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文泽看似随意地转向一直陪坐在末席、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刘正威,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吩咐:“正威啊,田先生这边,你多上上心。就像之前处理娜扎小姐的事情那样,要妥帖。”
这话看似是交代任务,实则是一种认可,也是一种无形的捆绑。刘正威心中凛然,连忙躬身应道:“蔡总放心,我一定尽心尽力,为田先生服务好。”
旁边几位大佬闻言,又发出一阵心照不宣的低笑。那位王总揶揄地看向田尹:“田老弟,可以啊!年轻的玩腻了,现在换成熟知性的了?喜新厌旧,人之常情嘛!咱们都是同道中人,理解,理解!”
田尹心中一震,娜扎的事情他们竟然也知道得这么清楚!看来自己在这帮人面前,几乎毫无秘密可言。这种被全方位窥视的感觉让他背后微微发凉。他知道此刻绝不能表现出任何不适或清高,只能顺着他们的话,露出一丝被说中心事般的、略带尴尬又默认的笑容,举起酒杯示意了一下,算是承认了这种“同道中人”的设定,先确保自己在这个圈子里显得合群,以求自保。
刘正威的表态和众人的调侃告一段落,那位做矿产的江总懒洋洋地拍了拍手。
包厢厚重的门被无声地推开,一行人鱼贯而入。
田尹抬眼望去,心中再次微讶。进来的并非想象中衣着暴露的陪酒女郎,而是七八位打扮得体、容貌靓丽的女明星!其中好几个他都觉得眼熟,甚至在荧幕上见过,名气不小。
这些女星表现得异常从容,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职业微笑,她们并非一进来就贴靠上去,而是如同参加一场高级沙龙般,自然地融入席间,与相熟或目标人物寒暄、敬酒、低语。场面看起来彬彬有礼,谈笑风生,但空气中流动的那种心照不宣、资源互换的暗流,以及她们眼中偶尔闪过的精明与计算,无不透露出这本质上是一场披着社交外衣的、更为隐秘奢靡的交易场。
田尹正默默观察着,一位穿着黑色晚礼服、身姿摇曳的女子端着酒杯,径直向他走来。他认出,这正是方才宴会上坐在朱奕霏旁边,并打趣她的那位闺蜜。
女子在田尹身边的空位优雅落座,伸出纤手,笑容明媚:“田先生,您好,我是梁溪,一名演员。”她顿了顿,眼神带着一丝狡黠和直白,开门见山,“我刚才看田先生,似乎对我们奕霏……很有心思?”
田尹对她这种单刀直入的风格有些意外,但面上不动声色,沿用之前的说辞敷衍道:“梁小姐说笑了,只是欣赏,想交个朋友而已。”
梁溪闻言,红唇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仿佛看穿了他的言不由衷,但她并不点破,反而顺水推舟:“既然如此,想和奕霏交朋友,田先生或许需要个引路人?我和奕霏私交还不错,或许可以帮您牵个线,安排个私下见面的机会?”
她的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明了能力(与朱奕霏关系好),又点明了可以提供的价值(安排私下见面),姿态却放得很低,仿佛只是乐于助人。
田尹看着她精明世故的眼神,心知这“引路”绝非无偿。但眼下,这似乎是接触朱奕霏最自然、也是符合这个圈子规则的方式。他略一沉吟,便点了点头,没有拒绝这份“好意”:“那就有劳梁小姐了。”
“田先生客气了。”梁溪笑着与田尹轻轻碰杯,达成了一项心照不宣的“合作”。
这场私密聚会一直持续到深夜。结束时,这些女星们被几位大佬三三两两地带走,有的自然地挽着江总的手臂,有的上了李总的车,场面如同散场后的普通朋友告别,却又透着不言自明的暧昧。蔡文泽倒是特立独行,身边并未带着任何女伴。
田尹与这些人都不熟,自然落单。
“田老弟,我送你吧。”蔡文泽主动开口。
“麻烦蔡老哥了。”
两人并肩走出会所,留下空荡的包厢和一室奢靡的气息。
至于毫无存在感的刘正威是如何离开的,何时离开的,似乎没人在意。他就像这个夜晚一个无声的注脚,悄然融入了杭城的夜色之中。而对田尹而言,今夜他不仅见识了资本的獠牙,更亲身踏入了这张由人脉、欲望和资源交织而成的巨网之中。梁溪的出现,为他打开了一扇门,门后是星光熠熠,却也可能是更深沉的漩涡。
回去后的第二天,田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梁溪。他微微蹙眉,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梁溪的声音依旧热情洋溢,带着点邀功的意味:“田先生,好消息!我好不容易才约到奕霏后天下午有空,在一家很私密的茶室。您看……要不要见个面?”
田尹握着手机,沉默了几秒。他想起昨晚会所里那些大佬们谈论“先毁后救”时冷漠的脸,想起朱奕霏在台上优雅从容的样子。他不想因为自己一时兴起的欣赏,就让她成为资本游戏中的筹码,更不愿成为推动那套残忍手段的帮凶。
“梁小姐,多谢你的好意。”田尹语气平和,但带着明确的拒绝,“不过最近公司事情比较多,我可能抽不出时间。这次就算了吧,以后有机会再说。”
他试图用“忙”作为借口,将这件事轻轻推开,希望就此淡化,让朱奕霏能避开这场无妄之灾。
然而,他低估了那些人的“热心”和掌控欲。
他原以为自己的回避会让事情慢慢冷却,没想到,那位矿产起家的江总反而格外“上心”。没过两天,田尹就接到了江总亲自打来的电话,语气熟络得像多年老友:
“田老弟啊,怎么样?跟朱大美人进展到哪一步了?需要老哥这边再加把火吗?”话语中的暗示不言而喻。
田尹只能含糊应付,说自己还在“酝酿”,试图拖延。
这样的电话,在接下来的十天里,又来了两三次。江总仿佛一个催促进度的项目经理,不断地提醒着田尹这个“项目”的存在。
直到十天后,梁溪的电话再次打了过来。这一次,她的语气带着一种“果然如此”和“机会来了”的兴奋:
“田先生!果然被他们说中了!奕霏那边真的出状况了!她正在拍的那部电影,最大的投资方突然要撤资,剧组现在乱成一团!听说……是江总那边打了招呼。”她压低声音,带着一种分享秘密的窃喜,“现在正是好机会!您看,是不是该出面了?雪中送炭,效果最好!”
听着梁溪的话,田尹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一股无名火夹杂着寒意从心底升起。
他们这是干什么?!
他明明已经明确拒绝了!他们竟然在没有经过他同意,甚至在他明确表示不需要之后,依然动用了手段,去打击一个无辜女人的事业!就为了创造那个可笑的“雪中送炭”的机会?就为了逼他承这个情,顺理成章地踏入他们预设的轨道?
这根本不是帮忙,这是绑架!是用朱奕霏的事业作为要挟,逼他田尹就范!
他坐在办公室里,望着窗外杭城繁华的街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收紧。这张网由资本、人脉、欲望和某种扭曲的“游戏规则”编织而成。蔡文泽、江总他们,并非单纯的热心,他们是在用这种方式,逼迫他做出选择——是融入他们,遵守他们的规则,成为“同道中人”;还是继续游离在外,被视为异类,甚至可能成为他们下一个“教育”的对象。
他们想逼自己向他们靠拢,同流合污。
想通了这一点,田尹感到一阵恶心,但也有一股强烈的警惕和抗拒在胸腔里升腾。他确实拥有财富,但他从未想过用这种方式去行使权力,去玩弄他人于股掌之间。
可现在,麻烦已经找上门来,并且是以一种他无法忽视的方式——一个无辜者因他而受到了牵连。
回避和拒绝,似乎只会让那些人变本加厉,用更激烈的手段来“帮助”他,同时也将朱奕霏推向更艰难的境地。
他该怎么办?
是继续坚持自己的原则,眼睁睁看着朱奕霏成为牺牲品,并与蔡文泽等人彻底划清界限?还是……暂时虚与委蛇,先稳住局面,把朱奕霏从这场风波中摘出来?
田尹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他知道,无论选择哪条路,都不会轻松。这个看似香艳的“追求”背后,已然演变成一场关于立场、原则和未来道路的严峻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