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咔哒”落了锁。楚羽立刻翻身坐起来，眼泪瞬间收了，眼里哪还有半分怯意，只剩冷光。他揉了揉发僵的下巴，看向识海里的糖糖：“那任务，接了。金蝉蜕和万里符也换了。”
糖糖立刻应道：“得嘞！金蝉蜕1000天命值，万里符5000天命值，扣啦！”光屏上的数值跳了跳，天命值还剩一百多万，悔恨值八十多万——这点消耗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龙池那边，凌月瑶的气息已经稳在元婴期了。她攥着拳头，身上的魂火渐渐散去，露出新凝出的金色灵力护罩：“我现在就去救阿羽！”
龙族残魂却冷笑：“急什么？玉清霜在锁龙殿外布了九绝锁魂阵，你元婴期的修为，进去就会被吸成干尸。况且那小子脚上的锁魂铃……”它顿了顿，声音沉了些，“除非玉清霜死了，否则解不开。你得先想办法……”
凌月瑶的脸色白了白，却还是咬着牙道：“不管解不解得开，我都要去！”
楚羽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龙池洞口，嘴角勾起点淡笑。他扯过锦被盖在身上，重新趴回玉枕上——得养足精神，等会儿凌月瑶来了，还得演一场“虚弱不堪、全靠师姐护着”的戏码呢。
锁龙殿的暖香还在慢悠悠地飘，楚羽闭上眼，听着识海里糖糖数天命值的碎碎念，指尖在锦被下轻轻敲着节拍。他算着时间，凌月瑶从龙池赶过来，最快也得半日。这半日里，他得把“虚弱”的样子再磨得真些——方才被采补时耗掉的灵力还没回多少，倒不用太刻意装，只消把眼神里的冷意藏干净，添几分茫然无措就够了。
没等多久，殿外突然传来灵力炸开的闷响，紧接着是锁链崩断的脆响。楚羽心头一动——来了。他立刻往玉枕里缩了缩，把脸埋进软枕，只留半张苍白的侧脸在外头，连呼吸都放得又轻又缓，透着气若游丝的虚浮。
殿门“砰”地被撞开，带起的风卷着冷意扑进来，吹得鎏金铜炉里的香灰簌簌往下掉。楚羽睫毛颤了颤，假装被声响惊醒，费力地偏过头去看——凌月瑶站在殿门口，白裙上沾着血，半边袖子被灵力灼得焦黑，手里还攥着那把生锈的铁剑，剑刃上却凝着层淡淡的金光。她看见楚羽时，眼里的急色瞬间涌上来，脚步踉跄着朝床边冲：“阿羽！”
楚羽“虚弱”地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没力气，声音轻得像缕烟：“师姐……你怎么来了……”他故意动了动右手，像是想抬起来打招呼，指尖刚离了锦被，就“脱力”似的垂下去，正好落在脚踝的锁魂铃上，银铃被碰得轻响一声，那声音在空荡的殿里显得格外刺耳。
凌月瑶看见那铃铛，脚步猛地顿了顿，眼里闪过丝狠劲，随即又被心疼盖过。她冲到床边蹲下身，指尖悬在楚羽后背的青痕上方，不敢碰，声音发哑：“我来带你走。”
楚羽眨了眨眼，睫毛上沾着点刚逼出来的湿意，看着她：“走？去哪……师尊她……”他故意顿了顿，喉间溢出半声低咳，“我们走不了的……”
“能走！”凌月瑶攥紧他的手腕，她的掌心滚烫，带着刚晋元婴的灵力暖意，“我得了羽化天龙体，能护着你闯出去！”她说着就要去解他脚上的锁魂铃，指尖刚碰到银铃，那铃铛突然亮起刺目的白光，狠狠震开她的手，凌月瑶踉跄着退了两步，手腕上刚结痂的伤口又裂开，血珠滴在地上。
“解不开……”她咬着牙，眼里的红血丝更重了，“除非……”
“除非她死，是吧？”楚羽轻声接了话，声音里带着点自嘲的笑，“别费力气了，师姐。这铃铛邪性得很，糖糖……我识海里的东西查过，除了持铃人，谁碰都得遭反噬。”他故意把“糖糖”含糊带过，只说“识海里的东西”，免得露了破绽。
凌月瑶愣了愣，随即更狠地攥紧铁剑：“那我就去杀了她！”
“别去！”楚羽立刻拉住她的袖子，指尖因为用力泛白，却还是松松垮垮没什么力气，“她现在是化神期，你刚晋元婴……打不过的。”他垂着眼，声音低下去，“我们……我们先逃好不好？糖糖说有张万里符，能跳三百万公里，只要跑出她的势力范围……”
“万里符？”凌月瑶眼里亮了亮，随即又沉下去，“可你被这铃铛锁着，怎么用符？”
楚羽从锦被下摸出个指甲盖大的玉瓶，塞到她手里：“这里面是金蝉蜕，能暂时屏蔽铃铛的禁制，撑半个时辰够了。”这是方才糖糖刚兑换出来的，用玉瓶装着倒像那么回事。
凌月瑶立刻拔开瓶塞，里面的金蝉蜕化作道金光，没入楚羽脚踝的锁魂铃里。那银铃的白光瞬间暗下去，楚羽只觉束缚着灵力的枷锁松了松——虽没完全解开，却足够他调动金丹期的灵力催动符箓了。
“走！”凌月瑶一把将他从床上扶起来，楚羽顺势往她身上靠了靠，半边身子的重量都压过去，嘴里低低喘着气，演足了虚弱得站不稳的样子。
凌月瑶护着他往殿外走，刚踏出门槛，就见远处天际飘来片黑云，冷香随着风铺天盖地压过来——玉清霜回来了。
“想走？”玉清霜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她站在黑云之上，墨色的衣摆翻飞，腰间的银铃随着她的怒意轻轻摇晃，楚羽脚踝上的锁魂铃立刻跟着发烫，方才被屏蔽的禁制又要翻涌上来。
“快走！”凌月瑶将楚羽往身后一护，举着铁剑就朝玉清霜冲过去，金色的灵力在剑刃上炸开，竟真有几分硬碰硬的架势。
楚羽站在原地，看着凌月瑶的身影撞上黑云，听着识海里糖糖尖叫“悔恨值+300！天命值+50！玉清霜气炸了！”，缓缓抬起手，指尖捏着那张泛着灵光的万里符。
他没立刻催动符箓，只垂着眼，等凌月瑶被玉清霜的灵力震得后退数步、嘴角渗出血时，才突然扬声喊：“师姐！这边！”
凌月瑶立刻会意，转身朝他冲过来。楚羽借着她扑过来的力道，猛地将万里符拍在两人之间——金光炸开的瞬间，他眼角的余光瞥见玉清霜那张冰白的脸，看见她腰间的银铃剧烈摇晃，看见她眼里翻涌的怒意里，竟掺了丝他从未见过的慌乱。
识海里糖糖的声音都带了颤：“悔恨值+1000！天命值+200！楚羽快跑！她要追上来了。”
金光彻底吞没了两人的身影。楚羽最后听见的，是玉清霜带着惊怒的喝声。
金光散去时，带着水汽的风先扑了满脸。
楚羽踉跄了两步才站稳，低头看时，右脚踝的锁魂铃还悬在那里，只是不再发烫——金蝉蜕的效力还没散，暂时压着禁制。他抬眼四望，身后是连绵到天边的青黑色山脉，峰峦间缠着淡白的云，空气里飘着草木和硫磺混合的暖香；脚边有条溪流，水色清透，能看见水底圆溜溜的卵石，顺着溪流往上游走了几步，竟瞧见片冒着白汽的泉眼，泉边生着丛丛开得正艳的野山桃。
“是天剑山脉。”凌月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劫后余生的轻颤。她走到楚羽身边，抬手替他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长发，指尖擦过他耳尖时顿了顿，又飞快收回手，“糖糖说的没错，这里离玉清霜的势力范围远得很……暂时安全了。”
楚羽“嗯”了声，没回头。他借着拢衣襟的动作，悄悄按了下识海里的糖糖：“数值涨了多少？”
糖糖的光屏在他意识里亮了亮，字迹跳得欢快：“玉清霜那边刷了波大的！悔恨值+3200，天命值+800！凌月瑶这边也有——刚才她护着你冲过来的时候，情绪波动给了悔恨值+150呢。”
楚羽没再接话，只垂着眼看向溪边的卵石。方才万里符传送时震得气血翻涌，此刻后背的青痕又开始隐隐发疼，他确实需要歇口气。
“我去附近看看有没有山洞。”凌月瑶说着就要转身，却被楚羽轻轻拉住了袖子。
他的指尖很凉，攥着她袖口时力道很轻，像怕碰碎什么似的。“师姐，”楚羽的声音放得很柔，眼尾微微泛红——这是他用情绪调节者调出的“怯意”，“我自己去就好。你刚晋元婴，灵力还没稳……”
“不行。”凌月瑶想也没想就打断他，语气比刚才硬了些，却还是放软了声，“你被锁魂铃捆了这么久，身子虚。听话，在泉边等着，我很快回来。”她说着，又怕楚羽不依，补了句，“我去捡些柴禾，晚上好烧些热水。”
楚羽这才松了手，看着她的身影钻进山林里，才慢慢挪到泉边坐下。泉水温温的，漫过脚踝时刚好驱散了些寒意，他盯着水面映出的自己——脸色还是白的，右小臂的桃花印被中衣袖子遮着，只隐约透出点妖艳的红。
他扯了扯嘴角，在心里跟糖糖哼了句：“演这‘柔弱男修’的戏码，比被采补还累。”
糖糖“噗嗤”笑出声：“谁让你要刷凌月瑶的情绪值呢？她现在看你的眼神，跟看易碎的瓷瓶似的——多好拿捏。”
楚羽没接话，脱了鞋把脚伸进泉里。水流过脚背时痒痒的，他蜷了蜷脚趾，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就见凌月瑶抱着捆干柴站在泉边，手里还拎着只草编的小篮子，里面装着几颗刚摘的野山桃。
“找到个山洞，离这儿不远。”凌月瑶把柴禾堆在泉边，蹲下来拿山桃往楚羽手里塞，“甜的，你尝尝。”
楚羽接了颗，指尖刚碰到桃子的绒毛，就听见凌月瑶又说：“泉里水干净，你要是累了……先洗个澡吧？我去山洞那边守着。”
楚羽捏着桃子的指尖紧了紧。他确实想洗——连续三天被锁在锁龙殿，身上又酸又乏，还沾着些说不清的黏腻。他点了点头，声音低低的：“麻烦师姐了。”
凌月瑶“嗯”了声，转身要走，却又被楚羽叫住。
“师姐，”他低着头，声音轻得快被泉声盖过，“你……不用守那么远的。我……我现在这样，也跑不了。”
这话像根细针，扎得凌月瑶猛地回头。她看着楚羽垂着的侧脸，看着他攥着衣角的指尖泛白，突然想起锁龙殿里那抹刺目的红——那三朵桃花印，是这世间男人“不贞”的记号，是连妻主不想要了都得跪着讨好的耻辱。
“胡说什么。”凌月瑶的声音发哑，走回来蹲在他面前，抬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像安抚只受了惊的小兽，“你从来都不麻烦。等安稳下来，我就想办法找解铃的法子……总会好的。”
楚羽没说话，只把脸往她掌心蹭了蹭，眼尾的红更重了——这次倒不全是演的，是真被泉水蒸得有些发困。
凌月瑶守在山洞门口时，听见泉那边传来水声。
她攥着手里的铁剑，指节泛白。方才楚羽脱了中衣走进泉里时，她没敢回头，可眼角余光还是瞥见了那抹红——从右小臂一直蔓延到肘弯，像用血描的花，在水汽里泛着妖异的光。
龙池底残魂的话突然冒出来：“羽化天龙体……承龙血者，性本炽烈……”
她猛地闭了闭眼，强迫自己转头看山洞里的石笋。可耳朵却像生了尖，能听见泉水滴落在水面的轻响，能听见楚羽低低的喘息声，甚至能想象出他站在泉里的样子——皮肤白得像玉，被热水蒸得泛着粉，后背的青痕还没消，紫得像要渗出血……
“师姐？”
楚羽的声音突然传来，带着点茫然。凌月瑶猛地回神，转头就见他站在泉边，身上换了件凌月瑶刚找出来的干净外袍——是她之前备着的男装，穿在楚羽身上稍显宽大，领口滑下来些，露出半片苍白的锁骨。
“柴禾够吗？”楚羽走过来，头发还湿着，水珠顺着发梢滴在衣襟上，“我拾了些干苔藓，引火方便。”
“够。”凌月瑶别开眼，声音有点闷，“山洞里我铺了干草，你先去歇着吧，我来生火。”
楚羽“嗯”了声，走进山洞时，故意慢了半步。他用天眼扫了眼凌月瑶——她攥着铁剑的手还在抖，耳根红得像山桃，识海里翻涌着乱麻似的念头：【他会不会觉得我嫌弃他？】【那三朵花……别人看见会怎么说他？】【我得护着他……】
糖糖的光屏立刻跳了跳：【悔恨值+200！凌月瑶情绪波动啦！看来龙血的影响开始显了——】
楚羽勾了勾嘴角，没作声，乖乖躺进铺了干草的石窝里。
山洞里很快传来火光噼啪的响，暖黄的光映进来，落在他脸上。凌月瑶端着烤热的山桃走进来，坐在他身边，把桃子递给他：“吃点垫垫。”
楚羽咬了口，甜意漫开时，突然轻声说：“师姐，你以后……会不会娶别人？”
凌月瑶手里的桃子“啪”地掉在地上。她猛地转头看他，眼里满是惊惶：“你说什么？”
“我说，”楚羽慢慢嚼着嘴里的桃肉，声音轻得像叹息，“我现在这样，配不上你了。你是承了龙血的元婴修士，以后能找个……干净的，没被标记过的男人，好好过日子。”
他故意把“干净”两个字咬得很重，故意抬眼看向凌月瑶，眼里带着点自嘲的笑——这是他算好的，用“自轻”逼出她的“在意”，逼出更烈的情绪波动。
果然，凌月瑶猛地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像要捏碎他的骨头。“不许胡说！”她的声音发颤，眼里泛红，“什么干净不干净？在我心里，你从来都没变过！刚才在锁龙殿你拉着我让我快跑时没变过！现在是这样，以后也是这样”
她越说越急，俯身凑到楚羽面前，鼻尖几乎碰到他的额头：“我只想要你。等我再变强些，等解了锁魂铃，我们就在这里安家，种些山桃，养只灵兔……好不好？”
楚羽看着她眼里的光，看着她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唇，突然抬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
“好。”他声音很柔，眼尾的红又深了些，“我信师姐。”
凌月瑶这才松了手，却没立刻坐回去。她跪坐在楚羽身边，借着火光看着他的脸——他闭着眼，睫毛很长，在眼下投出片浅影，呼吸又轻又缓，像真的累极了。
山洞外的山风停了，只有泉声潺潺。凌月瑶看着看着，喉间突然有些发紧。龙血的炽烈像团火，从心口慢慢烧到四肢百骸，烧得她想靠近些，再靠近些——想摸摸他湿软的头发，想碰碰他泛着粉的耳垂，想问问他后背的伤还疼不疼……
她悄悄伸出手，指尖刚要碰到楚羽的发梢时，却听见他低低的一声：“师姐？”
凌月瑶猛地收回手，像被烫到似的。“我……我去添柴。”她慌忙站起身，转身时却撞在石笋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楚羽没睁眼，只在心里跟糖糖说：“记着数。”
糖糖的光屏亮得更欢了：【记着呢！刚才她盯着你看的时候，悔恨值+300！现在撞墙了，又+50！楚羽，你这招“欲擒故纵”真绝——】
楚羽没再接话，只唇角悄悄勾了勾。
山洞里的火还在烧，暖光漫在石墙上，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山月从洞口照进来，落在楚羽的发梢上，落在凌月瑶攥着柴禾的手上，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他知道，这安稳只是暂时的。龙血的炽烈藏不住，凌月瑶眼里的火也藏不住。等她再习，惯些体内的龙血，等她发现锁魂铃解不开、发现自己能轻易拿捏金丹期的他……
楚羽往干草里缩了缩，把脸埋进臂弯。
到时候，又能刷多少悔恨值呢？
他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