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强的电话刚挂,陈砚舟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没回消息。他打开加密云盘,输入二级验证口令,屏幕上跳出一个新文件夹——“overseas_meddata_Final”。
十二万例跨种族医学影像数据,附带完整的临床追踪记录,全部来自海外医疗AI联盟认证机构。这是他在三天前通过技能卡争取到的资源,现在终于落地。
他点了下鼠标右键,开始解压。进度条缓慢爬升,时间显示预计还需要六分钟。他起身走到隔壁技术区,敲了敲工位隔板。
“徐哲,来一下。”
徐哲抬头,摘下耳机,手里还捏着一份算法调试报告。他个子不高,黑框眼镜,衬衫领口常年扣到最上面一颗。他是团队里唯一能把误诊率和患者生存周期联系起来分析的人。
“有事?”
“数据到了。”陈砚舟说,“我要你帮我看看,这批东西到底能不能打。”
徐哲走进办公室,站在他身后盯着屏幕。解压完成的提示弹出,文件夹自动展开,里面是按病种分类的子目录:儿科、心血管、神经科、肿瘤……每个目录下都有标注标准说明文档。
“格式是国际通用dI,标注由三家医院交叉审核。”徐哲快速扫了一眼,“比我们之前用的公开数据集规范多了。”
“先跑一遍基础模型对比。”陈砚舟打开本地系统日志,“我想知道,用这批数据训练出来的版本,跟‘医瞳pro’公开参数比,差多少。”
“直接比总体准确率?”
“不。”陈砚舟摇头,“先别看总数。他们敢低价推市场,肯定在常见病上做了优化。我们要找的是他们不敢碰的地方。”
“你是说,极端案例?”
“对。”他说,“把儿科重症、老年多病症并发、罕见肿瘤这几类单独拉出来。这些才是医院真正头疼的问题。”
徐哲点头,坐到副机位上,导入测试集。两人并排坐着,屏幕上不断跳出新的建模结果。第一轮跑完,总体准确率差距只有1.3%,和预想差不多。
“看起来没拉开太大距离。”徐哲说。
“太平均了。”陈砚舟盯着图表,“他们的数据肯定集中在轻症,像感冒、高血压这种高频低风险病例。一拉平均,就把整体水平抬上去了。”
“那怎么办?”
“换个角度。”他说,“我们不算‘治好了多少人’,算‘少漏了多少致命问题’。”
徐哲一顿,反应过来:“你是说,重点看漏报率?”
“对。”陈砚舟手指点在屏幕上,“尤其是肺部微小结节、早期脑梗、儿童先天性心脏病这几项。这些病一旦漏掉,三个月内死亡率翻倍。”
徐哲重新设置筛选条件,将测试集限定为高危病例组,再调用己方系统过去三个月的实际诊断记录作为对照基准。新模型开始运算,风扇转速明显加快。
十分钟后,第二轮结果出来。
陈砚舟眯起眼。
在复杂病症识别任务中,己方系统的误诊率稳定在8.7%。而模拟“医瞳pro”使用单一数据源训练的结果显示,其漏报率达到23.4%,几乎是三倍差距。特别是在两毫米以下肺结节检测中,对方系统有近四成未能标记。
“他们的数据来源太窄。”徐哲指着热力图分布,“基本集中在城市三级医院的常规体检人群,几乎没有乡镇卫生院或边境地区病例。这类样本里的病情普遍较轻,特征明显。”
“所以他们根本没练过难的。”陈砚舟嘴角微动,“就像考试只刷了选择题,突然遇到大题就傻眼。”
“而且。”徐哲补充,“他们宣传的‘全民可用’,其实是‘只能处理简单情况’。”
办公室安静了几秒。
陈砚舟拿起笔,在白板上写下三行字:
常见病:双方差距小
复杂病:我们优势明显
高危场景:他们是盲区
他退后一步,看着这三条结论,心里清楚——这场仗能赢。
“光有数据不行。”他说,“得让人看得懂。”
“你是说,做可视化报告?”
“不止。”他说,“要做成医院院长一眼就能明白的东西。”
他深知,仅靠数据对比不足以让所有人信服,必须将复杂的信息转化为直观且有力的表达,才能真正触动决策者。
“做个模拟推演。”他对徐哲说,“假设一家二级医院用我们系统一年,能多发现多少例早期癌症?换算成平均寿命延长和医保支出节约。”
“可以。”徐哲打开新文档,“还能加上误诊导致的纠纷赔偿概率下降。”
“对。”他说,“让他们知道,省下的钱,可能还不够赔一次官司。”
两人继续工作。屏幕上陆续生成动态图表:左侧是使用高质量数据训练的系统表现曲线,右侧是基于有限数据的竞品模拟结果。随着病例复杂度上升,两条线迅速拉开距离。
陈砚舟盯着其中一张对比图,忽然想到什么。
“把‘医瞳pro’的价格优势也放进去。”他说,“做成双轴图,一边是价格,一边是漏诊风险。”
徐哲照做。新图表显示,每降低1%的单价,对应的漏诊率上升0.8个百分点。当价格压到比市场低20%时,高危病症漏报率突破20%警戒线。
“这不是降价。”陈砚舟低声说,“这是拿命换销量。”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楼下园区里,快递车正卸货,几个实习生抱着设备箱往实验室走。阳光照在玻璃幕墙上,反射出一片银白。
他知道,接下来要做的不是降价反击,而是把真相摊开。
让所有客户看到,便宜的背后是什么代价。
他回到座位,打开ppt模板,开始起草发布会材料。
第一页标题还没定,他在下方写了三句话草稿:
“便宜20%,可能让你错过23%的致命信号。”
“真正的智能,是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拼命。”
“我们贵的不是算法,是十万次生死校准。”
徐哲看了一眼,轻声说:“第三句会扎心。”
“就是要扎心。”他说,“有些人只有疼了,才知道什么叫值。”
这时,电脑提示音响起。
海外数据与本地模型已完成首轮融合测试,新版本核心模块加载成功。陈砚舟点开性能日志,发现系统在罕见病识别任务中的响应速度提升了17%,稳定性也显着增强。
他呼出一口气。
这才是真正的底牌。
不是靠嘴皮子打舆论战,而是用事实说话。
他转头问徐哲:“报告最快什么时候能出?”
“今晚十二点前,图文版加数据附录都能准备好。”
“好。”他说,“明天上午九点,我要在管理层会议上放出这张牌。”
徐哲合上笔记本,准备回去继续完善模型。走到门口时,他停下来说:“其实我一直觉得,咱们做得太老实了。”
“怎么说?”
“别人吹牛都敢说‘颠覆行业’,我们连‘领先同行’都不敢写。”
陈砚舟笑了笑:“现在不用吹了。”
“为什么?”
“因为。”他指着屏幕上的对比图,“证据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