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水田亩产高,就算降半成税,总收成也比北方多。”楚羽解释道,“而且江南去年遭了涝灾,田里的收成本就少了些,降税能让百姓缓口气。至于北方旱地,亩产低,若是降税,国库确实会亏——不如这样,让江南的粮商把多余的粮食运到北方,朝廷给他们补些运费,既解了北方的粮荒,也让江南的粮有处去。”(天剑江以南)
安诗妤越听眼睛越亮:“这法子好!既没动根本,又能平衡南北!”
她立刻把林晚晴召到御书房,把楚羽的条陈给她看。林晚晴看完,皱着眉琢磨了半晌,才点头:“陛下,此法可行。既照顾了江南百姓,又没让国库吃亏,臣这就去安排。”
楚羽没跟着去,只回了典籍署继续整理卷宗。他知道,这只是第一步——让林晚晴她们觉得“这个男校书郎提的建议还不错”,就够了。
又过了半个月,楚羽递了第二份条陈——建议在科举里加一道“农桑策”的附加题,考考生怎么改良农具、怎么应对天灾。
这次林晚晴没反对。她刚按楚羽的法子调整了南北税率,江南的粮商果然把粮食运到了北方,国库不仅没亏,还多收了些商税。她拿着条陈看了看,只说:“加道题也无妨,让考生多懂些实务也好。”
楚羽依旧没露面,只让安诗妤把这事交给礼部去办。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楚羽每隔半个月就递一份条陈,每次都只提一件小事——有时是建议把官仓的旧粮拿出来换新品种,有时是提议让驿站顺带帮百姓捎带信件,有时是说该给玄甲军的士兵换些轻便的铠甲。
这些事都不大,却桩桩件件都落在实处。江南的百姓感念降税的好处,开始愿意多种粮了;科举加了农桑策后,真有考生写出了改良水车的法子,在南方推广后,灌溉效率提了一倍;玄甲军换了轻便铠甲,行军速度快了不少,边境的巡逻也勤了。
林晚晴她们渐渐习惯了楚羽的存在。有时遇到棘手的事,还会主动去找安诗妤:“陛下,要不问问楚校书郎的意思?”
安诗妤每次都笑着把她们的话传给楚羽,楚羽也总能给出稳妥的法子——却从不出面,功劳全归了林晚晴她们。
这天夜里,楚羽从典籍署出来时,月亮已经升得很高了。他沿着宫墙往宫外走,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路过御花园时,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先生留步。”
是安诗妤的声音。
楚羽转过身,见她穿件月白的常服,没带影卫,只一个人站在海棠树下,月光落在她发间,像撒了层银粉。
“陛下怎么还没歇息?”他躬身行礼。
安诗妤走到他面前,仰头看他——离得近了,那缕淡淡的甜香更清晰了些,不是花香,也不是熏香,就从他身上飘来,柔和得让人心里发暖。
“睡不着,想找先生说说话。”她笑了笑,“先生递的条陈,林尚书她们都赞不绝口呢。说要是早有先生这等人才,大景也不会像现在这样……”
“臣只是运气好,碰巧知道些皮毛罢了。”楚羽谦虚道。
“先生不必过谦。”安诗妤摇摇头,“先生做的这些,朕都看在眼里。赋税、农桑、科举……桩桩都切中要害。只是先生,为何总躲在后面?”
楚羽看着她眼底的疑惑,忽然轻轻笑了。面纱下的嘴角弯出浅淡的弧度,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温和。
“因为臣是男子。”他缓缓道,“在这大景,女子当官才是‘正理’。臣若是站出来,林尚书她们嘴上不说,心里总会膈应——倒不如躲在后面,让她们觉得这些都是自己做的。”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远处的宫墙上,声音轻得像叹息:“改革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得让她们先习惯‘楚校书郎的建议有用’,再习惯‘男子也能做事’,最后才会接受‘男子也能当官’。急不来的。”
安诗妤看着他的侧脸,忽然明白了——他不是在退,是在等。等一个合适的时机,等那些反对的声音彻底消失,等大景真正需要他站出来的时候。
风从御花园里吹过来,带着海棠花的香,混着他身上的甜香,飘得很远。安诗妤忽然觉得,这夜色好像没那么凉了。
“先生……”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楚羽转过身,对着她微微颔首:“陛下早些歇息吧,臣也该出宫了。”
他转身往宫外走,脚步慢悠悠的,背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瘦,却又透着种说不出的稳。
安诗妤站在海棠树下,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宫门口,才轻轻叹了口气。
她知道,楚羽不是池中之物。他现在藏在典籍署,像藏在深海里的龙,等时机一到,总会腾云而起。
而她要做的,就是等。
等他愿意站出来的那一天,等大景真正需要他的那一天。
夜风拂过,海棠花簌簌地落,落在她的发间、肩上,像撒了把碎星。远处的宫墙上,铜铃在风里叮当作响,和着更夫的梆子声,敲出了寂静的夜。
楚羽走出宫门时,听见街边的酒肆里传来喧哗声。他抬头看了看,见几个穿短打的女子正围着张桌子喝酒,嘴里哼着景都的小调,笑得格外热闹。
他忽然想起在小竹山的日子,山风吹着竹叶响,安静得很。可现在听着这喧嚣,竟也不觉得烦。
“糖糖。”他在心里轻声喊了句。
“嗯?”糖糖的声音软乎乎的,带着点刚睡醒的迷糊,“羽哥怎么了?”
“你说……这景都的月亮,是不是比小竹山的圆些?”
糖糖愣了愣,才笑道:“都一样圆啦!不过羽哥,你好像比在山里时……开心点了?”
楚羽没说话,只是沿着街边的石板路往前走。月光落在他的面纱上,映出淡淡的轮廓,风里的甜香飘得更远了些,混着酒肆的笑声、商贩的吆喝声,成了景都独有的味道。
或许吧。
他想。
或许,这人间烟火,本就比山里的寂静,更让人留恋些。
而他要做的,就是让这烟火,烧得更旺些,更久些。哪怕需要花很多时间,哪怕要从整理卷宗的校书郎做起,哪怕要等很久很久——
也值得。
入夏后的景都总爱落雨。淅淅沥沥的雨丝打在典籍署的青瓦上,溅起细碎的水花,阁楼里的卷宗便也浸了些潮意,泛着旧纸特有的霉香。
楚羽正蹲在架子前翻找《农桑志》,指尖捏着卷册边缘的残页,小心翼翼地往外抽。这阁楼年久失修,架高层的木板松得厉害,他刚把册子抽出来一半,头顶忽然“吱呀”响了声——半块朽木带着灰往下掉,正朝着他的肩背砸来。
“当心!”
一声低喝从门口传来。楚羽下意识侧身,就见林晚晴站在阁楼下,手里还捏着份公文,石青色的官袍下摆沾了些泥点,显然是冒雨过来的。她看着掉在地上的朽木,眉头拧得更紧了:“这典籍署的架子早该修了,楚先生怎么还自己爬上去翻?”
楚羽拍了拍衣袖上的灰,把《农桑志》抱在怀里,笑了笑:“不碍事,臣轻手轻脚的,没碰着。”他声音依旧轻软,面纱下的眼尾弯着,倒让林晚晴到了嘴边的斥责咽了回去。
这阵子打交道多了,她对这位“男校书郎”的观感早变了。原以为是陛下一时兴起请来的闲人,没成想人家蹲在这破阁楼里,竟真把三百年的卷宗摸透了——前几日南方报来蝗灾,户部急得团团转,还是楚羽从《灾异录》里翻出条“养鸡治蝗”的旧法,让地方官照着办,才没让灾情蔓延。
“陛下让臣来取去年的税册。”林晚晴转开话题,目光扫过楚羽怀里的书,“先生在看《农桑志》?”
“嗯,想看看往时怎么改良稻种的。”楚羽把书放在案上,又去翻税册,“江南刚推广了新水车,亩产比去年高了两成,若是稻种再改良些,说不定能再涨一成。”
林晚晴没接话,只看着他翻找税册的手。那双手骨节分明,指尖却白净得很,不像常年翻卷宗的样子,倒像京里那些养在深闺的世家公子,连提笔都嫌累的。可就是这双手,写出来的条陈桩桩扎实,连她这浸了二十年政务的老吏都挑不出错。
“找到了。”楚羽把一摞泛黄的册子递过来,“去年南北的税目都在这儿,臣标了些异常的地方,林尚书看看便知。”
林晚晴接过册子,指尖触到页边的朱笔批注——字迹清秀,却不软媚,一笔一划都透着利落。她翻到江南税目那页,见楚羽在“苏城桑税”旁写着“桑苗成活率不足七成,税银却增三成,需查”,心里微微一动。
她上周刚收到苏城知府的奏报,说今年桑蚕丰收,税银该多缴些,她还当是好事,没承想……
“多谢先生提醒。”林晚晴合上册子,语气比来时缓和了些,“臣这就去查苏城的事。”
楚羽点点头,没多留:“尚书慢走。”
等林晚晴的身影消失在雨幕里,楚羽才重新拿起《农桑志》。其实他早知道苏城知府在虚报——江南降税后,有些地方官为了凑政绩,总爱往税册里掺假。他没直接在条陈里说,是怕打草惊蛇,只在税册上留了批注,让林晚晴自己去查——毕竟查贪腐是吏部的事,他一个校书郎,不该越权。
这便是他的分寸。
窗外的雨还没停,楚羽推开窗,望着远处的宫墙。雨雾里,御书房的飞檐若隐若现,安诗妤此刻该在批阅奏折吧。他忽然想起今早递的条陈——建议在北方边境设“互市”,让大景的布帛换草原的马匹,既省了买马的银子,又能稳住蛮族。
不知陛下看了,会怎么说。
御书房里,安诗妤正捏着楚羽的条陈出神。窗开着半扇,雨丝飘进来,打在案上的青瓷笔洗上,晕开一圈圈水痕。
“陛下,林尚书求见。”宫女低声通报。
安诗妤把条陈折好,放在砚台旁:“让她进来。”
林晚晴一身湿衣走进来,刚要行礼,就被安诗妤拦住:“免了,坐吧。苏城的事查得怎么样?”
“臣还没去查,不过楚先生标的批注没错。”林晚晴接过宫女递来的热茶,指尖暖了些,“苏城知府上个月报桑苗成活九成,可楚先生算的是七成——这里面肯定有问题。臣这就派亲信去苏城,定能查个水落石出。”
安诗妤点点头,没多问——林晚晴办事,她向来放心。她端起茶杯抿了口,忽然道:“楚先生今早递了个条陈,说要在北境设互市,你怎么看?”
林晚晴愣了愣,随即皱起眉:“北境离蛮族太近,设互市怕是不安全。万一蛮族借着交易混进边境……”
“楚先生说,让玄甲军守着互市,只许在指定的镇子交易,蛮族的人不能带兵器入内。”安诗妤打断她,“而且他算了笔账——咱们买一匹草原马要二十两银子,用布帛换,十匹布就能换一匹,一年下来能省近十万两。”
林晚晴沉默了。她不是没算过这笔账,只是总觉得蛮族“不可信”。可楚羽的条陈里写得清楚:蛮族缺布帛和盐,大景缺马匹,互市对两边都有利,他们没理由轻易毁约。
“臣觉得……可以试试。”半晌,林晚晴才开口,“只是得派个靠谱的人去管互市,最好是玄甲军里的老将,既懂军务,又能镇住场面。”
“朕也是这么想的。”安诗妤笑了笑,“就派李将军去吧,她在北境待了十年,熟悉蛮族的性子。”
林晚晴点头应下,心里却忍不住想——这楚先生到底是何方神圣?农桑、赋税、边防,竟没他不懂的。
雨停时已是午后。楚羽从典籍署出来,见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给宫墙镀了层金边,墙角的蔷薇被雨打湿了,更显娇艳。他沿着石板路往宫门走,没走几步,就见影卫站在路边等他。
“楚先生,陛下请您去御花园。”
御花园的亭子里,安诗妤正坐在石桌旁翻着本兵书。石桌上摆着两碟点心,一碟是芙蓉糕,一碟是松子糕,都是楚羽之前说过合口的。
“先生来了。”安诗妤抬头笑了笑,指了指对面的石凳,“坐吧。北境互市的事,朕准了,让李将军去办。”
“陛下英明。”楚羽坐下,拿起块松子糕,入口微甜,带着松子的香。
“先生不用总夸朕。”安诗妤合上兵书,“法子是你想的,功劳该算你的。”
“臣只是提了个建议,具体的事还得陛下和林尚书定夺。”楚羽摇摇头,“臣不过是个校书郎,哪敢贪功。”
安诗妤看着他从容的样子,忽然想起林晚晴今早的话——“楚先生太懂分寸了,懂到让人觉得……他好像什么都不在乎。”
她确实也觉得。楚羽从不争官爵,不揽功劳,每天就守着典籍署那堆旧卷宗,仿佛只要有书看、有茶喝,就什么都够了。可她又知道,他不是不在乎——他在卷宗上标的批注,写的条陈,桩桩都连着大景的安危。
“先生在典籍署待得闷吗?”安诗妤忽然问。
楚羽愣了愣,随即笑了:“不闷。卷宗里藏着太多事了,看不完的。”他顿了顿,又道,“倒是陛下,天天批阅奏折,才该闷吧?”
“还好。”安诗妤望着远处的湖面,雨后的湖面泛着波光,像撒了把碎银,“江姨说,当帝王的,就得耐得住寂寞。”
楚羽没接话。他知道安诗妤肩上的担子有多沉——内要安抚百姓,外要防备大晋和蛮族,还要平衡朝堂上的各方势力。
“臣前几日翻到本《水经》,里面记了南方的几条河道。”楚羽忽然转了话题,“说当年有人在河道旁修了‘水闸’,旱时开闸放水,涝时关闸挡水,挺好用的。南方去年遭了涝灾,若是能修几座水闸,明年说不定能少些损失。”
安诗妤眼睛亮了亮:“真的?”
“嗯。”楚羽点头,“臣已经把水闸的图样画下来了,只是修水闸要不少银子和人力,还得请懂水利的匠人……”
“银子和人力都不是问题。”安诗妤立刻道,“朕让户部拨款,再从南方调些匠人过来。先生画的图样呢?给朕看看。”
楚羽从袖袋里掏出张折好的纸,递了过去。纸上画着水闸的结构,线条清晰,还标了尺寸和用料,一看就下了不少功夫。
安诗妤越看越欢喜,忍不住道:“先生真是……朕的福星。”
楚羽看着她眼底的亮,心里头忽然软了软。他其实早想提修水闸的事了,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刚才见她神色有些沉,才故意说出来——他知道,只要是对大景有利的事,安诗妤就会开心。
这便是他的细心。
一旁的宫女端着茶过来,见陛下和楚先生坐在一起说话,陛下笑得眉眼都弯了,楚先生虽然戴着面纱,可露出来的眼睛也软乎乎的,竟比亭外的蔷薇还好看。
她悄悄退到远处,心里忍不住想——陛下和楚先生站在一起,真般配。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楚羽依旧每天去典籍署翻卷宗,写条陈;安诗妤依旧每天批阅奏折,和林晚晴她们商量政务。可大景却在悄无声息地变着——
江南的水闸修起来了,今年夏天虽又下了大雨,却没再闹涝灾;北境的互市开了,蛮族的马匹源源不断地运过来,玄甲军的骑兵多了近千名;苏城知府被查了出来,贪的税银全被追了回来,还惩治了几个虚报政绩的官员,地方官们顿时老实了不少。
朝堂上的风向也悄悄变了。以前总有人说“男子当官于礼不合”,现在却没人说了——毕竟楚羽提的建议桩桩都落到了实处,百姓得了好处,官员们也跟着沾了光。林晚晴甚至主动找安诗妤,说典籍书太破了,该修修了,还得给楚先生配两个助手,帮他整理卷宗。
安诗妤自然准了。
这天,楚羽正在典籍署看新送来的卷宗,忽然听见外面传来喧哗声。他皱了皱眉,刚要出去看看,就见一个小吏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楚先生!不好了!北境传来消息,蛮族撕毁了互市的约定,抢了咱们的布帛,还伤了几个玄甲军的士兵!”
楚羽心里咯噔一下。他快步走出阁楼,见林晚晴正站在院子里,脸色沉得像乌云。
“林尚书。”楚羽走上前。
林晚晴转头看他,眼神复杂:“楚先生,你提议的互市……出事了。”
楚羽沉默了片刻,道:“具体怎么回事?蛮族为什么要撕毁约定?”
“还不清楚。”林晚晴摇摇头,“李将军的奏报刚送到,只说蛮族突然动手,抢了东西就跑,没多说原因。陛下已经在御书房等着了,让咱们过去商议。”
楚羽点点头,跟着林晚晴往御书房走。路上,林晚晴忍不住道:“都怪臣,当初就该拦住陛下……”
“不怪你。”楚羽打断她,“蛮族突然动手,肯定有原因。说不定不是他们的本意,是有人在背后挑拨。”
林晚晴愣了愣:“你是说……大晋?”
“不好说。”楚羽摇摇头,“得等李将军的详细奏报。”
御书房里,安诗妤正站在地图前,眉头紧锁。见楚羽和林晚晴进来,她立刻道:“李将军说,蛮族动手的是‘黑石部’,不是之前和咱们交易的‘白狼部’。黑石部和白狼部向来不和,说不定……”
“陛下说得对。”楚羽走到地图前,指着北境的位置,“黑石部一直想吞并白狼部的地盘,这次抢互市的东西,说不定是想嫁祸给白狼部,让咱们和白狼部反目。”
“那该怎么办?”安诗妤问。
“先别动兵。”楚羽立刻道,“派个人去白狼部问问,看看他们知不知道黑石部的事。若是黑石部真的是故意挑拨,咱们就联合白狼部,一起对付黑石部——既能稳住白狼部,又能教训黑石部,还不会影响互市。”
林晚晴点点头:“这法子可行。只是派谁去白狼部?那里太危险了。”
楚羽沉默了片刻,道:“臣去。”
安诗妤和林晚晴同时愣住了。
“先生不能去!”安诗妤立刻道,“蛮族之地太凶险,你一个男子……”
“陛下,臣必须去。”楚羽打断她,语气很坚定,“互市是臣提议的,现在出了问题,臣该去解决。而且臣懂些医术,路上若是遇到危险,也能自保。最重要的是,臣去了,才能让白狼部相信咱们的诚意——毕竟是臣提议的互市,臣去解释,他们才会信。”
安诗妤看着他眼底的坚定,知道他已经下定了决心。她沉默了半晌,才道:“朕给你派些影卫跟着。”
“不用。”楚羽摇摇头,“人多了反而显眼。臣只带两个懂蛮族话的小吏就行。”
安诗妤还想说什么,却被楚羽拦住:“陛下放心,臣会平安回来的。”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安诗妤看着他的眼睛,终于点了点头:“好。朕等你回来。”
楚羽躬身行礼,转身往外走。林晚晴看着他的背影,忽然道:“楚先生,万事小心。”
楚羽回头笑了笑,没说话。
走出宫门时,夕阳正往下沉,给宫墙镀了层金边。楚羽抬头望了望天空,心里头忽然有些感慨——他本想安安静静地当个校书郎,整理整理卷宗,写几条条陈,没想到还是要去冒险。
“糖糖。”他在心里轻声喊了句。
“羽哥……”糖糖的声音带着点担心,“蛮族很凶的,你真的要去吗?”
“嗯。”楚羽点头,“总不能让互市就这么黄了。而且……这也是个机会。”
“机会?”
“嗯。”楚羽笑了笑,“去随便逛逛。”
糖糖没再说话。楚羽沿着街边的石板路往前走,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知道,这次去蛮族,肯定会遇到危险。可他也知道,这是他必须走的一步——不是为了大景,而是自己还需要布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