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慎重”两个字的瞬间，陈砚舟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停了半秒，然后直接删掉对话框，像是扔进垃圾桶的废纸。
他抬头看向会议室里的三张脸，李媛眉头微皱，赵宇叼着烟没点，王振国则盯着自己刚发过去的预案文档，手指在触控板上滑动。
“他发了个‘慎重’。”陈砚舟说，“说明我们反应比他快。”
赵宇咧嘴笑了下：“这就怕了？刚才还威胁断供卡审批，现在改发短信了？”
“不是怕。”陈砚舟打开投影，把《应急预案V1.0》投到墙上，“是发现我们没按套路走。他们以为我们会慌，会求援，会内部吵架。但我们直接开会，还拉上了你这种能撬动渠道的人。”
王振国点头：“我刚查了系统日志，九家医院运行正常，数据同步率百分之九十八点七。只要不被物理切断网络，没人能让它停。”
“那就从技术开始。”陈砚舟拿起蓝笔，在白板上写下“三线并进”。
第一条：技术防御线，负责人王振国。
第二条：资源保障线，负责人赵宇。
第三条：形象塑造线，负责人李媛。
“他们想用钱压人，我们就用结构反制。”他说，“谁负责哪块，现在定下来，明天就开始跑。”
李媛靠在椅背上：“技术这块我没意见。但你说要出白皮书，怎么写？我们现在连公司都没注册，拿什么名义发？”
“用项目组名义。”陈砚舟翻开笔记本，目光沉稳，“标题就叫《关于基层医疗信息系统兼容性问题的实践报告》。不提商业，只讲技术落地和实际效果。”
“可有些细节……”李媛犹豫了一下，指尖轻轻敲击桌面，“比如我们用的中间件优化方案，虽然没申请专利，但业内一看就知道思路。万一被抄了怎么办？”
陈砚舟翻开笔记本，手指在页面上轻点，“写结果。比如‘接入飞利浦与迈瑞设备后，护士操作时间平均缩短四十三秒’，再附三家医院信息科主任的手写反馈。数据真实，来源可查，他们没法说造假。”
赵宇插话：“还可以加个对比图，别的系统要调三天，我们两天搞定。让医院自己说话，比我们吹有用。”
王振国点头：“我能提供现场调试记录，包括设备型号、网络环境、故障处理流程。脱敏之后完全可用。”
“好。”陈砚舟在白板上画了个框，“白皮书由李媛牵头，王工配合给数据，本周五前出初稿。发布渠道先走行业论坛，匿名投稿，别挂名。”
李媛抬眼：“匿名有用吗？真有人追查，照样能找到源头。”
“所以不止这一条路。”陈砚舟调出一份名单，“我已经让助理整理过去三个月所有对接过的医院联系人，一共二十七个。下周开始，定向发送案例简报，每份都带二维码，扫码能看到系统运行实录视频。”
赵宇笑了：“低调发声？搞得像地下党发传单。”
“就是要让人知道我们在做事。”陈砚舟目光扫过三人，“不是画饼，不是融资故事，是已经在用了，而且好用。”
王振国忽然问：“那加密通信呢？你说要换工具。”
“已经装好了。”陈砚舟打开手机，展示一个灰色图标的应用，“新通道今晚上线，旧群全部解散。以后所有技术沟通走这个平台，登录需要双重验证。”
“挺狠啊。”赵宇吐出一口气，“这是准备打持久战了。”
“不是准备。”陈砚舟看着他，声音低而稳，“是已经开始。”
赵宇沉默两秒，把烟放下：“行，资源线我来扛。你说要摸供应商名单，我已经让底下人去查了。另外三家没合作过的厂商，我也安排人接触，以我个人名义谈，不签任何东西，就留个口子。”
“够隐蔽。”王振国说，“万一真断供，还能跳过去。”
“但不能太久。”李媛提醒，语气中带着一丝忧虑，“临时链路撑不了几个月。长期看，还是得有自己的合作体系。”
“所以我们还得往前走。”陈砚舟翻开红笔记录页，“接下来两周，系统更新照常推进，培训一场不少。对外所有人统一口径——项目一切正常，正在内部优化。”
赵宇挑眉：“装没事人？”
“不是装。”陈砚舟合上笔记本，“是我们本来就没乱。他们以为资本一压，团队就会崩。但我们越稳，他们越难下手。”
王振国突然开口：“但我有个问题。如果他们联合几家大供应商一起断货，我们现有的替代方案最多撑两周。”
会议室安静了一瞬。
陈砚舟没说话，而是打开系统界面，快速浏览近期推送的任务记录。一条信息闪过——【完成“与三位医疗器械经销商深度交流”，奖励：人脉资源（江川市二级分销网络线索）】。
他记得这任务是上周完成的，当时没觉得多重要。
现在看来，正好用上。
“第六条。”他重新拿起笔，在白板最下方写下一行字：
启动“影子供应商”计划。
“赵宇负责明面联络，王工配合测试兼容性。我这边会通过其他渠道，接触三家未公开合作意向的厂商。不签合同，不付款，只建立沟通机制。一旦主链路被堵，立刻切换。”
“但接触未公开合作意向的厂商并非易事，他们可能会因顾虑而不愿合作。一方面，担心与现有合作伙伴产生矛盾；另一方面，对项目的稳定性和前景存在疑虑。我们需要提前准备好合作方案，详细阐述项目的技术优势、市场潜力以及合作能带来的利益。同时，展示我们的诚意，必要时可提供一定的技术支持作为合作基础，比如帮助他们优化设备与系统的兼容性。另外，要安排专人负责与这些厂商沟通，及时解答他们的疑问，建立信任关系。”
赵宇吹了声口哨：“这招够阴。”
“不是阴。”陈砚舟说，“是留后路。他们敢动手，我们就敢换道。谁先乱，谁输。”
李媛看着文档，忽然问：“那媒体那边呢？你说他们会发黑稿，我们怎么应对？”
“等他们发。”陈砚舟说，“现在回应等于承认心虚。但他们只要写，我们就立刻放出白皮书和医院实录。用事实对内容，用数据对谣言。”
“要是他们编造辐射超标、数据泄露这种事呢？”
“那就请医生出来讲话。”陈砚舟说，“找一家合作医院的信息科主任，做一次公开答疑。我们提供素材，他们站台。公众信谁？信专家，不信水军。”
赵宇笑出声：“你还真敢玩大的。”
“不是玩。”陈砚舟看着屏幕里的三人，神情坚定，“是让他们知道，这不是一个能随便捏的创业项目。我们有技术，有数据，有用户，还有愿意为我们说话的人。”
他合上电脑，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从现在起，所有动作都要带着反击意图。一次会议，一封邮件，一次培训，都是防线的一部分。”
李媛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我明天就开始整理白皮书框架。”她心里明白，这白皮书不仅关乎项目存亡，更是团队技术和努力的证明。
王振国说：“我回去就升级备份系统，确保源码分散存储。”他脑海中已浮现出服务器拓扑图，正迅速规划新的灾备节点布局。
赵宇掐灭还没点的烟，拨通电话：“喂，老刘，最近有没有兴趣做点小生意？”他的语气轻松，却已在心中列出了三个潜在突破口。
陈砚舟拿起蓝笔，在笔记本最后一页写下：
反击已待发。
下面画了一道横线。
他抬头：“每天早晚两次进度同步，有问题随时拉会。对外保持常态，系统更新照常，客户培训照办。谁问起来，就说我们在忙优化。”
赵宇忽然问：“那你呢？你做什么？”
陈砚舟站起身，把笔记本夹进包里。
“我去见一个人。”
“谁？”
“一个能帮我们拿到卫健委内部评审流程的人。”
李媛皱眉：“这风险不小。”
“所以才现在去。”陈砚舟拉上双肩包拉链，“他们还没出手，我们先落一子。等他们反应过来，棋盘已经变了。”
赵宇笑了：“你小子，真是半步都不让。”
陈砚舟走到门口，手搭在门把上。
“我不是不让。”他说，“我是知道，什么时候该亮刀。”
他拉开门，走廊灯光照进来一半。
脚步声响起，由近及远。
会议室里三人没动，屏幕还亮着，文档停留在“应急预案V1.0”的标题页。
李媛低头看了眼手机，新建了一个文件夹，命名为“白皮书素材”。她轻轻叹了口气，又打开邮箱，开始筛选可引用的调研数据。
赵宇拨通电话：“喂，老刘，最近有没有兴趣做点小生意？”他靠在椅背上，眼神若有所思地望向天花板。
王振国刷新了一遍系统后台，点击“立即备份”。进度条缓缓推进，他在心里默念：再多一分钟，再多一道保险。
窗外天色渐暗，城市亮起灯火。
陈砚舟走出大楼，拐进街角便利店，买了一瓶矿泉水。
他拧开喝了一口，把瓶子握在手里。
水很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