堡垒的修复工作持续了整整三天。
日夜不休的敲打声、能量焊枪的嘶鸣、以及各族工匠用不同语言发出的号子声，交织成一片顽强的背景音。被光矛熔毁的城垛用黑曜石和精钢重新加固，焦黑的地面铺上了新的石板，空气中那股混杂着圣洁与腐蚀的怪异气味，也终于被熟悉的金属、尘土与汗水的气味取代。
表面上，堡垒似乎正从创伤中迅速恢复。灰色旗帜在修复一新的主旗杆上猎猎作响，混合编队的巡逻士兵步伐愈发协调，就连食堂里，兽人战士和人类士兵也能因为同一碗过于寡淡的汤而发出同样的抱怨。
但指挥中枢里，气氛却愈发凝重。
“天界之门能量读数持续攀升，已超过历史峰值百分之三百。结构稳定性分析显示，其内部正在构建某种超大型灵子聚合体。” Nova的投影站在巨大的监测屏幕前，冰冷的数据流在她身边环绕，“根据能量增长曲线预测，大规模攻击将在七十二标准时内发动。”
魔王站在观测窗前，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空间的阻隔，直接落在那轮高悬于天际、日益刺眼的“金色月亮”上。他没有回应Nova的汇报，只是静静地看着。
“我们修复了防御，改进了干扰器，甚至根据上次战斗数据优化了混合小队的战术配合。”艾丽西亚的声音从通讯频道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更多的是坚定，“但下一次，恐怕不再是十二个了。”
“来多少，砍多少！”格拉克的咆哮夹杂着金属碰撞的噪音，他显然正在亲自监督一段重点防御墙的加固工作。
塞拉菲尔安静地站在魔王身侧稍后的位置，她能感觉到，那来自天空的压迫感并非减弱，而是在不断积蓄，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更让她不安的是，她指尖流转的白金色光芒，最近偶尔会不受控制地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灰色涟漪，仿佛在回应着某种她无法理解的召唤。
第四天清晨，预警的时间比Nova预测的还要短。
首先感知到异常的是塞拉菲尔。她在黎明时分猛然从浅眠中惊醒，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哀鸣的“声音”直接在她脑海中炸响。那不是语言，而是一种纯粹的、宣告终结的意志。
几乎在同一时刻，堡垒所有的灵能灯瞬间过载，爆裂成无数碎片！刺耳的、不再是蜂鸣而是凄厉长鸣的警报声，如同垂死巨兽的哀嚎，响彻每一个角落！
“能量反应！天界之门内部！无法测量等级！” Nova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可以被称之为“急促”的波动。
观测窗外的景象，让所有看到的人都窒息了。
那轮“金色月亮”不再是稳定地悬浮，它的表面如同沸腾的熔金，剧烈地翻滚、膨胀！原本清晰的门扉轮廓变得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从门内缓缓“挤”出来的、难以形容的庞然大物！
它并非生物，更像是一座移动的、由纯粹光芒构筑的山脉！其表面覆盖着无数层层叠叠、如同羽翼又如同盾牌的巨大光翼，缓缓扇动间，洒下令人无法直视的炽烈光辉。在这“山脉”的顶端，隐约可见数个更加明亮、如同王冠般的节点，散发出令空间都为之扭曲的恐怖威压。
没有冲锋，没有阵列。
当这座“光芒山脉”完全脱离天界之门，悬停于空中的那一刻，一种无形的、浩瀚如海的力场便以它为中心，轰然降临！
咔嚓——！
堡垒最外层，那些由矮人精心设计、混合了黑曜石与灵导符文加固的防御墙，连一秒钟都没能撑住，表面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紧接着，如同被无形巨锤碾过，整整一公里的外围墙体，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化作齑粉！
不是被摧毁，而是被“抹除”！
“神圣领域！强度超出所有模型预测！外层防线…消失了！” Nova的汇报带着大量干扰杂音，监测屏幕上代表外围防御的绿色光点成片成片地熄灭。
“撤退！放弃所有外围工事！全员退守核心区！快！” 艾丽西亚的嘶吼声透过被严重干扰的通讯网络传来，充满了决绝。
根本不需要命令。驻守在外围的士兵们，无论是人类、兽人还是矮人，都在那无可抵御的力量面前本能地后撤。他们脸上写满了惊恐和茫然，许多人甚至没能看清敌人是什么，赖以生存的壁垒就在眼前化为乌有。
混合小队在马库斯和戈鲁格的带领下，试图依托第二道防线进行迟滞作战。他们启动了所有预先布置的干扰器。
嗡——！
十几个干扰器同时爆发出的白金色光晕，连成一片，试图对抗那笼罩一切的神圣领域。然而，这曾经让单个天使动作停滞的波动，撞上那浩瀚力场，却如同水滴融入大海，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干扰器本身则在过载的刺眼闪光中接连爆炸，变成一地废铁。
“该死的！” 格拉克怒吼着，挥动战斧劈向一道扫过的金色光波，斧刃与光波接触的瞬间，他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攻城锤击中，整个人倒飞出去，狠狠砸在后面的墙壁上，喷出一口鲜血。
天使军团，终于动了。
不再是十二个，也不是一百个。如同金色的潮水，无数背生光翼的身影从那座“光芒山脉”中蜂拥而出！它们不再保持整齐的阵型，而是如同扩散的瘟疫，瞬间覆盖了整个天空！它们甚至不需要使用光矛，仅仅是自身散发的力场叠加，就让所过之处的空气燃烧，大地融化！
堡垒预设的防空弩炮和灵能射束拼命开火，但射出的弩箭和能量束在靠近天使军团一定范围时，便如同陷入粘稠的泥沼，速度骤减，最终被纯粹的光辉湮灭。
绝望。
冰冷的、令人窒息的绝望，如同瘟疫般在幸存者心中蔓延。他们赖以抵抗的力量，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徒劳。
“顶住！收缩防线！把所有能量都集中到内层护盾上！” 艾丽西亚的声音已经沙哑，她站在核心区最后一道壁垒上，看着如同金色暴雨般落下的天使，看着不断崩塌的工事，看着在光芒中消散的士兵，握剑的手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
塞拉菲尔被霍布斯和几名黑暗精灵斥候护着，退入相对安全的堡垒内部通道。她看着外面如同末日般的景象，看着那些在神圣光芒中痛苦挣扎、却依旧试图用身体阻挡敌人的各族战士，泪水无声地滑落。她下意识地抬起双手，白金色的光晕全力展开，试图为身边的人们撑起一小片安宁之地。
然而，当她的光芒与那无处不在的神圣领域接触时，异变发生了！
不再是之前的相互排斥或抵消，她的光晕边缘，竟然开始主动“吸收”一丝丝逸散过来的神圣能量！虽然极其微弱，并且让她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和恶心，但那被吸收的能量，似乎……暂时加强了她屏障的稳定性？
“小姐！你的力量…” 霍布斯敏锐地注意到了这细微的变化，眼中闪过一丝惊疑。
魔王的身影，不知何时已出现在核心区壁垒的最高处。狂风吹拂着他黑色的衣袍，身后是不断爆炸和崩塌的炼狱景象。他抬头，仰望着那座碾压而来的“光芒山脉”，量子瞳孔中，前所未有的数据洪流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涌。
Nova的警告在他耳边响起，冰冷而清晰：“主人，物理性防御已完全失效。内层灵子护盾能量消耗速度超过补充速度百分之八百。预计三分钟后，护盾过载。生存概率，低于百分之零点零零一。”
他没有去看伤亡报告，也没有去看那令人绝望的能量读数。他的目光，穿透了无尽的光芒，仿佛直接锁定了那座“光芒山脉”顶端的某个核心。
“记录。”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与周围的末日景象形成鲜明对比，“定义此次事件为：‘绝对力量碾压测试’。”
他缓缓抬起右手，指尖，一点微不足道的幽光开始凝聚。
“启动协议：‘观测者之眼’。”
“目标：解析‘神圣领域’能量构成与运行逻辑。”
“代价评估：可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