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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鸡山的风依旧寒峻。杨衮策马回首,山岭间云雾翻滚,似有残火未灭的焦黑痕迹。他心头一阵发紧那一夜的杀伐与逃亡仍在耳畔回荡。马蹄踏入西宁境时,天已近黄昏,夕阳像被血染的铜盘,沉沉坠入山口。

到了杨家峪,远远便望见炊烟袅袅、犬吠声起。那熟悉的院落在残阳中静静伏着,屋脊上还挂着几串晾干的谷穗,风一吹便沙沙作响。推门而入,只见堂中灯火明亮,父亲金刀杨会正与金良祖、金圣祖、夏书棋几人围炉而坐。金玉荣怀着喜色,一眼瞧见他,眼中泪光顿起。

杨衮翻身下马,走进院时,早被众人围住。金刀杨会起身,须发皆白,却仍精神矍铄。他看了儿子一眼,怒意未发,反而长叹一声:“衮儿,这趟出去,你倒是见了世面,也添了几分本事。”

杨衮低头,不敢答。

老父却转了口气,语气忽然沉了:“可你可知,大雁高飞,并非为炫翅。你学得几手武艺,却敢去斗李存孝?这世上枭雄乱臣比比皆是,你怎敢独走险路?朱温那昏君,你当众指斥虽快意一时,可若连累家门,你让为父如何自处!”

屋内静得落针可闻,火光映着杨会的脸,满是岁月的沟壑。

夏书棋轻声说道:“杨兄息怒。衮儿虽鲁莽,却也心有正气,这一点倒与当年你少年时相似。”

金圣祖笑着圆场:“如今人都平安,何必再提旧事?贤婿这次吃了苦,也算记了教训。”

杨会冷哼一声,却还是坐下:“也罢。衮儿,你以后在家,好生跟你师伯父、岳父们学武。天下乱如麻,当世无明主。非国难,不许再出山一步!”

杨衮躬身:“孩儿谨记。但”

“但什么?”

“孩儿在途中遇一人,姓刘名知远,自称汉高祖之后。此人仁义英武,胸怀天下,孩儿看他必成大器。若他将来称帝,孩儿愿投身辅之,助他一统乱世。”

杨会沉吟片刻,忽然笑了,笑意中却带着冷意:“你说的可是那位与岳彦真潼台比枪的刘知远?记住,天下乌鸦一般黑。今日反朱温者,明日或成新昏君。你若真有慧眼,便静看其行。切莫为虚名所惑。”

火光映在杨衮脸上,他神色复杂,却点头应下。

此后十年,杨家峪风调雨顺,世道虽乱,山中却宁静如昔。清晨的山雾缭绕在松林间,村前溪水清亮,孩童的笑声伴着锻铁声回荡在山谷。杨衮在院中练枪,金玉荣端着茶立于廊下,目光柔和。他的七个儿子在场中模仿父亲的姿势,或骑木马,或舞短枪,笑声如银铃。

夜晚,灯火微黄,风穿窗而过,吹动几页兵书。杨衮凝视案上的《孙子》《吴子》,想起外界纷乱,心头不免一阵沉重。他知道父亲说得没错天下乱世,王侯更替,不过是乌云换影。

后来传来消息:宝鸡山的李晋王战死,朱温在焦兰殿弑昭宗自立;又传朱温长子友珪杀父夺位,友从再杀兄称帝。三代枭雄,父杀子、弟杀兄,血流成河。

那夜,杨衮站在院外,望着夜空,心如寒铁。金玉荣走到他身边,低声道:“夫君,天又乱了。”

他点了点头,目光深沉如海:“这就是父亲所说的天下乌鸦一般黑。”

冬雪将尽,山风仍冷。杨家峪的夜,总带着一股静得发紧的寒意。屋外风过枯枝,像一把刀在削石。杨衮披衣独坐,火塘里的柴火“噼啪”作响,火光映得他面色沉凝。

这些年天下又起风云。他从往来的行脚客与过路兵卒口中,陆续听说了李嗣源的事。那位后唐的皇帝,不尚声色,不信宦官,能用贤吏,斥贪惩蠹,虽不识文墨,却行事合乎天理。八年之间,刀兵稀起,民生稍安,百姓皆称盛治。

杨衮听到此,心中暗叹:“这才算个人主啊。”

可人主之后,子嗣不肖。李嗣源弥留之际,儿子们争权夺位,如豺狼噬骨。嗣源一死,兄弟相残。太子李从厚才登基一年,便被养兄李从珂兵逼夺位。从珂掌权不过三年,又宠信一个出身青楼的张后,听信枕边谗言,竟将永宁公主打入冷宫。

消息传来那一日,杨衮正带儿子们练枪。他怔怔站在风中,听金圣祖讲完,半晌未言。风卷起院中的尘土,扬进他衣袖。良久,他低声道:“天道之衰,至此乎。”

几日后,又闻石敬瑭为替永宁公主报仇,竟以出卖燕云十六州为代价,换辽太祖耶律德光出兵助己。辽军南下,血染边关,玄武楼火起,李从珂被迫自焚。石敬瑭登基称帝,改国号“晋”。

杨衮听罢,气得满脸通红,拍案而起,喝道:“卖国求荣,败类之尤!我当斩此贼首,洗此国耻!”

屋内寂静,金刀杨会缓缓起身,鬓发雪白,声音低沉:“衮儿,不可鲁莽。你若再轻身涉险,可还记得上次的教训?”

杨衮怒道:“爹!您不是说,‘当世若出明君,若国难当头’才许我出山?如今石逆卖国,引狼入室,天下苍生皆在水火,这还不算国难?”

老父的目光如刀,盯着他许久。

夏书棋轻叹一声,道:“衮儿,天下虽乱,然‘独脚难行,孤掌难鸣’。今日四方虽有志士,却未聚势。若真有能率众平辽、扶汉之人,你再出山助之,方不负忠义。”

杨衮沉吟良久,拳头握紧又松开。火光映在他脸上,光与影交错,仿佛心中那团怒火被风吹得暗了几分。

此后,他虽被禁足山中,却仍暗中探听天下之变,备马练兵,时刻待命。

岁月如水,转眼又是数年。那一日清晨,北风卷雪,有信使路过西宁,带来惊世之讯石敬瑭死了!

其侄石重贵继位,却未得辽主允准,反激怒辽太宗,被废为负义侯,押往黄龙府。中原再度无主。

而此时,北平王刘知远受部将郭威等人推戴称帝,定都汴梁,国号“汉”。刘知远封郭威为邺都留守,修城固壁,严防辽军入寇,又派使四出,联络豪杰,共抗外敌。

消息传到杨家峪时,杨衮几乎喜出望外。他自屋中冲出,披发赤足,跑过前院、穿过后堂,连喊:“爹!娘!我说的没错刘知远登基了!他果真当皇上了!”

全家惊起,只见他神采飞扬,像年轻了十岁。

“天下枭雄无数,唯刘大哥是仁义之主!此人必能中兴大汉!”杨衮仰天长笑,声震梁瓦。

金刀杨会却冷声道:“谁为皇上,不挑好听的唱?‘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你我皆非愚夫,怎能只凭一时传言下断言?且看他是否真能护国安民吧。”

杨衮虽被父言点醒,仍按捺不住心头的热血。数日后,又传辽兵大举南下,焚掠城邑,百姓哭号,刘知远与郭威率兵太原,被围数重。太原危急,粮草将尽。

这夜,山风猎猎。杨衮立于院外,仰望满天阴云。火光从屋中照出,映得他眼神如铁。

“火烧眉毛,我若再不去,岂为男儿!”

他回屋取下那杆跟随多年的银枪,抚着枪杆,喃喃道:“刘兄,我杨衮绝不负你!”

黎明前的山谷,寒气如霜。

杨衮轻轻推开门,不惊动任何人。院中积雪微亮,他的足迹一行行延向马棚。金玉荣的被窝微动,似有所觉,却终未出声。

马嘶声起,他跃鞍而上。风卷衣袂,雪沫扑面。杨衮回首望了一眼灯火未熄的家,深吸一口气,心中低语:

“爹、娘、玉荣,待我平辽凯旋,再回家叩首。”

马蹄踏破黎明的薄雾,风声呼啸。杨衮一人一骑,奔赴太原。山川在他身后沉默,长风在耳畔咆哮那是乱世的召唤,也是英雄的宿命。

自西宁出发的第三日,寒风仍在呼啸。山路蜿蜒,野草枯黄。杨衮披一件青布短裘,腰悬金装锏,马蹄踏在坚硬的土路上,发出“得得”的闷响。他的心,比脚下的地还沉。

一路上,所见皆是乱象。河东道上,逃难的百姓推着破车,背着孩子,衣衫褴褛;远处村庄炊烟寥落,时有焦黑的屋梁插在地里,如同被烧断的骨。偶有军卒驰过,甲光残破,面色灰败。有人喊:“辽兵渡河了!”又有人低声道:“官军全跑了!”

杨衮勒马,怒火在胸中翻腾。

“这些藩镇平日里争权夺地,养兵千人,如今外敌入寇,竟无一人敢迎敌?”他低声骂出声,“一群酒囊饭袋!”

他却又想到那些在地方自起的义勇庄户、猎户、镖师、铁匠,他们无官无爵,却敢以血肉之躯抗敌。他不禁生出几分敬意:

“真正的英雄,不在庙堂,在民间。”

马继续向前,风从北方卷来,带着血与烟的味道。

他想到刘知远那个旧日并肩饮酒、谈天下的兄长。

“若此刻他也被围困太原……我贸然投奔,只怕被人说趁火邀功,徒惹人疑。”他暗暗思忖。

“倒不如先助地方豪杰,击退辽兵,再去投他。那时,有功有义,才不负今日之心。”

想到此处,他扯紧缰绳,马头一摆,改道向河东方向疾驰。雪花飞起,风声在耳后呼啸,如同鼓角催战。

正午时分,远处出现一片低丘之下的集镇。

他腹中饥饿,便打听一番,得知那处叫“佘家镇”,乃河东一带的大镇。

等到进入镇口,杨衮才真正感受到这片土地的繁盛。

街道宽阔,青砖铺地,尘土被风卷得微微上扬。两侧屋舍鳞次栉比,药铺、杂货、绸庄、首饰楼、香粉店、茶馆、当铺、饭肆……应有尽有。街上人声鼎沸,孩童追逐,货郎吆喝,甚至听到有说书人拍醒木鱼讲“太原破敌”的新段子。

乱世之中,还有这样的热闹,竟让他心中一暖。

“中原虽乱,百姓之气未死。”他心想。

不多时,他看见街角一幢两层的酒楼,正门悬着大匾:“李家酒楼”。金漆闪亮,对联苍劲:

上联:“文饮三杯状元及第”;

下联:“武餐几盏挂印封侯。”

杨衮一见“酒”字,便咧嘴一笑自幼酒量惊人,此刻风尘仆仆,正觉口干舌燥。于是翻身下马,将缰绳系在拴马桩上,提着锏,昂然迈入酒楼。

楼下一片冷清,木桌擦得锃亮,却一个客人也无。柜台后,两个伙计正倚着墙打盹。

杨衮抬头,眉头一皱。

“奇怪,这镇上这么热闹,酒楼怎么空成这样?”

他迈步上楼,脚下木梯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二楼倒是宽敞明亮,三四间屋子打通成一整层,窗外阳光斜射进来,映得地板发红。墙上挂着几幅字画,纸上墨香犹新。几排八仙桌擦得光亮,椅子整齐只是,同样空无一人。

柜台后那两个伙计依旧抱臂打盹,连头也不抬。

杨衮心头火起。

“难怪没人来,这等懒态度,谁受得了?”

他忍了忍,又想起父亲常说:“人在外,多忍一忍。”

于是坐下,却见那二人仍不为所动。

终于,他一掌拍在桌上,声如雷震:“伙计!客上门不理,可是这家酒楼的规矩?”

两个伙计被震得一颤,但面上不显慌张。其中一人伸个懒腰,慢吞吞走过来,嘴里还含糊着:“客爷,您做什么来的?”

杨衮气笑:“这是什么话?我上酒楼,自然是来喝酒吃饭的。”

伙计耸肩道:“客爷说得对,可惜来得不巧。今天菜也没了,酒也光了。要吃要喝,请另找地方吧。”

这话说得不咸不淡,像在撵狗。

杨衮冷笑:“好个没酒的‘李家酒楼’!我倒要看看,你们灶间是不是连锅都没了。”

说着起身,快步走向后堂。

只见厨房门虚掩,他一推而入,顿时一股香气扑鼻。锅灶齐整,炉火通红,几名小厮正忙着切肉洗菜。案板上山珍海味堆得像小山

猪牛羊肉、鸡鸭鱼翅、驼峰虎脯、海参燕窝,色泽金亮;

大坛的杏花村酒堆在一角,香气直钻人心。

二楼的空气有些压抑。窗外的风把门帘吹得微微颤动,檐角上挂着的铜铃,发出若有若无的“叮”声。杨衮一身风尘,脸上隐着旅途的倦意,却被眼前这荒唐景象点燃了怒火。

他盯着那伙计,眼神如刀:“你不是说,酒菜都没有了吗?那我方才在灶房里看见的是什么?满案的肉香、满坛的好酒,差点把我馋得直流口水!你给我听好了四盘菜,四壶酒,立刻端上来!若再推三阻四”

他话未说完,右手已探向肋下,“呛啷”一声,半截剑身寒光闪烁。

那伙计倒也不慌不忙,苦笑道:“客爷息怒。酒的确有,菜也都在,只是不卖。”

“胡说八道!”杨衮的眉毛几乎竖了起来,“有酒不卖?你这开门做什么生意!”

伙计摊手,声音低而平静:“客爷,这事儿不怪我。俗话说,‘端主人碗,服主人管’。咱们这李家酒楼,不卖酒,是掌柜的吩咐。您要问为什么,那得去问他老人家。”

话音刚落,后堂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你们吵什么呢?”

声音苍老而带着一丝疲惫。只见一个老者从灶房走出,头戴方巾,身披青缎长袍,须发如霜,眉间满是愁色。他的脸虽慈祥,却藏着说不出的忧虑。

“掌柜的!”伙计忙迎上前。

杨衮抱拳,朗声道:“这位便是李掌柜?在下过路人,饥肠辘辘,入你店中求杯酒、几碟饭。可你的伙计说有酒不卖,有菜不端。敢问这是待客之道?”

李掌柜上下打量他,见他身材魁伟、眼神凌厉,腰间挂着兵刃,知道不是凡俗之辈,于是连忙上前施礼:“客官息怒。小号有酒不卖,的确是我吩咐的。并非怠慢,只怨今日来得不巧。若是平日,必奉上最好的酒菜款待。”

“今日不巧?”杨衮挑眉,“莫非酒楼遭祸?还是嫌我这副出身配不上你这壶酒?”

李文玉(掌柜)摇头,苦笑着叹息:“客官误会了。并非嫌弃,而是……怕连累您哪。”

“怕连累我?”杨衮眼神一变,怒意未消,反倒添了几分警惕。

老掌柜叹气:“客官非本地人,不知这佘家镇如今是什么局面。小号不卖酒,不是守财,而是护命。若您真在此饮酒,怕是连我一起,要遭祸端。”

“这话可越发奇怪了。”杨衮缓缓收回剑,沉声道,“老掌柜,我这人有个毛病事若不明,夜不能寐。您若不说清楚,我这酒楼门,今日我是非坐下不可了。”

李掌柜看他神情坚定,叹了口气,转身吩咐伙计:“你们都下去吧。”

两名伙计连声答应,低头退入后堂。楼上只剩二人。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带着酒香与寒意。烛火晃了晃,映出李掌柜眼角的泪光。

楼外风声渐紧,天色沉了下去。窗棂间透进昏黄的光,尘粒在光里缓缓浮动。

李掌柜靠在八仙桌旁,脸色蜡黄,眼角泛着红。他犹豫了片刻,终究压低声音,说出了那段埋在心里的苦。

“客官,这里是佘家镇,属磁州地界。”

他说得很慢,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口里掏出来的。

“老朽姓李,名文玉,祖上三代,都靠这酒楼糊口。半生结交朋友,谁有难处,我能帮就帮。修桥铺路、济困扶贫,没干过一件亏心事。可世道混乱,偏偏好心不落好报,反惹来一身祸根……”

说到这儿,他的嗓音哽住,肩头微微颤抖。那一刻,他不像个掌柜,更像一个被命运逼到墙角的老人。

杨衮见状,叹息道:“老人家,请慢慢说,我听着。”

李文玉擦了擦泪,手指却还在抖。

“这佘家镇,镇主姓佘名双喜。佘家有地千峋、银万贯,号称一镇之雄。早年他习得一身武艺,养三百家丁,本来护镇一方,倒是件好事。可惜人心一坏,比豺狼还狠。”

他顿了顿,嗓音沙哑,眼底闪过一丝恨意。

“这佘双喜仗势欺人,专做恶事。平日横行镇里,欺男霸女,哪家有点姿色的姑娘,只要被他看上,就要上门提亲。不应?那便明抢!抢到手里糟蹋够了,再一脚踢出门外。佘家镇的百姓,这些年是有苦难言,有冤无处申。家家关门闭户,生怕生个女儿成了祸根。”

窗外的风掠过檐角,吹得灯影摇曳。杨衮听得眉头越皱越紧,掌心的汗都渗了出来。

李文玉继续道:“我有一女,名秀梅,今年十八。小丫头自幼乖巧,从不让她出门露面。可天命弄人。那天我病得厉害,秀梅不知佘双喜正在楼里吃酒,便拿药来给我送。结果被他撞见了。”

老人闭了闭眼,像要将那一幕逼出脑海。

“第二天,他的管家便上门提亲,要娶我女儿做第七房妾。你说这算什么!我李文玉纵使命贱,也不能眼睁睁把女儿送进狼窝。我托了几位乡里旧友,亲自登门求他,说我女儿已有婚约,请他高抬贵手。”

“他笑着应承了,”李文玉的声音变得冰冷,“可接着又说他佘双喜在佘家镇,从来说一不二。这一次若娶不到秀梅,岂不让他颜面无光?为了给他留面子,他要我设下酒席,请镇上头面人物来作陪,让我女儿当众出来斟一杯酒,他便‘从此作罢’。”

“作罢?”杨衮冷笑,声音像刀割石头,“这等人言如粪土。”

李文玉苦笑:“我心里何尝不知?可他家丁三百,势大如山。我只好装作应允,暗暗让女儿备下遗书,说若宴席间他敢无礼,便以死明志。她说得轻巧,我听得心碎。”

说到这里,老人的声音已经低得几乎听不见。他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光,夕阳已近地平线。

“客官,晌午已过,佘双喜很快就要来了。你若留在此,穿戴一看便知不是寻常人。到时他看你不顺眼,定要寻事。你若出手,又要牵连我李家。你走吧,这祸离你越远越好。”

说完,老人长叹一声,整个人像被抽空了气。

杨衮静静地听着,脸色一寸寸冷下去。胸中像有火在燃,烧得他呼吸都发烫。

“这天下,乱到如此地步了吗?”他心里想着。

“当年我杨衮与李存孝拼死交锋、与王彦章刀下论命,如今退居山林二十余年,却让一个地方恶霸在百姓头上为所欲为。若我再袖手旁观,岂不枉称男儿!”

他垂下眼帘,长长吸了一口气。然后抬头时,眼中已没有愤怒,只有冷静的决意。

“原来如此”他故作惊讶,站起身来,拱手道,“李掌柜,若早知道有此事,我定不在此耽搁。既如此,我这就走吧。”

李文玉松了口气,连连点头:“客官明理,真是天大的幸事。快些走吧,离这镇子越远越好。”

杨衮转身,却又回过头来:“只是……”

“嗯?”

“我走可以,可这肚子还空着。”他笑了一下,眼神却锋锐如刃,“您若不肯卖我一口酒、一碗饭,我怕这双腿抬不动啊。李掌柜,我是替你着想的:吃完我走,绝不多停片刻,不会给你惹祸。”

李文玉看杨衮的神情,半是倔强半是从容,心知这客人不是说笑。他叹了口气,吩咐伙计去厨房取菜。

片刻之后,热气带着肉香飘进大厅。伙计端来几碟菜肴,一壶新酒,放在柜台后的案上。李文玉亲自迎上去,低声道:“客官,这几样都是现成的。您快吃些吧,吃完就走,别误了时辰。”

杨衮微微一笑:“掌柜的放心,我这人吃得快。”

他抬步进柜台,坐了下来。伙计顺手放下布帘,将外头与柜台隔开。屋内光线一下暗了几分,空气里弥漫着炖肉的香味。李文玉站在他身侧,不安地搓着手。

杨衮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鱼段,送入口中。嚼了两下,他皱眉,似笑非笑地道:“这鱼倒是新鲜,只是腥得很。”

李文玉心头一紧,强笑着应道:“山里人嘛,调味粗些,客官多包涵。”

杨衮又举起酒杯,轻抿一口,嘴唇一抿再抿,摇头道:“这酒是杏花村的吧?味苦,不香。”

李文玉急得满头是汗:“客官,就随便吃些垫垫肚子吧。午时快到了……您若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

杨衮侧过头,看了他一眼,神色平静:“掌柜的放心,我自有分寸。”

说罢,他又低头吃起来,动作不紧不慢。

筷子在碟间轻敲,他夹一口菜,轻轻放入口中,细嚼慢咽;抿一口酒,又回味片刻。

这顿饭,像是在吃,也像是在等。

李文玉在旁边看得心急如焚。

杨衮夹起一筷菜,他的心就一颤;杨衮抿一口酒,他的手心便出汗。

烛火轻摇,光线在两人脸上闪烁,一明一暗。

杨衮心中,却在另一番天翻地覆。

他在算时间。

他在等那个人。

“二十多年没动手了,不知这一身骨头还利不利索。”

“若佘双喜真如传言那般跋扈,倒正好试试我这柄锏,还有没有当年的锋芒。”

“今日重回中原,就拿你开第一刀吧。”

他神色不变,嘴角微微一勾,又抿了一口酒。

“这壶酒太苦。”他自语,轻轻把酒倒回壶中,换了一壶;

又夹了一块肉放到鼻尖前,闻了闻,皱眉:“这盘菜味不正。”

说完,放回原处,再换一盘。

李文玉心都要碎了。

他几乎要跪下来求:“客官,求您快些吃完走吧,这……这不是拖延的时辰。”

可杨衮似乎没听见,依旧慢条斯理地动着筷子。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屋外阳光移了几寸,楼上昏暗得只剩下烛影晃动。

他这顿饭,竟吃了足足一个时辰。

李文玉的背心全湿了。

杨衮每举一次杯,他的眼皮就直跳一次;

杨衮每咽下一口酒,他的喉结也跟着动一下。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沉闷的马蹄声。

“嗒嗒嗒嗒”

一开始还在镇外,片刻后,近了。那节奏沉重而有力,像是铁在击打地面。空气都被那阵马气震得一颤一颤的。

李文玉脸色瞬间发白,猛地扑到窗边。

窗外,大街尽头尘土翻卷。数骑快马冲入街口,为首那匹红鬃马高大凶悍,马背上坐着一个壮汉,豹眼鹰鼻,胸甲嵌金,腰佩双刀。马蹄所过,行人避让,街上瞬息寂静。

“佘庄主来了。”

李文玉的声音发颤,几乎成了喉咙里的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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