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崎光几乎是凭借着残存的本能，一路如同受惊的羔羊般，手脚并用，慌不择路地冲回了那间暂时属于她的、却仿佛无处不在蝴蝶忍气息的卧室。她“砰”地一声用尽全身力气甩上门，背脊重重地撞在冰凉的门板上，然后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骼般，沿着门板滑坐在地。双手死死捂住滚烫得如同烙铁般的脸颊，指尖都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啊啊啊啊啊——！杀了了我吧！现在就杀！）
她在内心深处发出无声的、撕心裂肺的尖叫，那股灭顶的羞耻感如同沸腾的岩浆，从每一个毛孔里喷涌而出，将她彻底淹没、灼烧。
（被看到了！被珠世小姐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个突如其来的吻！那个近乎禁锢的拥抱姿势！还有忍姐姐那些意有所指、暧昧到极点的话！）
（“特别的鼓励”？“关系亲厚”？这跟直接拿着喇叭宣告“神崎光是我蝴蝶忍的所有物”有什么区别？！）
（完了……全完了……我苦心维持的、阳光开朗可靠光柱的形象，在珠世小姐心里一定彻底崩塌了！她会不会觉得我是个不知廉耻、甚至……甚至是自愿沉溺于这种扭曲关系的人？呜……没脸见人了，这辈子都没脸见人了！）
她把滚烫的脸颊深深埋进并拢的膝盖之间，仿佛这样就能隔绝外界的一切，将自己藏匿起来。社会性死亡的绝望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她的脖颈，让她呼吸困难。蝴蝶忍的行为，一次又一次地、变本加厉地践踏着她的羞耻心，而这次，竟然还有了一位冷静而智慧的“旁观者”！这让她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然而，或许是命运使然，或许是性格中那过于顽强的生命力在作祟，“没心没肺”的强大属性再次如同野草般，在绝望的废墟上悄然滋生。
（算了……）她抬起有些麻木的脸，眼神空洞地望着虚空，（事情已经发生，木已成舟，就算我把脑袋撞破，也改变不了什么……）
她用力拍了拍自己依旧发烫的脸颊，试图用疼痛唤醒理智。
（珠世小姐……看起来是位沉稳而智慧的女士，应该……不是那种会四处宣扬他人隐私的长舌之人吧？）
（现在最重要的……是下午的训练！忍姐姐亲口承诺的，只要我“乖”，下午就能进行体能恢复训练！）
“训练”这两个字，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光亮，瞬间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对实力的渴望，对拯救目标的执着，再次如同微弱的火苗，顽强地压过了那几乎要将她吞噬的羞耻感。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走到镜前，看着里面那个眼神还有些慌乱、脸颊残留红晕、发丝微乱的自己。
（不管了！）她对着镜中的自己，用力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只要能变得更强，只要能更快、更稳妥地救下他们，保护更多的人……这点……这点羞辱……我忍了！）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挺直依旧有些酸软的腰背，（神崎光，记住你的使命！你是要撕裂黑暗、带来曙光的光柱！怎么能被这点儿女情长……呃，是变态掌控欲带来的羞耻感打倒！振作起来！）
她像是要给自己注入勇气般，重重地点了点头。
下午，阳光略微西斜，训练场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当神崎光拖着依旧能感受到明显酸痛、但至少能够正常行走的身体来到蝴蝶忍指定的区域时，发现那道紫色的身影早已伫立在那里等候。蝴蝶忍换上了一身利落的、便于行动的常服，紫色的长发一丝不苟地高高束起，露出了优美而白皙的脖颈。她脸上挂着那仿佛永恒不变的、能融化冰雪的温柔笑容，姿态娴静优雅，仿佛上午在和室里那个当着外人面、强势地在她唇上烙下印记、宣告所有权的人，只是神崎光一场荒诞的噩梦。
“光，很准时。”蝴蝶忍微笑着开口，声音如同春风拂过琴弦。
神崎光内心疯狂腹诽：（敢不准时吗？除非我想立刻、马上、原地体验一次升级版的“特别关怀”和“深度鼓励”。）表面上，她却努力调动面部肌肉，挤出一个自以为足够“乖巧懂事”的笑容，尽管嘴角还有些僵硬：“嗯！忍姐姐，我们……可以开始训练了吗？”她迫不及待地想用汗水洗刷掉上午那令人窒息的记忆。
“当然。”蝴蝶忍从善如流地点点头，“不过，在正式开始体能恢复之前，作为一名负责的医师，我需要先准确评估一下你身体的恢复状况，以及……经历了昨天那些‘小插曲’后，你的光之呼吸是否依旧稳定精纯。”
她迈着轻盈的步伐走上前，如同一位最专业不过的医者，开始细致地检查神崎光的关节活动度，按压关键肌肉群评估其状态与疲劳程度，并让她当场运转了几次光之呼吸，仔细观察那金色流光的亮度、稳定性以及在她体内循环的流畅度。
神崎光屏息凝神，努力配合着每一个指令，心里像是有只小猫在抓挠，只盼着这该死的检查环节快点结束，让她能投入到酣畅淋漓的、真正的训练中去，用身体的疲惫掩盖心灵的震颤。
然而，当检查终于告一段落，蝴蝶忍却并没有如她所愿，立刻宣布开始体能项目。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紫眸含笑，目光却如同最精密的手术刀，仿佛已经剖开了她所有试图伪装的镇定。
“光，”她忽然开口，语气平淡自然得像是在询问晚餐想吃什么，内容却让神崎光瞬间汗毛倒竖，“上午你交给我的那份‘心声记录’，我已经仔细拜读过了。”
神崎光的心脏猛地一缩，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她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眼巴巴地望着蝴蝶忍，试图从那张完美无瑕的脸上读出任何一丝情绪的端倪。
蝴蝶忍的指尖轻轻拂过自己的下唇，仿佛在回味什么，紫眸中的笑意更深了些许：“写得……非常‘规范’。”
（规范？）神崎光心里警铃大作，这个词听起来可不像是什么褒奖，更像是一种……含蓄的批评？
“反省足够深刻，态度也称得上端正，对于未来的‘学习’更是充满了……嗯，‘积极’的期待。”蝴蝶忍慢条斯理地、一字一句地点评着，每一个词汇都像小锤子敲在神崎光紧绷的神经上，让她心跳失控。“只是……”
来了！果然有“只是”！神崎光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快停滞了。
“光，我亲爱的学生，”蝴蝶忍微微倾身，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那熟悉的、带着冷冽药香的吐息再次拂上神崎光的面颊，声音压低，带着一种致命的、如同塞壬歌声般的诱惑，“你难道不觉得，你的这份‘心声’里，唯独缺少了那么一点……最灵魂、最核心的东西吗？”
她的指尖，轻轻点在了自己左胸心脏的位置，发出细微的“叩”声：“比如，当我在珠世小姐面前，不顾你的惊愕与抗拒，亲吻你的时候，你这里……最真实、最原始的感受，究竟是什么？是像你在纸上工工整整写下的‘羞愧和懊悔’？还是……一些更加混乱、更加难以启齿、甚至……连你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情绪？”
神崎光的脸颊“轰”地一下再次燃烧起来，上午那令人窒息的一幕伴随着强烈的视觉和触感记忆，如同潮水般汹涌回潮，冲击得她头晕目眩。（她……她怎么还能如此平静地提起这件事？！而且是在这光天化日、众目睽睽（虽然周围暂时没人）的训练场上！）
“我……我……”她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所有事先准备好的、敷衍的答案在这一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看，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所在。”蝴蝶忍轻轻地、仿佛带着无限惋惜般叹了口气，语气里却裹挟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如同寒冰般的笃定，“即使在眼下这个相对‘安全’、‘公开’的训练环境里，面对我如此直接的询问，你依然无法、或者说是不敢，坦诚你那一刻最真实、最不加修饰的感受。这充分证明，你的‘诚实训练’课程，还远远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甚至可以说……任重而道远。”
她优雅地直起身，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改变，却如同一位下达最终判决的法官，宣布了新的指令：“因此，考虑到你目前的学习进度和存在的‘短板’，今天下午原定的体能恢复训练，需要增加一个必要的‘附加条件’。”
神崎光心中那不祥的预感如同乌云般迅速积聚、扩大。
“在你完成每一组训练动作的短暂间隙，”蝴蝶忍的紫眸中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如同磐石般坚定的光芒，“都需要立刻、清晰、大声地，向我汇报两件事：第一，你完成这个动作时，身体最真实的感受；第二，你此刻脑海中，关于我的、最真实、最先冒出来的念头。记住，是不假思索、不许任何修饰、第一时间脱口而出的那种。”
神崎光彻底目瞪口呆了，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边训练边……大声汇报心声？！还是关于她的？！这到底是什么丧心病狂的羞耻酷刑啊？！这比单纯的体罚还要折磨人一百倍！）
“这……这肯定会严重影响训练效果和呼吸法的专注度！”她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
“不会的。”蝴蝶忍温柔地、却毫无转圜余地地驳回了她的抗议，语气笃定得如同在陈述一个物理定律，“这只会促使你的身体与心灵更加‘协调统一’，让你学会在任何状态下都保持‘内在的坦诚’。还是说……”她微微眯起了那双深邃的紫眸，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光更倾向于，我们换一种……或许‘效率更高’、也更能让你‘刻骨铭心’的方式，来巩固‘诚实’这门至关重要的基础课程？”
那“效率更高”和“刻骨铭心”背后所隐含的意味，神崎光用她此刻酸软无比的身体都能想象得到那会是何等可怕的场景。她瞬间偃旗息鼓，所有的反抗意志土崩瓦解，几乎是带着哭腔认输：“不！不用！我……我照做！我照做就是了！”
于是，这个下午的训练，就此变成了神崎光漫长人生中，最诡异、最漫长、也最考验她脸皮厚度的公开处刑之一。
“深蹲，二百次，现在开始！”蝴蝶忍清亮的声音下达了指令。
神崎光咬紧牙关，调动起酸软的大腿肌肉，开始一下一下地完成动作，每一次蹲起都感觉肌肉在发出痛苦的呻吟。
“停。立刻汇报。”蝴蝶忍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鞭子，抽打在她的神经末梢。
神崎光喘着粗气，脸颊因为运动和羞耻而红得像熟透的苹果，她紧紧闭着眼睛，仿佛这样就能隔绝掉外界，用豁出去的勇气大喊出声：“……大腿……好酸！像灌了铅一样！感觉快要抽筋了！……脑子里……在骂你是个毫无人性的魔鬼教练！变态！”
蝴蝶忍非但没有动怒，反而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紫眸中甚至掠过一丝如同看到实验取得进展般的满意神色：“很好，保持这种‘坦诚’的状态。继续。下一组，俯卧撑，一百五十次。”
神崎光认命地趴下，颤抖的手臂支撑起身体，每一次下压都感觉胸口憋闷，手臂如同面条般绵软。
“停。汇报。”
“……手臂……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在发抖……胸口……胸口被压得好闷，快喘不过气了……在想……你昨天晚上的‘复习’和今天的检查……是不是故意把我弄得这么累，好让我没力气反抗……”
“平板支撑，保持标准姿势，三分钟。”
神崎光的核心肌群疯狂颤抖，汗水顺着额角、鼻尖不断滴落在身下的地面上，形成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停。汇报。”
“……腰……腰快要断掉了……核心在燃烧……快撑不住了……在后悔……后悔今天早上为什么要想不开……要把那本该死的‘作业’交过去……自投罗网……”
整个训练过程，都持续回荡着神崎光那充满羞愤、疲惫、以及破罐子破摔般豁出去的“真实心声”，夹杂着剧烈的喘息声。而蝴蝶忍则始终如同一位最冷静的观察者和记录者，偶尔会因为某个特别“真实”或“有趣”的汇报而微微颔首，露出那种介于赞许与玩味之间的、令人捉摸不透的温柔笑容。
神崎光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放在聚光灯下、被迫将自己最隐秘、最琐碎、甚至是最阴暗潮湿的角落都一一剖白、展示出来的标本。而蝴蝶忍，则是那位手持手术刀、带着欣赏目光审视着她一切反应的、既残酷又“耐心”的引导者（或者说，主宰者）。她用这种近乎精神凌迟的方式，强硬地、不容拒绝地逼迫着神崎光，不断去直面、去承认那个她一直试图隐藏和逃避的、“不诚实”的自我。
当最后一组训练项目终于宣告结束时，神崎光几乎是直接瘫软在了地上，像一滩彻底融化的雪水，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欠奉。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极度疲惫，更有一种精神被彻底掏空、羞耻心已然麻木的虚脱感。
蝴蝶忍迈着轻缓的步伐走近，在她身边蹲下，递过来一杯温度适中的清水，然后拿出素净的手帕，动作极其轻柔地、一点一点地擦拭着她额头上、脖颈间淋漓的汗水。
“今天下午的表现，”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真实的愉悦，仿佛园丁看到了精心栽培的花朵终于按照自己的意愿绽放了一角，“相较于之前，有了非常显着的进步，光。”
神崎光有气无力地掀开眼皮，瞥了她一眼，连翻白眼的力气都节省了，内心一片麻木的荒芜。
（进步？我只觉得我那所剩无几的羞耻心，已经被你用这种魔鬼训练法彻底碾碎、磨平，快要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了……）
“看在你今天下午如此‘努力’、如此‘配合’的份上，”蝴蝶忍俯下身，温热的唇瓣几乎要贴上她的耳廓，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声说道，那声音里带着一丝如同糖果般甜腻的奖励意味，“明天，我可以破例允许你进行一些……更具挑战性的，与其他柱的模拟对战训练。”
神崎光的心脏，像是被注入了一剂强心针，猛地剧烈跳动了一下！（对战训练？！和其他柱？！）
那一丝对实力提升近乎本能的渴望，如同微弱却顽强的火种，再次穿透了满身的疲惫和心灵上千疮百孔的创伤，开始灼灼燃烧起来。
她抬起眼，望向蝴蝶忍那双近在咫尺的、深邃得如同宇宙星璇般的紫眸，里面清晰地倒映出自己此刻狼狈不堪、汗湿淋漓、眼神中却混杂着倔强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的模样。
（算了……羞耻心什么的……就当是献给力量的祭品吧……）
她认命般地、极其轻微地叹了口气，接过那杯水，小口小口地啜饮起来，温热的液体滑过干涩的喉咙，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慰藉。
（只要能变强……这些，我都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