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隘口,名副其实。
它并非一座规整的城池,而是依托于几座光秃秃的石山与一条季节性河流的滩涂,杂乱无章地蔓延开来的巨大聚集地。低矮的土坯房、歪斜的木棚、色彩艳丽却破旧的帐篷毫无规律地挤在一起,构成了迷宫般的街巷。空气中弥漫着牲畜的腥臊、烤肉的焦香、劣质酒水的刺鼻,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与法力残留的驳杂气息。
这里没有统一的律法,实力是唯一的通行证。佩戴着各式势力徽记的修士趾高气扬地穿行而过,眼神凶悍的亡命徒在阴影处窥伺,裹着斗篷的神秘人物匆匆消失在人流中。叫卖声、争吵声、兵刃交击的脆响,乃至偶尔响起的短促惨叫,共同谱写着此地混乱不堪的基调。
林越一行人,此刻已换上了风尘仆仆的粗布衣物,武器或收起或伪装成寻常兵刃,收敛了大部分气息,混在一支小型商队中,缴纳了不菲的“入城费”后,踏入了这片法外之地。林越扮演商队头领,陈默与几名战部好手作为护卫,木青长老扮作随行医师,墨规则是账房先生。他们的伪装并不完美,但在混乱隘口,这种带有一定护卫力量的“商队”比比皆是,反而不会过于引人注目。
在一家喧闹不堪、充斥着汗臭与酒气的客栈勉强安顿下来后,行动立即展开。
“陈默,你负责探查近期出现的陌生面孔,尤其是行为谨慎、深居简出,或其手下人员行动有异常规律的。重点留意那些看似普通,但防御力量与经营状况不符的店铺或驻地。”林越在狭小的房间内布置任务,声音压得极低。
陈默无声点头,身影如同融化般消失在房间的阴影里,他甚至没有走门。
“木青长老,麻烦您感应此地自然灵机与生命气息的流转,寻找那些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阴冷、暴戾或过于死寂的能量节点。”林越转向木灵族长老。
木青长老闭上双目,手持虬龙木杖,翠绿色的微光自杖身隐隐流转,他的神识如同润物细无声的春雨,悄然融入周遭的空气、脚下的大地,乃至墙壁缝隙中顽强的苔藓。他能听到植物的低语,感知地脉能量的细微颤动,以及……那些隐藏在繁华污浊表象下的不谐之音。
墨规则取出一个古朴的罗盘,开始默默测算整个隘口的大致阵法脉络与能量汇聚点。混乱之地,往往也伴随着各种隐匿、防护、乃至杀伐的私设阵法。
接下来的两日,小队成员化整为零,依照分工,悄无声息地融入隘口的各个角落。
陈默如同一个真正的幽灵,在屋顶的阴影间跳跃,在狭窄巷道的死角处潜伏。他光顾了消息最灵通的几个地下酒馆,看似漫不经心地听着醉汉的吹嘘和佣兵的抱怨;他跟踪了几批行踪诡秘的修士,记下了他们的落脚点。大量的信息碎片在他脑中汇聚、筛选。
木青长老每日在隘口内“随意”漫步,他的感知中,整个隘口大部分区域都充斥着狂躁、贪婪、颓败的气息,但在几个特定方向,他捕捉到了更加隐晦的波动:一处带着丹药的清香,却混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血煞与魂魄怨念;一处位于地下,传来狂热的呼喊与暴烈的能量对撞,同时弥漫着浓烈的生命精元流失的衰败感;还有一处,位于隘口边缘的石山背阴面,那里仿佛有一个能量的“空洞”,死寂而幽深,隐隐散发着令人不安的威压。
墨规的罗盘指针,也在靠近这几个区域时,出现了异常的偏转或颤动,表明此地存在不俗的阵法防护。
第三日傍晚,小队再次秘密集结。
“有三处地点嫌疑最大。”陈默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在地面上用灵力勾勒出简图,“其一,位于集市东侧的‘青囊丹阁’,开业不足两月,客流稀少,但常有气息不弱的身影夜间出入,其外围明哨暗卡布置得极为专业。其二,南区的‘血斗场’,由本地疤面帮控制,但近半月来,有几场压轴死斗的胜者,在赢得巨额赌注后都神秘消失,疑似被更高层面的人带走。其三,西面石山那座废弃的‘黑风堡’,据说早年是一伙流匪巢穴,后来被剿灭,一直荒废,但近期夜间偶尔有奇异光华一闪而逝,且有低阶修士靠近后莫名昏厥醒来后记忆模糊的经历。”
木青长老点头补充:“陈统领所言三处,与老朽感知到的异常能量节点基本吻合。丹阁处的血煞怨念与丹药清香交织,颇为诡异;血斗场生命精元流失异常;而那黑风堡,死寂中蕴藏威压,最为可疑。”
墨规也确认:“三处皆有阵法笼罩,丹阁的阵法最为精巧隐蔽,黑风堡的阵法则最为古老晦涩。”
林越目光扫过三处标记,沉吟片刻:“先从最难察觉,也可能防御最松懈的‘青囊丹阁’入手探查。陈默,今夜你再探丹阁,务必小心,以确认其内部情况为主,切勿打草惊蛇。”
“明白。”陈默领命。
是夜,乌云遮月,正是潜行的好时机。陈默如同一片落叶,悄无声息地贴近了寂静的“青囊丹阁”。他避开了明处的守卫,如同壁虎般游走在建筑背光的阴影里,神识如同最细微的触须,小心翼翼地探向丹阁内部。
就在他的神识即将穿透一层看似普通的窗棂时,一股极其隐晦、几乎与木材纹理融为一体的灵力波动陡然被触发!不是攻击,而是警报!
陈默心中警铃大作,几乎在感应到异常的瞬间,强行切断了那缕探查的神识,身体如同没有骨头般向后一缩,融入更深沉的黑暗,同时施展秘法,将自身气息彻底敛去,仿佛化作了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
丹阁内并无动静,似乎那警报并未引起大的骚动,但陈默能感觉到,暗处至少有三道更强的神识扫过他刚才停留的区域,逡巡不去。
他在阴影中潜伏了足足半个时辰,直到那些神识缓缓退去,才如同水滴入海般,悄无声息地撤离。
回到落脚点,陈默向来等待的林越汇报,言简意赅:
“丹阁外围布有‘芥子灵触阵’,极其隐蔽,专防神识探查。我已触发警报,但对方反应克制,未大肆搜寻。此地戒备之严,远超寻常商铺,必有重大隐秘。”
林越眼中寒光一闪,缓缓点头。
“看来,我们找对地方了。至少,这是一条极重要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