着靠“孝道”空手套白狼，源源不断地从苏念卿这里吸血，哪里想过要“一次性买断”？
这跟他们预想的完全不一样啊！
答应了，虽然能立刻拿到一笔钱，但无疑是杀鸡取卵，以后就再也没理由来要钱了！
而且，真按最高标准一次性买断，那数字……他们自己都觉得有点烫手，传出去名声更臭！
不答应？那不正好说明他们根本不是真心要赡养，而是贪得无厌，故意找茬吗？
刚才营造的“可怜”形象瞬间就会崩塌！
王老五支支吾吾，眼神乱瞟：“这……哪有什么一次性买断的说法……孝道是……”
王翠花也傻眼了，她想要的是一直能拿捏女儿，不是一锤子买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