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亮着，一条新闻推送跳出来：“智康科技发布新一代AI诊断系统，响应速度提升50%，已签约三家三甲医院。”
陈砚舟没点开视频，也没转发链接。他把手机翻过去，屏幕朝下扣在办公桌上，顺手拉开抽屉，取出那个加密U盘，插进电脑。
文件夹名叫“基石V1”。
他点开视频资料，里面是上周在青岭镇卫生院拍的实录。凌晨一点十七分，值班医生老周输入患者信息，系统三秒内调出过往病史和最新检查数据。他看完结果，直接开了药方，转身去查房。
画面很安静，没有背景音乐，也没有解说词。
陈砚舟看了一遍，关掉。
他眉头微蹙，眼神中掠过一丝凝重，但很快被沉静取代。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地轻敲了两下，仿佛在测算某种无形的节拍。
这时助理敲门进来，语气有点急：“陈总，已经有五家合作单位来问了，说要不要考虑换系统？还有两家想暂停续约，看看情况。”
陈砚舟抬起头，目光坚定而平静，嘴角浮现出一抹极淡却笃定的笑意：“正常。现在外界对我们的质疑，未必是坏事，我们可以借此机会，用更扎实的行动证明自己。”
“我们不发个声明吗？或者做个对比测试？”
“不做。”陈砚舟斩钉截铁地回答，站起身，双手撑在桌面，身体微微前倾，“现在发声明，只会陷入无谓的口水战。我们要用实际成果说话，让他们看到我们的系统才是真正能解决基层医疗问题的。”
“可外面都在传……”
“我知道他们在传什么。”陈砚舟合上本子，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渐暗的城市天际线，声音低沉却不容置疑，“但他们传的是数字，是表面的速度和功能。我们做的是事，是能让基层医生真正减轻负担，让患者得到更准确诊断的事。这比任何宣传都更有力量。”
助理愣了一下，没再说话。
陈砚舟拨通技术组电话：“把过去九十天的系统运行记录整理出来，重点标出零延迟、零崩溃、零人工干预的案例。要真实日志截图，不要加工。”
又打给李媛：“今天开始，所有客户培训开场加一段实拍视频——就用青岭镇那个凌晨接诊的片段。”
“不加字幕，不加标题？”
“不加。”
“就这么放？”
“就这么放。”
李媛顿了顿：“行，我安排。”
挂了电话，陈砚舟靠在椅背上，盯着天花板看了两秒，然后起身走到白板前，拿起记号笔，在“服务响应”那一栏画了个圈。
下面写着一行小字：确保90%机构一周内熟练上岗。
他盯着这行字看了几秒，神情专注，仿佛在衡量每一个字背后的重量。随后拿起红笔，在旁边补了一句：“谁快不重要，谁稳才重要。”
下午三点，内部短会。
会议室里坐了七八个人，气氛有点紧。市场部的小王开口就说：“咱们是不是太被动了？别人已经铺到三甲医院了，我们还在乡镇转悠。”
有人附和：“至少搞场发布会，讲讲我们的优势。”
另一个声音响起：“免费试用都开始了，再不跟，入口就被占了。”
陈砚舟没说话，打开投影，播放了一段监控录像。
画面里是个偏远卫生院的值班室，墙皮有些脱落，灯管闪了一下。一位五十多岁的医生坐在电脑前，手指不太灵活地敲击键盘。系统登录后，自动弹出三条待处理提醒。他点开第一条，三秒内加载完成，看完后点了“已阅”，接着处理下一条。
整个过程用了不到五分钟。
录像结束，没人说话。
陈砚舟开口：“他们不会写ppt，也不会接受采访。但他们每天要用这个系统十几次。你们觉得，他们是关心‘提速50%’的宣传语，还是关心能不能顺利开出药方？”
没人回答。
“我们的对手在比嗓门。”他说，“我们在比心跳。”
技术组长忽然举手：“我们刚优化了夜间模式的加载逻辑，现在断网重连恢复时间缩短了四成。”
客服主管也说：“我们做了个应急清单，把常见问题分成三级响应，最紧急的十五分钟内必须到场。”
陈砚舟点头：“继续。”
散会后，他回到办公室，打开邮箱，看到张锐发来一封新邮件，标题是：“品牌素材更新包_V2”。
附件里是一套全新的视觉方案。主色调换成浅青与暖灰，LoGo改成了双手托起数据流的线条图，简洁但有力量。
他还附了一句话：“这次的设计，像人。”
陈砚舟回复两个字：“可以。”
然后他打开“基石V1”文件夹，把张锐的新稿存进去，重命名为“基石V1_品牌执行版”。
当天晚上，行业论坛出现一篇热帖，标题是《谁才是真正的AI医疗黑马？》。
帖子里说，某新兴公司技术激进、融资强劲、医院资源广泛，而另一家“低调派”则动作迟缓，产品缺乏亮点，质疑其是否已被甩开。
评论区吵了起来。
有人说：“别吹了，我们县医院试过那个快50%的系统，卡得连病历都打不开。”
另一个Id留言：“我们乡卫生院用的是老版本，半年没出过一次漏报，医生都说踏实。”
接着有人贴出一张照片：十七家基层医疗机构联合签署的续用意向书，盖着红章，日期清晰。
底下还有封手写信，字迹歪歪扭扭：
“用了半年，误诊少了，加班也少了。
以前半夜找病历像打仗，现在能睡个整觉。
这种事，不靠吹牛，靠实在。”
帖子热度慢慢变了。
原作者删了帖。
但第二天，又有医生在专业社群发问：“有没有人知道那家不做发布会、只拍实录的公司？我们想接入。”
消息传到陈砚舟耳朵里时，他正在看一份新名单——又有八家乡镇卫生院提交了合作申请。
他没笑，也没说什么，只是打开笔记本，在蓝笔页写下一行字：“口碑不是一天建起来的，但塌下来只要一夜。”
然后翻到红笔页，划掉之前那条任务，改成：“目标：三个月内，实现所有合作单位操作达标率100%。”
晚上八点，办公室只剩他一个人。
他关掉电脑，拔下U盘，放进内袋。站起身，背起那个洗得发白的双肩包。
临走前，他又打开“基石V1”文件夹，在“品牌不是盾牌，是灯”下面，添了一行小字：
光不靠喊，靠亮得久。
走出大楼时，风有点凉。
他拉了拉外套领子，脚步没停。
街对面的大屏正播放智康科技的广告，画面炫酷，口号响亮。
他看了一眼，低头刷了门禁卡，走进地下车库。
车灯亮起的瞬间，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李媛发来的消息：“卫健委那边问，能不能提前安排一次基层使用汇报？他们看了青岭镇的录像。”
陈砚舟停下动作，手指悬在屏幕上方两秒，眼神沉静如水，最终只回了一个字：
行。
他把手机放回口袋，发动车子。
后视镜里，城市灯火一片喧嚣。
他踩下油门，方向盘稳稳握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