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故作一副嚣张纨绔的模样,随手将一锭银子拍在桌上,声音不小:“十两银子,这位置让给我。”
原坐着的年轻人抬眸,神色冷峻:“若我不让呢?”
苏子安略感意外地打量了他一眼——没想到此人竟是个练家子,先天巅峰的修为虽不算顶尖,但在这市井之地也算难得。
只因此处最便于观察突厥一行人,苏子安势在必得。
“怎么,嫌钱少?”他挑眉道。
那青年冷冷扫他一眼:“滚开,别扰我清静。”
“你可知我是何人?信不信我唤兵马来把你押进牢里?”苏子安冷笑。
“呵,”对方嗤笑一声,“我拓跋寒还真不信。”
……什么?!
拓跋寒?!
苏子安心头一震,差点脱口骂出声。
随便找个座位,竟撞上了这号人物?
再细看眼前之人,一身中原书生长衫,气质冷峻,哪有半分突厥人的模样?若非名字暴露,谁能想到他是草原上的马贼?
忽然间,苏子安心头一动——拓跋寒与突厥国师武尊毕玄有血海深仇,此番潜入洛阳,莫非真是为了刺杀毕玄?
可问题是……
一个先天巅峰的武者,真能动得了那位天人境的老怪物?
另一边,玉伽也悄然留意到了这个男人。
她认得他——拓跋寒,草原上出了名的独行马贼,身手矫健,桀骜不驯。
但他为何会出现在大唐东都?还混迹于人群之中,装作汉人子弟?
正思忖间,忽听身旁传来一句轻佻话语:“拓跋寒,我缺个赶车的,从今往后你就归我用了。”
说话的正是苏子安。
他脑海中回想着关于此人的种种传闻——此人虽出身草莽,却不失骨气,行事亦有分寸。
与其让柳生姐妹轮流驾车,不如把这个粗活交给一个会武功的马贼更稳妥些。
拓跋寒闻言,嘴角微抽,眼中掠过一丝怒意。
堂堂一名江湖游侠,被个浮浪公子逼让座位不成,转头又要收他当仆役?
“我没兴趣。”他冷声道。
“你有兴趣。”苏子安一笑,毫不客气地在他对面坐下。
柳生姐妹立于其后,沉默不语,目光却微微凝起。
她们没料到主人竟要招揽此人——一位先天巅峰的异族剑客,究竟有何特别之处?
拓跋寒盯着苏子安,语气冰寒:“我请你坐了吗?”
苏子安笑着指了指身后的姐妹:“你说呢?她们站这儿,你觉得你能赶我走吗?”
拓跋寒脸色微变——他早已察觉,这两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实则皆为宗师之境,任意一人出手,他都难逃一死。
就在此时,一道清冷女声插了进来:
“拓跋寒,我也正缺个马夫,不如改投我门下。”
来者正是玉伽,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带命令。
苏子安闻声转头,目光顿时一亮。
先前未曾细看,如今近距离打量,才发觉这突厥少女容貌惊人——异域华服衬得她贵气逼人,眉如远山含黛,眼似秋水弯月,唇若点朱,身段玲珑挺秀,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不容侵犯的傲意。
若她是中原女子,武林美人谱上断不会少了她的名字,怕是排名还要靠前几分。
这样一个身份神秘的突厥贵女,究竟来洛阳所为何事?
“你这突厥小丫头,做事未免太不讲规矩了?凡事总得有个先后顺序,这马夫我先看上的,他往后就是我苏子安的人。”
玉伽斜眼瞥了瞥苏子安,语气轻蔑:“那便简单,谁出的价高,人归谁便是。”
苏子安冷笑一声:“呵,你这丫头怕是不知中原富贵人家的底气——我的银子多到能把你活埋。”
“哼!”玉伽毫不示弱,“我的金子堆起来,足够砸断你的脊梁骨。”
她没想到这个中原男子说话如此粗鄙无礼,顿时柳眉倒竖,也不再客气。
虽然他身旁站着两位实力深不可测的侍女,可自己身边足足有六位宗师护卫,根本不惧他翻出什么风浪。
我靠!
这突厥小姑娘,真要跟我杠到底?
苏子安心里火起,恨不得立刻甩出满车金银把她压得抬不起头来。
他眼珠一转,嘴角扬起一抹玩味笑意:“小丫头,敢不敢跟我赌一把?”
玉伽挑眉:“赌什么?”
苏子安伸手一指旁边一脸茫然的拓跋寒,道:“就赌这赶车的汉子,最后跟了谁。”
“那赌注呢?”玉伽目光扫过拓跋寒,神情笃定,仿佛胜券在握。
一个小小马贼罢了,只要她肯开个好价钱,甚至稍稍透露自己突厥公主的身份,身为同族的拓跋寒岂有不俯首称臣之理?更何况,他也不敢违逆。
此时,拓跋寒脸色铁青,怒视着两人。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成了这两个权贵之人争夺的货物,心头怒火翻腾,却只能强忍。
苏子安身边有两名宗师级婢女,玉伽身后更是围满了高手,哪一个他都惹不起,唯有沉默以对。
苏子安看着眼前美得惊人的玉伽,忽然坏笑着开口:“美人儿,赌注很简单——我要是输了,任你处置;可若你输了,就得乖乖做我第一百零八房小妾。”
“无耻之极!”
玉伽闻言勃然变色,双眸含怒。
她堂堂突厥公主,未来极有可能执掌草原大权,竟被这登徒子当众轻薄!
该死的淫贼,这笔账她记下了,绝不会轻易放过!
苏子安耸耸肩,笑意不减:“美人儿,这可是你情我愿的事,要不要赌,全凭你一句话,我可不勉强。”
“砰!”
玉伽猛地一掌拍在桌上,茶盏震得跳起三寸高,“赌就赌!这次你必输无疑,等你落在我手里,我要你尝尽苦楚!”
“美人儿,别高兴得太早,胜负还没分呢。”苏子安悠悠道。
“我赢定了!”她冷哼一声,随即问,“你叫什么名字?”
苏子安摆出一副纨绔子弟的派头,懒洋洋答道:“本少爷姓独孤,名策,乃洛阳独孤家嫡长子。”
“你就是那个整日花天酒地、败光家产的独孤策?”
我靠!
败家子?
妈的,这独孤策的名声还真是烂透了。
不过……
这姑娘不至于真认识那位败家少爷吧?
苏子安心头微紧,面上却不动声色。
此番假冒独孤策,实属无奈之举。
若他真实姓名一旦暴露,静念禅院那些和尚恐怕立马就会杀上门来。
虽说他们已知他会入洛阳,但绝对料不到他动作如此之快,连大隋剧变都来不及反应。
“美人儿,你听说过我?”他故作轻佻地问。
玉伽嗤笑一声:“我才懒得打听你这种人。
不过‘独孤策’三个字,在洛阳谁人不知?酒楼赌坊哪家没你欠下的债?”
“那你呢?”苏子安反问,“芳名能否赐教?”
“我叫玉……我叫月牙儿。”她迟疑片刻,改了称呼。
“噗——咳咳咳!”
苏子安一口茶水当场喷了出来,呛得满脸通红,瞪大眼睛盯着她。
月牙儿?
玉……月牙儿?
这不是话本里才有的名字吗?
该不会真是那位传说中的突厥公主吧?
我去!
这么说来,她竟也来了洛阳?
难道是跟着突厥国师、武尊毕玄一同前来的?
玉伽此刻拳头紧攥,胸膛起伏。
这个无耻狂徒,竟把茶水喷了她一身!
苏子安瞥见茶水溅到了玉伽的裙摆上,连忙局促地赔不是:
“对不住,对不住,月牙儿。
我是一时被你的名字惊住了——没想到你不但眼眸弯如新月,连名字也这般贴合。”
玉伽怒目圆睁,狠狠瞪着他斥道:“无耻混账!待会儿你若输了,就得做我最下贱的奴仆!”
苏子安不恼反笑:“那要是你输了呢?可就是我第一百零八房小妾了。”
“哼!谁先来?”玉伽攥紧拳头在空中虚晃了一下,起身逼视着他问道。
苏子安淡然一笑,语气从容:“你是美人,自然你先去劝拓跋寒。”
玉伽闻言,目光转向一旁的拓跋寒。
那人满脸怒意,却毫无用处——实力低微的人,再怎么愤懑也不过是徒增笑柄。
她心中毫无波澜,更无半分怜悯。
“拓跋寒,一年千两白银,百匹良驹,从此你便是本姑娘的马夫。”
拓跋寒脸色阴沉,斩钉截铁地回道:“我不答应!”
玉伽略感意外,稍一思索又加码道:“哦?还不肯?那我翻倍如何?仔细想想,咱们同是突厥人,我还是突厥贵族。
得罪了我,你在草原上还站得住脚吗?”
“我说了,不会答应。”
他毫不动摇。
在这突厥无立足之地又如何?此次入中原,本就为磨砺武艺,只为有朝一日能诛杀武尊毕玄。
没有足够实力,谈何复仇?
见他仍不松口,玉伽冷着脸从袖中取出一枚玉佩,“啪”地一声搁在桌上:“别急着拒绝,先看看这个再说。”
拓跋寒目光一落,瞳孔骤缩——神鹰玉佩?!
那是只有突厥王族才能持有的信物!
王族……她是玉伽公主?
他心头一震,难以置信地看向眼前女子。
竟没料到这位草原上最清丽聪慧的贵女,会悄然现身洛阳。
他确实动心想要应下,可……玉伽公主却是仇人毕玄的弟子。
让他屈身为奴,如何甘心?
拓跋寒默默将玉佩推回桌面,语气歉然:“小姐好意,恕难从命。
我已决定长留中原,多谢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