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如冰冷的裹尸布,缠绕着白鸟屿阴森的丛林。低沉凶戾的犬吠和逐渐逼近的脚步声,像死亡的鼓点,敲打在苏念和江迟紧绷的神经上。
灌木丛的尖刺扎进皮肉,带来细微却尖锐的疼痛,但两人都浑然不觉。苏念的手死死捂着江迟的口鼻,另一只手紧握匕首,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目光透过枝叶缝隙,死死盯向声音来源。
雾气翻滚,几道模糊的黑影轮廓逐渐清晰。至少三名身着深色作战服、手持冲锋枪的守卫,以及两条肌肉贲张、龇着惨白利齿、不断嗅闻地面的罗威纳犬!
它们发现踪迹了!
不能再躲了!
苏念眼中寒光爆闪,在领头恶犬即将扑到灌木丛前的刹那,她猛地将江迟向后一推,自己则如同猎豹般暴起!不是扑向人,而是直取最前方那条恶犬!
匕首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精准地没入恶犬的脖颈!鲜血喷溅!
与此同时,她左脚为轴,身体猛旋,右腿带着凌厉的风声,狠狠扫向另一条扑来的恶犬侧肋!
“嗷呜!”沉重的闷响伴随着骨裂声和惨嚎!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两名守卫甚至还没来得及完全抬起枪口!
“开火!”为首的守卫惊怒交加地嘶吼!
“哒哒哒!”子弹呼啸着扫射过来,打得他们藏身的灌木丛枝叶横飞,泥土四溅!
苏念早已借着旋身之力,猛地扑倒在地,几个翻滚,避开弹幕,同时厉声对吓呆了的江迟吼道:“向左!进林子深处!”
江迟连滚带爬地冲出灌木丛,不顾一切地向左侧更茂密、更黑暗的丛林深处狂奔!子弹啾啾地追着他的脚后跟,打得落叶和碎木纷飞!
苏念紧随其后,不断利用树木作为掩护,手中的匕首如同死神的请柬,每一次闪动都精准地掷出,虽未必致命,却总能刁钻地逼退最近的追兵,或划伤试图扑上来的恶犬,为两人的逃亡争取那致命的几秒!
追逐在浓雾弥漫的原始丛林中激烈展开。枪声、犬吠、怒吼声、以及身体撞断枯枝的噼啪声不绝于耳。
江迟肺部如同火烧,肩伤撕裂般疼痛,眼前的景物因急速奔跑和恐惧而模糊扭曲。他只知道跟着前方那个如同鬼魅般在林木间穿梭、不断制造障碍和反击的身影。
突然,跑在前面的苏念猛地一个急刹,同时手臂向后一挥,强行止住江迟前冲的势头!
江迟踉跄着停下,差点摔倒,抬头望去,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前方不到五米处,地面赫然消失!那是一个被浓密藤蔓和落叶巧妙掩盖的、近乎垂直的陡坡,下方黑黢黢一片,深不见底,只有冰冷的雾气从中涌出!若非苏念警觉,他们差点就直接冲了下去!
而身后的追兵和犬吠声已近在咫尺!
绝路!
苏念目光急速扫过陡坡边缘,猛地发现一侧的崖壁上,似乎有一些嵌入岩石的、锈蚀的金属蹬脚和一道几乎被植被完全吞噬的、向下延伸的老旧铁梯!似乎是昔日采矿或勘探留下的遗迹!
“下去!”她当机立断,不容置疑,率先抓住那锈迹斑斑的铁梯,快速向下攀爬!
江迟别无选择,忍着眩晕和恐惧,跟着她抓住冰冷的铁梯,手脚并用地向下挪动。
铁梯剧烈摇晃,锈蚀的部件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仿佛随时都会解体。
上方的追兵已经赶到崖边,探照灯的光柱向下扫来,子弹叮叮当当地打在崖壁和他们周围的岩石上,溅起一串串火星!
“妈的!他们下去了!”
“绕路!从左边缓坡包抄下去!”守卫气急败坏的吼声从上传来。
苏念和江迟拼命向下爬,终于,脚踩到了实地。这里似乎是陡坡中段一个狭小的、向内凹陷的平台,平台内侧,一个黑黢黢的、被锈蚀铁门封锁的洞口赫然在目!门上挂着早已失效的沉重铁链锁,但门轴似乎已经锈蚀得极其脆弱。
上方的脚步声正在沿着崖壁向两侧快速移动,试图包抄下来!
没有时间犹豫了!
苏念示意江迟躲到平台最内侧的阴影里,自己则深吸一口气,用肩膀对准那扇锈蚀的铁门,猛地发力撞去!
“砰!砰!”
沉重的撞击声在狭小的空间回荡!锈蚀的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砰!”
第三下!铁门终于被硬生生撞开一道可供人侧身挤入的缝隙!一股更加浓重陈腐、混合着尘埃、机油和某种奇异化学试剂残留的气味扑面而来!
“进去!”苏念低喝,将江迟率先推入那片黑暗,自己紧随其后,迅速将撞歪的铁门尽可能拉回原状,挡住缝隙。
几乎在他们隐入黑暗的下一秒,上方平台就传来了守卫包抄下来的脚步声和咒骂声。
“人呢?!”
“刚才明明看到下来的!”
“搜!肯定躲在这附近!”
手电光柱在平台和崖壁四处扫射,几次从门缝前掠过。
门内,苏念和江迟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岩壁,屏住呼吸,紧握武器,心脏狂跳。
幸运的是,守卫的注意力似乎更多地放在了外部平台和下方的谷底,并未立刻发现这扇极其隐蔽的、仿佛与岩壁融为一体的锈蚀铁门。搜索无果后,骂骂咧咧的声音和脚步声逐渐向上远去,似乎是向更下方追去了。
危机,暂时解除。
两人这才有机会打量身处之地。
这里似乎是一条废弃已久的人工矿道或者地下设施的入口通道。地面堆积着厚厚的灰尘,空气滞涩难闻。通道向前延伸不过十余米,便被一扇更加厚重、看起来像是气密门的金属大门彻底堵死。门上有模糊的警告标志和复杂的机械转盘锁,但似乎也因年代久远而失去了作用,门缝处甚至能看到巨大的锈蚀痕迹。
而在气密门旁边的岩壁上,镶嵌着一个金属铭牌,虽然布满污垢,但依稀能辨认出上面的字迹:
第七观测站 - 3级管控区
未经授权 禁止入内
白鸟屿综合开发项目部 - 纪元7年
纪元7年?那几乎是近二十年前了!周凛买下这座岛之前很久!
苏念和江迟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这里根本不是周凛建造的!而是更早时期的遗留设施!周凛很可能只是发现了它,并加以利用!
苏念走到那扇气密门前,仔细观察。门并非完全锁死,巨大的门轴锈蚀严重,似乎有被强行开启后又仓促关闭的痕迹。她示意江迟一起用力。
两人肩背抵住冰冷的金属门,用尽全身力气推动!
“嘎吱——吱呀——!”
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在寂静的通道内格外刺耳,锈屑簌簌落下。厚重的大门极其缓慢地、被艰难地推开了一道狭窄的缝隙!
更加浓烈刺鼻的化学试剂味道混合着尘埃汹涌而出!
门后,并非想象中的仓库或实验室,而是一个……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
这是一个不算太大的圆形空间,墙壁是冰冷的金属材质,布满了各种早已停止运行的复杂仪表、开关和早已褪色的线路图。正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如同手术台般的金属平台,上面还残留着一些无法辨认的、暗褐色的污渍。
而最令人心悸的是,四周靠墙摆放着数个巨大的、圆柱形的玻璃容器!大部分已经破裂,里面空无一物,只剩下干涸的、颜色可疑的残留物。但还有一两个保持完好的容器中,竟然浸泡着一些……难以名状的、扭曲的、仿佛生物组织与机械零件结合的怪异标本!在黑暗中散发着幽幽的、令人不安的微光!
这里不像实验室,更像是一个……进行某种禁忌改造或处理的恐怖车间!
江迟看着那些玻璃容器中扭曲的标本,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太阳穴突突直跳,一些更加混乱、更加痛苦的记忆碎片如同冰锥般刺入脑海——冰冷的束缚带、旋转的锯齿声、注入血管的灼热液体、还有……还有……
他猛地抱住头,发出痛苦的呻吟,身体摇摇欲坠。
苏念迅速扶住他,目光却依旧冷静地扫视着这个诡异的空间。她看到金属平台旁散落着一些锈蚀的工具,以及一个倾倒的文件柜。里面散落出不少泛黄的纸质文件。
她捡起几张,拂去灰尘,借着从门缝透入的微光,快速浏览。
越看,她的脸色越是凝重,眼底的寒意越是深重。
这些文件……并非周凛时期的!日期更早!上面记录着某种代号为“普罗米修斯”的生物适应性改造实验的失败记录、事故报告,以及……一份被列为最高机密的、关于“处理”失败实验体的指令!签署者是一个模糊的代号,而执行地点之一,赫然包括“白鸟屿第七观测站”!
所以,周凛不仅仅是利用这里的隐蔽性!他很可能是在接手这座岛后,发现了这些被遗弃的、进行着可怕实验的设施,甚至……继承了某些见不得光的“遗产”?x-17是否与此有关?
而就在她试图找到更多线索时,她的目光猛地被文件柜最底层角落里的一个东西吸引——
那是一个半掩在灰尘下的、小巧的、样式古老的银质怀表。表壳已经有些氧化,但依稀能看到背面刻着一个模糊的家族徽记。
那个徽记……苏念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绝不会认错!那是她父亲年轻时极其珍视、后来却莫名失踪的怀表!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十几年前就该被废弃的恐怖实验室里?!
父亲……和这个岛……和这些可怕的实验……也有关系?!
巨大的震惊如同海啸,瞬间冲击着苏念的认知!她一直以为父亲只是调查周凛的非法交易而被灭口!难道……真相远比她想象的更加黑暗、更加复杂?!
就在这时——
“哐当!”
一声沉重的金属撞击声,突然从他们进来的那条通道入口处传来!
紧接着,是铁链被拖动、以及某种重型机械开始运转的沉闷轰鸣!
那扇被他们撞开的锈蚀铁门,正在被从外面强行关闭、锁死!
中计了!这个废弃的设施,根本就是一个请君入瓮的陷阱!
苏念猛地抬头,眼中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灯光骤亮!
刺眼的白炽灯光瞬间充满了这个圆形空间,将每一个恐怖的细节都照得无所遁形!
一个经过扩音器放大、带着明显电子变音效果、冰冷得毫无情绪的声音,不知从哪个隐藏的扬声器里响起,回荡在密闭的空间内:
“欢迎光临,迷途的羔羊们。或者说……自投罗网的……实验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