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一次，回应他的不再是山呼海啸般的崇拜。
人群死寂。
先前那个失魂落魄的虬髯大汉，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柳长风，他声音嘶哑，一字一顿地问道：“神使大人……我儿子呢？你说他天赋异禀，被神殿接引，为何……为何我刚才看到他在哀嚎，在求我救他！”
这一问，如同点燃了火药桶。
“我的女儿！你说她有仙缘，我的女儿呢！”
“柳长风！你还我孙儿命来！”
“骗子！都是骗子！把我们的孩子还回来！”
愤怒、悲恸、被欺骗的怨毒，瞬间取代了麻木与困惑。先前还对林碧痕刀兵相向的百姓，此刻调转了方向，将所有的恨意都投向了高塔上的那道身影。
他们没有了狂热，却有了更可怕的力量——复仇的意志。
林碧痕站在人群中央，看着这一幕，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她能感受到，这些百姓心中涌动的愤怒和怨恨，正在与她体内的弑天锁链产生共鸣。
“看到了吗？”她轻声对萧玦说道，“这就是真相的力量。比任何法术都要可怕。”
萧玦点点头，心中对林碧痕的敬佩又多了几分。她不仅有强大的实力，更有洞察人心的智慧。
柳长风脸色煞白，他从未想过，自己精心构筑了数十年的信仰高墙，竟会如此不堪一击。
“反了！都反了！”他色厉内荏地尖叫，双手结印，“神殿威严，岂容尔等贱民亵渎！神火天降，净化尔等罪孽！”
塔顶的污秽光晕再次亮起，比之前更加浓郁，一团夹杂着黑气的火焰凭空凝聚，散发出焚烧神魂的恐怖气息。
那火焰中隐约可见无数扭曲的人脸，正是被献祭者的魂魄。
百姓们感受到那股恐怖的威压，纷纷后退，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
可那团火焰，仅仅是凝聚成型，便在空中剧烈地颤抖，仿佛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迟迟无法落下。
柳长风惊骇地发现，不是他的术法失灵了，而是这片天地……在排斥他的力量。
“怎么可能？我是昊天神殿册封的神使，这片土地应该听从我的号令！”他的声音中带着不敢置信。
林碧痕已经走到了塔下。
她缓缓抬起头，墨色的眼眸中闪烁着金色的光芒。那是弑天锁链的力量在觉醒，也是众生怨念的集中体现。
“听从你的号令？”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全场，“一个靠欺骗和杀戮维持统治的伪神，有什么资格让天地听从？”
她甚至没有看柳长风一眼，只是伸出一根白皙如玉的手指，轻轻点在了高塔满是符文的基座上。
就在她的指尖接触到塔身的瞬间，弑天锁链的虚影从她体内游出，金色的链条在空中盘旋，每一个链环都散发着温暖而坚定的光芒。
那些光芒接触到塔身符文的刹那，整座高塔都颤抖起来。
没有巨响，没有爆炸。
“咔嚓。”
一声细微得几乎听不见的脆响。
仿佛只是瓷器上裂开了一道无关紧要的细纹。
但紧接着，“咔嚓咔嚓”的声音便连成了一片。
以她指尖点中的地方为中心，无数道金色的裂纹蛛网般蔓延开来，那不是塔身在碎裂，而是镌刻于其上的、维系着整座大阵的“律条”在崩解。
那些由昊天神殿法则写就的符文，在林碧痕更霸道的“差评”之理面前，如同谎言遇到了真相，自行崩溃，化为齑粉。
高塔开始摇晃，不是被外力摧毁，而是失去了存在的“根基”。砖石剥落，梁柱寸断，整座象征着无上神权的高塔，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自我瓦解。
“不……这不可能！”柳长风在空中发出绝望的嘶吼，“这些符文是用千年神材铸就，经过无数高阶修士加持，怎么可能被一个下界的蝼蚁轻易破坏？”
林碧痕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中带着无尽的嘲讽：“千年神材？无数高阶修士？”她轻笑一声，“在绝对的正义面前，这些都不过是虚假的装饰而已。”
柳长风在空中发出了绝望的哀嚎，他身上的神袍光华尽失，头顶的玉冠化为飞灰。随着高塔的崩塌，他与昊天神殿之间的联系被彻底斩断，一身修为如开了闸的洪水，疯狂倾泻。
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老下去，原本威严的面容变得枯槁，头发瞬间花白。
“救我……求求你们救我……我还不想死……”他在空中拼命挣扎，但修为尽失的他，连御空都做不到了。
他从空中坠落，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重重地摔在废墟之中。
“噗！”一口鲜血喷出，柳长风的气息瞬间萎靡到了极点。
林碧痕走到他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神使。
“现在知道害怕了？”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那些被你们献祭的无辜百姓，他们临死前的恐惧，比你现在要强烈千倍万倍。”
柳长风艰难地抬起头，眼中满是恐惧和绝望：“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有如此恐怖的力量？”
“我是谁不重要。”林碧痕蹲下身，弑天锁链的虚影在她身后游动，“重要的是，你们做的恶事，总要有人来清算。”
他眼神黯淡，再无声息。
萧玦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他见过许多强者，但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力量。
林碧痕没有使用任何攻击性的法术，仅仅是轻轻一点，就让这座坚固的高塔自行崩塌。
林碧痕收回手指，看都没看那堆瓦砾，转身对还在发愣的萧玦说道：
“不。”林碧痕收回手指，“这是众生意志的力量。我只是一个传达者而已。”
“走吧，这里的‘差评’写完了。下一个。”
萧玦回过神来，快步跟上她的脚步。刚才那一幕，让他对林碧痕的敬佩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她转身对那些守卫说道：“现在你们已经自由了，赶紧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十天后的月圆之夜，这里将变成人间地狱。”
“多谢仙子救命之恩！”
为首的守卫跪下磕头，其他人也纷纷效仿。他们的声音充满了感激和敬畏。
那个虬髯大汉走到林碧痕面前，眼中含着泪水：“仙子，我儿子他……他还有救吗？”
林碧痕看了看他，眼中闪过一丝不忍：“我会尽力的。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被血祭大阵吞噬的魂魄，想要救回来并不容易。”
虬髯大汉重重点头：“不管多难，只要有一丝希望，我都不会放弃！”
林碧痕点点头，心中对这些朴实的百姓又多了几分怜悯。
很快，所有人都散去了。
街道重归宁静，只剩下林碧痕和萧玦两人。
萧玦沉默地看着林碧痕。这个女子总是能在最关键的时刻，展现出令人意想不到的能力。她的力量深不可测，但更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她那种纯粹的正义感。
“你在想什么？”林碧痕察觉到他的目光。
萧玦摇摇头：“我在想，如果当初我也能有你这样的实力，或许昊天神殿就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过去的事就过去了。”林碧痕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我们要做的，是阻止更大的悲剧发生。”
“走吧。”
林碧痕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她已经朝着州府深处走去，步伐坚定而从容。
“时间不等人。”
“该去会会那个慕容天机了。”林碧痕重新开始前进，右臂上的弑天锁链印记开始发热，“我倒要看看，他们的血祭大阵到底有多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