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断后，陈砚舟没动。
他盯着屏幕右下角的时间，21:17。距离和艾米丽助理的视频会议还有三小时四十八分钟。他把手机翻过来扣在桌上，顺手打开笔记本，红笔划掉“联系老刘确认审计机构”这一条，蓝笔在下方补上一行：海外数据通道，必须打通。
他知道，光靠国内的测试报告撑不起国际信任。真正的突破口，不在江川，而在那头时差六小时的北美办公室。
三小时前他还在想怎么让客户相信系统没问题，现在他已经明白——不是要让人信他，而是要让人信规则。
而规则，得用对方认可的方式写。
他合上本子，调出系统界面。
【当前技能卡】
跨文化沟通（初级）｜剩余使用时间：6小时32分
这是三天前完成“深度参与一场跨国线上研讨会”任务换来的。当时他听着一堆人讲英文术语，记了二十页笔记，最后系统弹出奖励时，他还觉得这玩意儿不如直接给笔钱实在。
现在他懂了。
有些钥匙，看着不起眼，但能开的门比金库还贵。
电脑提示音响起，邮箱收到新消息。是艾米丽助理发来的会议链接，附了一句简短说明：“请准时接入，超时将自动关闭。”
陈砚舟看了眼时间，提前十分钟进了会议室。
画面亮起，对方已经在线。亚裔女性，戴细框眼镜，背景干净，桌上有块小牌子写着“Emily chen team”。她抬头看了眼摄像头，语气直接：“你是陈砚舟？还有十四分钟，我只留十五分钟。”
“我知道。”陈砚舟点头，“不会耽误你时间。”
她手指敲了两下桌面：“说吧，找我们干什么？”
如果是以前，他可能会先寒暄几句，说点项目前景、合作愿景之类的话。但现在他没这么做。
他记得技能卡里的第一条：在北美专业场景里，尊重效率就是最大的礼貌。
“我们正在做一项医疗AI系统的公开审计。”他说，“第三方机构已经确定，流程也按《跨境数据安全评估框架》准备好了。但我们缺少一个关键部分——可用于交叉验证的海外临床数据集。”
对方眉头微皱：“你们想要什么类型的数据？”
“儿科影像类，脱敏后的。”陈砚舟回答，“不需要完整病例，只要标注清晰的样本就行。目的是验证模型在不同人群中的泛化能力。”
“这种数据不能随便给。”她说，“尤其是对zg公司。”
“我理解。”陈砚舟没争辩，“你们担心合规风险，怕数据被滥用。这也是为什么我们选择走第三方审计，全程录像，结果公开。我们不怕查，就怕没人愿意看真相。”
对方沉默两秒：“你说你们按第五章‘第三方独立验证机制’准备了材料？”
“对。”陈砚舟打开共享文档，“这是我们提交给审计方的方案目录，第五项明确写了‘多中心数据对照计划’。目前缺的就是这个‘多中心’的来源。”
她凑近屏幕看了看，又问：“你们打算怎么用？测试完会保留吗？”
“不会。”陈砚舟说，“测试结束后七十二小时内，原始数据包会被销毁。我们可以签保密协议，也可以接受你们指定的监督方来确认删除过程。”
她说：“就算这样，也只能给非敏感数据，而且必须加密传输。”
“可以。”陈砚舟立刻接话，“我们有专用服务器接收国际文件，支持端到端加密。如果需要，我可以现在就把Ip地址和公钥发给你。”
她抬眼看他：“你挺着急？”
“两周内要提交审计报告。”陈砚舟如实说，“如果我们能在这次测试中证明系统符合国际标准，就有机会进入亚太区智慧医疗试点评审名单。这对整个行业都有参考意义。”
他心里清楚，这次争取数据成功与否，直接关系到公司能否在这场危机中起死回生。为了这一刻，他已经连续几个通宵研究国际审计标准和对方工作室过往的项目案例，就是希望能在交流中展现出足够的诚意和专业度。
对方听完，没说话，而是低头在键盘上敲了几下。
几秒后，她的表情松了些。
“你说的评审名单……是指下个月在wgh那个？”她问。
“是。”陈砚舟点头，“主办方是北美医疗AI联盟，你们工作室去年还拿了他们的创新设计奖。”
她嘴角动了一下：“你还挺了解。”
“为了谈成事，总得知道对方在乎什么。”陈砚舟说，“你们做空间设计，讲究的是功能与美学统一。我们做系统，也是想让技术真正落地。与其各自为战，不如一起做个样板出来。”
她盯着他看了三秒，忽然笑了下：“行吧，我申请一批儿科影像数据，用于你们的交叉验证。”
陈砚舟没急着道谢。
他知道，这时候说什么“太感谢了”都没用。
“数据包会在明天上午八点发送。”她继续说，“加密方式用RSA-2048，密钥通过短信单独通知。记住，七十二小时内必须删除原始文件，并提供销毁证明。”
“明白。”陈砚舟说，“我们会安排专人负责，完成后第一时间提交书面确认。”
“另外。”她补充，“不许截图，不许备份，更不许拿去训练其他模型。一旦发现违规，所有合作立即终止。”
“可以。”陈砚舟说，“我们还会出具法定代表签字的承诺函，盖公章。”
她一愣：“没必要做到这个程度。”
“我觉得有必要。”陈砚舟平静地说，“你们肯冒这个险，我们就得把责任担到底。”
房间安静了一瞬。
她看了眼手表：“时间到了。我会让技术组对接你们的接收通道，注意查邮件。”
视频断开。
陈砚舟坐在原位，没动。
屏幕上只剩下黑框，映出他自己模糊的影子。他慢慢呼出一口气，拿起手机拨了个号。
“小王？我是陈砚舟。马上安排It开通国际数据接收专用通道，独立服务器，双因子认证，防火墙级别提到最高。”他说，“对，现在就开始配。明天上午八点会有加密文件进来，一秒都不能延迟。”
挂了电话，他打开笔记本，蓝笔写下：“06:00前完成数据导入测试”，红笔圈出“可用性验证”四个字。
刚合上本子，手机震动。
一条新邮件提醒。
发件人是……，
附件是一个pdF，里面是加密参数和传输时间。
他点开详情，看到底部有一行小字：
“这批数据来自bsd儿童医院2019年公开研究项目，已脱敏处理，仅限本次审计使用。”
陈砚舟盯着那句话看了很久。
他知道，这不是施舍，也不是帮忙，而是一次试探。
对方给了他一把钥匙，但门能不能打开，还得看他怎么用。
他关掉邮件，转头打开浏览器，重新搜索“国际医疗AI审计标准”，这次不再是为了学习，而是为了执行。
他要把每一步都踩准。
电脑右下角的时间跳到23:58。
窗外城市依旧亮着，楼下的便利店刚换了班，新来的店员正往门口摆热饮柜。
陈砚舟喝了口凉茶，起身把外套搭在椅背上，重新坐回位置。
他知道接下来几天会很难熬。
数据来了只是开始，怎么用好它，才是关键。
他握紧了拳头，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这段时间公司的困境就像一块巨石压在他心头，每一次的争取都是在与时间赛跑，与命运博弈，他不能有丝毫的懈怠。
他打开另一个文档，新建文件夹命名为“海外对照组”，设置权限为仅自己可见。
鼠标悬停在“上传”按钮上。
突然，邮箱又响了一声。
是对方发来的第二封邮件。
只有短短一句话：
“我们主任说，如果你们真能把这套流程跑通，下次可以聊聊更大范围的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