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死无生。”
苏轻言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淬了寒冰的锥子，一字一顿地扎进飞舟上每个人的心脏。
瞬间，飞舟上那股刚刚手撕神只、豪气干云的氛围，被冻结成了一座死寂的冰雕。连高天之上的罡风，都仿佛被这四个字扼住了喉咙，悄然停歇。
“咔。”燕如玉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血色长枪，骨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那刚刚还战意冲霄的枪尖，此刻竟也嗡鸣低沉，黯淡了几分。
萧玦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眉心死死拧成一个川字。他曾是上界神子，比任何人都清楚“天机”卜算的分量，尤其这还是以林碧痕自身气息为引的卜算，其结果几乎等同于天道的最终判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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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向嬉皮笑脸的风辞酒，脸上的痞笑也彻底僵住。他摸了摸腰间的酒葫芦，嘴唇动了动，却破天荒地没有心情喝上一口。
完了，这草台班子出师未捷，先被天道用大数据精准劝退了。
苏轻言看着自己手中彻底报废的祖传罗盘，那根断裂的指针像是在无情嘲笑着她引以为傲的推演之术。她的手在微微颤抖，脸色苍白如纸，不是因为力竭，而是因为信仰的根基正在一寸寸崩塌。她的道，是算尽天机，谋定后动。可现在，天机告诉她，别动了，动就是魂飞魄散。
就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一声清脆的轻笑，突兀地响起。
林碧痕抱着手臂，踱步走到苏轻言面前，饶有兴致地俯身，打量着那个彻底罢工的罗盘。
“哟，烧了啊。”
她伸出白皙的指尖，轻轻拨弄了一下那根断掉的指针，发出一声“哒”的轻响，像是在玩什么新奇的、无伤大雅的玩具。
“碧痕！”萧玦的声音透着一丝压抑的怒火与焦躁，“这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谁说我开玩笑了？”林碧痕抬起眼，那双墨色的眸子平静无波地扫过众人紧绷的脸，眼神深邃得像一潭不见底的寒水，“我可认真了。”
她收回手，不轻不重地拍了拍苏轻言的肩膀，力道不大，却让后者颤抖的身体稳定了下来。
“军师，别一副世界观碎了一地的表情。你这罗盘，算的是‘天机’，对吧？”
苏轻言嘴唇翕动，艰难地点了点头。
“天机是什么？”林碧痕自问自答，声音里带着一丝淡淡的嘲弄，“是元序古神那个老古董写下的底层代码，是这个‘牢笼界’的出厂设置。你用它的规则，来计算我这个‘规则之外’的bUG，它没当场蓝屏死机，都算它cpU性能过硬了。”
她顿了顿，环视一周，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掷地有声。
“‘十死无生’，翻译过来就是：在天道现有的数据库里，找不到任何一条能让我们活下去的路径。所有已知的路，都是死路。”
众人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瞬间又被浇灭，心中猛地一沉。
“但是，”林碧痕话锋一转，嘴角勾起一抹极具张扬与嘲讽意味的弧度，“谁说，我们要走它给的路了？”
“我的路，不在天机之内，而在万千‘怨念’之中！”
她的目光在每个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定格，锐利如刀，仿佛能剖开众人心中最深处的恐惧。
“信天，则十死无生。”
“信我，或有一线生机！”
这番话，如同一道九天惊雷，又如同一针最猛烈的强心剂，直接扎进了众人几乎冰封的心脏！
是啊！他们跟随的，本就是一个连天道都欲除之而后快的“异数”！指望天道给他们指条活路，那不是与虎谋皮，是直接问阎王爷哪里有长生药卖！
“哈……哈哈哈！”风辞酒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他猛地举起酒葫芦，狠狠灌了一大口，烈酒入喉，呛得他双眼发红，脸上却满是前所未有的狂热，“说得好！他酿的说得太好了！别人进界海是九死一生，咱们跟着大姐头这个‘怨念导航’，走的是天道都管不着的VIp破解通道！”
飞舟上，死寂被彻底打破。
萧玦看着林碧痕，又看看身旁沉默的鬼厉，最终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那口气里，有放下神子身份的释然，也有斩断旧有规则的决绝。
燕如玉的血色长枪再次发出高亢的嗡鸣，这一次，战意比之前更加纯粹，更加疯狂！
一直沉默如山、仿佛与背景融为一体的墨渊，那身沉重的黑甲之下，发出细微的金属摩擦声。他向前踏了半步，不偏不倚，正好站在了林碧痕身后一步的位置，那双深渊般的紫色眼眸中，闪过一丝名为“守护”的坚定光芒。
林碧痕走到鬼厉身边。
她没有看他，只是看着那根由他的执念化成、至今仍在顽固指向某个方向的指针，嘴角缓缓上扬。
“干得不错。”
鬼厉的身形微不可察地一僵，似乎没想到会得到一句夸奖。
林碧痕侧过头，墨色的眼眸对上他复杂的视线，淡淡地补充道：“天道算不出我的路，因为它没有‘怨’。而你的执念，你的不甘，就是这世间最精纯的怨。它指引的，才是我们的路。”
鬼厉猛地抬眼，那双死寂的眸子里，第一次因为她的话，而不是因为碧瑶的幻影，掀起了惊涛骇浪。
林碧痕转过身，重新面向众人，右臂上的怨神锁链发出一声清脆的锁扣碰撞声，像是即将拉开序幕的战争号角。
“好了，导航有了，目的地也有了。”
她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清冷，却带着一种足以点燃所有人骨髓深处热血的力量。
“全员注意，调整航向。”
“我们的下一站——世界垃圾场。”
她的唇角勾起一个冰冷而戏谑的弧度。
“是时候，去给天道的老家，搞一次彻底的垃圾分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