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了那片因碧磷妖蟒伏诛而依旧残留着狂暴能量与血腥气的区域,林凡四人继续向着瘴云峡更深处行进。
越往深处,周遭的五彩毒瘴非但没有更加浓郁,反而诡异地逐渐变得稀薄起来。只是颜色愈发深邃,从原本的斑斓驳杂,渐渐化为一种近乎纯粹的、如同墨绿翡翠般的色泽,流淌在空气中,带着一种沉甸甸的质感。光线更加晦暗,仿佛永夜降临,唯有那些散发着幽光的怪异苔藓和矿物,提供着些许微弱的照明。
脚下的路途也变得更加崎岖难行,不再是泥泞沼泽,而是布满了尖锐的怪石和深不见底的裂隙,仿佛大地在这里被某种巨力狠狠撕裂过。空气中弥漫的那股甜腻腥气淡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古老的、带着尘埃与灵机衰败的沉寂气息。
叶清雪服用了林凡给予的丹药,又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息,苍白的脸色已然恢复红润,消耗的灵力也补充了七七八八。她紧跟在林凡身后,一双明眸好奇地打量着四周诡异的环境变化,星陨灵根对于这种能量性质的转变感知尤为敏锐。
“师尊,这里的毒瘴似乎……变得不同了?”她轻声问道,感觉周围的墨绿色雾气不再仅仅是腐蚀与混乱,反而隐隐蕴含着某种奇特的、沉淀下来的规律。
林凡步伐不停,微微颔首:“嗯,阴阳轮转,物极必反。至毒之地,亦可能孕育生机,或藏有净化之枢。此处瘴气凝而不散,质纯而性敛,已非天然形成,更像是……某种力量影响下的产物。”
他的目光扫过岩壁上那些看似杂乱、实则隐隐蕴含某种轨迹的幽光苔藓,神念如同最精细的梳子,梳理着这片区域每一丝异常的能量流动。怀中那枚奇异铁片传来的温热感,在此地变得异常稳定和清晰,如同黑夜中的灯塔,指引着明确的方向。
苏玉瑶闻言,心中一动,仔细感知,果然发现此地的毒瘴虽然看起来更可怕,但侵蚀之力反而减弱了,更像是一种天然的屏障或者说……标识?她不由再次深深看了林凡一眼,此人对天地气机的洞察,实在骇人听闻。
叶红衣则没想那么多,她依旧保持着高度警惕,战意并未因斩杀妖蟒而松懈。对她而言,未知的环境本身就意味着可能潜藏的战斗,这让她始终处于一种兴奋而专注的状态。
沿着铁片指引,在嶙峋怪石与深邃裂隙间穿梭约莫一炷香后,前方的景象豁然开朗。
并非走出了峡区,而是来到了一处巨大的、仿佛被掏空的山腹之中。这山腹空间广阔,高达百丈,方圆不知几许,顶部垂落着无数如同翡翠般的钟乳石,散发着柔和的墨绿色光芒,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同梦境。地面平整,铺着一层细腻的白色砂砾,与周遭的黑暗岩石形成鲜明对比。
而在空间的最中央,赫然矗立着一座完全由某种白色玉石构筑而成的洞府!
那洞府并非依山而凿,而是独立于此,形制古朴,飞檐斗拱,带着明显的上古风格。洞府大门紧闭,门上雕刻着繁复无比的云雾纹路,那些云雾仿佛在缓缓流动,变幻出各种奇异的景象,时而如仙山楼阁,时而如万兽奔腾,时而又如星河倒卷,玄妙非凡。一股苍茫、古老、同时又带着一丝虚幻缥缈气息的灵压,从洞府之上弥漫开来,令人心生敬畏。
洞府周围,肉眼可见一层如同水波般荡漾的透明禁制,将整个白玉洞府笼罩其中。禁制之上,流光溢彩,隐隐有无数细小的符文生灭不定,散发出强大的能量波动。
“这是……古修洞府!”苏玉瑶美眸中绽放出惊人的光彩,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她身为云霄殿执事,见识广博,一眼便看出这洞府的不凡,其形制与散发的气息,绝非近代修士所能拥有!云雾山脉中竟隐藏着如此完整的古修遗迹!
叶红衣和叶清雪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景象所震撼。那洞府的古老与神秘,那禁制散发出的强大气息,都远超她们的想象。
林凡站在洞府前数十丈外,目光平静地扫过那层流转不息的禁制,最终落在雕刻着千变万化云雾图案的大门上,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千幻云雾……原来是此地。”他低声自语,声音微不可闻。怀中铁片的温热感在此地达到了顶峰,并且传递出一丝微弱的、类似共鸣的波动,显然,此地铁片感应到的机缘,与这座洞府密切相关。
“林道友,你看这禁制……”苏玉瑶上前一步,神色凝重地指着那层透明光罩,“观其符文流转与能量强度,恐怕至少是上品宝阵级别!而且蕴含极强的幻化与迷惑之能,极难破解。”她尝试着将一缕神念探向禁制,却感觉如同泥牛入海,瞬间被吞噬、扭曲,甚至反馈回一些光怪陆离的碎片景象,让她急忙收回神念,心有余悸。
上品宝阵!那可是足以让元婴期修士都感到棘手,需要耗费大量时间与精力才能破解的强大阵法!她虽然知道林凡阵道修为极高,但面对这等古修遗留的上品宝阵,心中也不免打鼓。
叶红衣和叶清雪闻言,也露出了紧张的神色。上品宝阵,对她们而言,几乎是传说中存在的东西。
林凡却并未露出丝毫为难之色,他缓缓走上前,直至距离那禁制光罩仅有三步之遥方才停下。他并未急着动手,而是负手而立,双眸之中,仿佛有无数符文生灭、推演,倒映着禁制上那流转不息的万千变化。
苏玉瑶屏息凝神,紧紧盯着林凡,想看他如何应对这上古大阵。叶红衣和叶清雪也紧张地看着师尊的背影。
片刻之后,林凡忽然动了。
他并未取出任何布阵器具,也未施展任何惊天动地的法术。只是抬起了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遥遥对着那不断变幻的禁制光罩,凌空虚点!
他的动作看似缓慢,实则快到了极致,指尖在空中划过一道道玄奥无比的轨迹,每一次点出,都有一缕微不可察、却凝练到极致的灵光射出,精准无比地没入禁制光罩上某个正在生灭的符文节点,或者某处能量流转的细微间隙之中。
“嗤…嗤…嗤…”
轻响连绵不绝,如同雨打芭蕉。
那上品宝阵级别的禁制,在林凡这看似随意、实则蕴含无上阵道至理的点击之下,竟如同被点中了死穴的巨兽,开始剧烈地波动起来!光罩上流光溢彩变得混乱,那些生灭不定的符文如同受到了惊吓,疯狂闪烁、扭曲。
苏玉瑶看得目瞪口呆!她完全无法理解林凡的手法。那禁制的变化繁复无比,瞬息万变,就算是以她的神念,也只能捕捉到一片模糊的光影,根本无从分辨其核心节点与能量脉络。可林凡却仿佛能洞悉一切虚妄,直指本源,每一次出手都妙到毫巅,恰好打断禁制的能量循环,引动其内部结构的紊乱!
这已不仅仅是阵道修为高深能够解释的了,这需要对阵法本质有着近乎“道”的层面的理解!
叶清雪更是看得如痴如醉。在她的“眼中”,那禁制不再仅仅是危险的屏障,而是一幅无比复杂、无比美丽的动态符阵图!师尊的每一次点击,都像是在这幅巨图上,以无上妙笔,添上最关键的一笔,或者抹去一处冗余的线条,使得整个图卷的结构开始崩塌、重组!这给她带来的震撼与启发,远超任何符道典籍的教导!
不过短短十息之间!
随着林凡最后一指点出,没入禁制核心一处仿佛永恒不变的“定”字符文。
“嗡——!”
整个禁制光罩发出一声悠长的悲鸣,其上所有流光、所有符文骤然凝固,然后如同破碎的镜面般,寸寸龟裂!最后,“哗啦”一声轻响,彻底消散于无形,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那层足以阻挡元婴修士的上品宝阵禁制,就这般被林凡举手投足间,轻描淡写地破去!
洞府那雕刻着千幻云雾的古朴大门,毫无遮掩地呈现在众人面前。
山腹空间内,一片死寂。
苏玉瑶樱唇微张,看着那消散的禁制,又看看神色如常、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小事的林凡,心中已是翻江倒海,先前所有的猜测与评估,在这一刻都被彻底推翻!“他……他究竟是何方神圣?!上品宝阵……竟如此……”
叶红衣用力眨了眨眼,虽然她对师尊有着盲目的信心,但亲眼见到这堪称神迹的一幕,依旧感到无比的震撼与自豪。
叶清雪则是满眼崇拜,心中对师尊的敬仰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林凡收回手指,仿佛做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缓步走到那白玉大门前。大门上除了变幻的云雾雕饰,并无任何锁孔或机关。他伸出手,轻轻按在门扉之上,体内灵力以一种独特的频率微微震动。
“吱呀——”
一声悠长的、仿佛沉睡了万古的声响,白玉大门应声而开,并未遇到任何阻碍。
一股更加精纯、古老,夹杂着淡淡书卷与灵木清香的气息,从洞府内扑面而来,驱散了外界残留的些许毒瘴异味。
门后,并非想象中幽深的洞穴,而是一间宽敞明亮的厅堂。厅堂四壁皆是温润白玉,顶部镶嵌着数颗硕大的夜明珠,柔和的光芒洒满每个角落。厅内陈设简洁,一桌,一椅,一蒲团,以及靠墙摆放的几个白玉书架。书架之上,零星放置着一些玉简、书册,以及几个材质不凡的玉盒。
而在厅堂正中央的半空中,竟凭空悬浮着两团最为引人注目的光球!
一团光球呈现出混沌的云雾状,内部仿佛有无数景象生生灭灭,变幻不定,散发出强烈的幻之法则波动。
另一团光球则呈现出冰蓝色,气息清冷、宁静,如同万古不化的寒冰,却又带着一种洗涤心灵的奇异力量。
两团光球缓缓旋转,仿佛在等待着有缘人的到来。
“传承光球!”苏玉瑶再次低呼,美眸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热切。古修洞府中最珍贵的,往往就是这种凝聚了修士毕生所学精华的传承光球!
林凡目光扫过整个厅堂,神念瞬间探查了一遍,确认并无其他隐藏的禁制或危险。他的目光在那云雾状的光球上停留片刻,又看了看那冰蓝色的光球,心中已然明了。
“此地主人,道号‘千幻’。”林凡开口道,声音在寂静的厅堂中回荡,“擅幻术,精符道,尤以云雾幻符着称。其性情恬淡,晚年于此静修,寻求超脱。”
他仿佛在陈述一件众所周知的事情,语气平淡,却让苏玉瑶心中再震。林凡竟能直接道出此地主人的名号与特点?他之前来过?还是……仅仅凭借洞府气息与布置推断而出?无论是哪种,都显得不可思议。
林凡走到厅堂中央,目光首先落在那冰蓝色的光球上:“苏姑娘,你修炼的《月华剑诀》偏重寒属性,此光球中乃是《冰心诀》残篇,灵阶极品,有凝神静气,抵御心魔,纯化灵力之效,与你功法颇为契合,你可尝试获取。”
苏玉瑶闻言,娇躯猛地一颤,难以置信地看向林凡。《冰心诀》!她曾在宗门古籍中见过只言片语的记载,乃是上古时期一门极负盛名的辅助功法,对金丹、元婴修士突破瓶颈、抵御天魔有奇效,完整版至少是宝阶功法!即便是残篇,灵阶极品的评价也绝对低估了!其价值,对于任何修士,尤其是她这等境界的修士而言,堪称无价!
而林凡,竟然就这么轻易地指给了她?他难道不知其价值吗?还是说……在他眼中,这《冰心诀》残篇,根本算不得什么?
“林道友……此物太过珍贵……”苏玉瑶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这份礼,太重了!
“机缘所在,各取所需罢了。”林凡摆了摆手,打断了她,“能否得到,尚需看你自身缘法。”
苏玉瑶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与复杂,对着林凡深深一礼:“多谢林道友指点!”她知道,若非林凡,她绝无可能找到此地,更不可能知道这光球的奥秘。这份人情,她记下了。
她不再犹豫,走上前,伸出玉手,缓缓探向那冰蓝色光球。当她的指尖触碰到光球的瞬间,光球微微一颤,一股冰凉的意念顺着她的手指涌入她的识海。她立刻凝神静气,盘膝坐下,开始全力接受这份传承。
林凡见状,微微点头。随后,他看向那团混沌云雾状的光球,对叶清雪道:“清雪,此物与你有缘,去吧。”
叶清雪早已感受到那云雾光球对自己传来的隐隐吸引力,尤其是她刚刚领悟了虚空画符,对符箓本源气息更为敏感。那光球中蕴含的变幻、虚实之道,与她星陨灵根引动的星辰幻灭之力,隐隐有着某种共通之处。
“是,师尊!”她走到光球前,学着苏玉瑶的样子,伸出白皙的手指,轻轻点向光球。
“嗡!”
就在叶清雪指尖触碰的刹那,那云雾光球骤然爆发出璀璨的光芒!整个厅堂仿佛被拉入了一片无尽的云海幻境之中,无数符文的虚影在云海中沉浮、组合、变幻!一股庞大而精深的符道传承信息,如同洪流般,汹涌地涌入叶清雪的识海!
“千幻云雾符……中品宝符……以神引之,以心绘之,聚散由心,幻化由意……”
叶清雪闷哼一声,只觉得头脑仿佛要炸开一般,无数玄奥的符理、勾勒手法、灵力运转路线强行烙印进来。她不敢怠慢,立刻全力运转功法,星陨灵根自发辉映,帮助她梳理、吸收这庞大的信息流。她的身形被朦胧的云雾之光笼罩,陷入了深层次的感悟之中。
林凡看着接受传承的两人,对叶红衣道:“红衣,你为她们护法。此地书架上的玉简,你可自行翻阅,多是些杂学游记,或对你有益。”
“是,师尊!”叶红衣点头,走到一旁,并未先去翻看玉简,而是如同最忠诚的卫士,守在了叶清雪和苏玉瑶身旁,警惕地注视着四周,尽管她知道此地已被师尊检查过,安全无虞。
林凡则踱步到那蒲团前,并未坐下,只是静静站立。他的神念细细感知着这洞府中残留的、属于那位“千幻真人”的淡淡道韵。这缕道韵与他前世所知的某些幻术大家颇有相似之处,却又别出机杼,融入此界符道,创出了这“千幻云雾符”,倒也算是个妙人。
时间在寂静中缓缓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苏玉瑶周身冰蓝色光芒率先收敛。她缓缓睁开双眼,眸中闪过一丝如同冰雪般澄澈的光芒,整个人的气息似乎更加内敛和纯净了几分,显然收获巨大。她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喜色,对着林凡再次施礼:“多谢林道友,这《冰心诀》果然玄妙无穷!”虽然只是残篇,但对她未来的修行之路,助益难以估量。
又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笼罩叶清雪的云雾之光也开始渐渐收敛、融入她的体内。当她睁开双眼时,那双眸子仿佛蕴含着无尽的云雾,深邃而灵动,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恢复清明。
“师尊!”叶清雪站起身,脸上洋溢着前所未有的兴奋与光彩,“我得到了!是‘千幻云雾符’的完整传承!中品宝符!太神奇了,它不仅仅是符,更是一种幻之道的体现……”
她激动地有些语无伦次,迫不及待地想要分享获得的奥秘。这“千幻云雾符”博大精深,远非她之前接触的任何符箓可比,不仅威力巨大,更重在变幻困敌,虚实相生,与她星陨灵根的特性简直是天作之合!
林凡看着她兴奋的模样,微微一笑:“既是机缘,便好好参悟,莫负了前人遗泽。”
“清雪定当努力!”叶清雪用力点头,紧紧握住了拳头。获得中品宝符的完整传承,意味着她的符道之路,真正踏上了一个全新的、广阔的台阶!
至此,这座千幻真人洞府的核心传承,已被二人获取。苏玉瑶得了能稳固道心、辅助修行的《冰心诀》残篇,叶清雪得了契合自身、潜力无穷的“千幻云雾符”传承,皆是收获惊人。
林凡目光扫过那几个书架,随手摄取了几枚记载着上古见闻和地理的玉简收起,对其余之物并未在意。他此行的主要目的,并非这些传承,而是幽冥碎片的线索。此地铁片感应强烈,但这洞府内却并无碎片气息,看来,线索还需指向更深处。
“此间事了,我们该离开了。”林凡开口道。
苏玉瑶和叶清雪皆是无异议,心中充满了收获的喜悦。叶红衣也走了过来。
四人最后看了一眼这间古朴的厅堂,转身走出了白玉洞府。
就在他们踏出洞府大门的瞬间,身后的白玉洞府仿佛完成了最后的使命,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整个建筑开始变得虚幻、透明,最终如同泡影般,消散在空气之中,连带着那层被林凡破去的禁制,也再无痕迹。
原地,只剩下空旷的山腹,以及顶部垂落的、散发着墨绿幽光的钟乳石。
仿佛一切,都只是一场千幻之梦。
但叶清雪脑海中那玄奥的符道传承,苏玉瑶识海中那清冷的法诀,以及林凡收取的几枚玉简,都证明着方才的真实。
林凡感受着怀中铁片依旧稳定的指引,目光投向山腹另一侧,那里似乎有一条更为幽深的通道,不知通向何方。
“走吧。”
他率先迈步,带着收获满满的三人,离开了这片承载着千幻真人最后痕迹的空间,继续向着云雾山脉那未知的深处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