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打印机吐完最后一张纸，陈砚舟三人已离开办公室，各自回去准备新一天的计划。天刚亮，雨就砸了下来。
陈砚舟把U盘塞进内袋时，手机震动了一下。周强发来消息：“你真要冒雨去万象城？王主管说今天不来了，这鬼天气谁还出门啊。”
他没回，只是拉了拉牛仔外套的领子，抬头看了眼灰蒙蒙的天。林悦已经等在宿舍楼下，手里撑着一把浅蓝色的折叠伞，另一只手抱着文件夹。
“问卷打印好了？”陈砚舟问。
“两百份。”她点头，“防水纸，不怕淋。”
周强从后面冲过来，头发湿了一半，手里拎着三个塑料袋：“我带了雨衣！别看便宜，穿上去像移动帐篷！”
三人挤进出租车，车窗很快蒙上一层水雾。司机一边开一边嘀咕：“这种天还做调研？你们老师是不是跟你们有仇？”
到了万象城南门，风卷着雨水横扫广场。原定的动线测试点——那片空地——已经被临时围挡封住，保安说停车场积水，正在抽排。
“计划得改。”陈砚舟下车第一句话。
林悦皱眉：“家长不会在这儿等孩子，都躲进写字楼了。”
“那就去写字楼。”他说着转身，简单分配了下各自负责的区域，便各自行动起来。
他径直走向写字楼大堂，大堂宽敞明亮，巨大的水晶吊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地面光洁如镜，映出他的身影。玻璃门自动滑开，一股暖意扑面而来。 前台坐着个女人，妆容整齐，眼神冷得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工牌上写着“行政部 李雯”。
陈砚舟走过去，声音平稳：“您好，我们在做亲子消费调研，能耽误您几分钟吗？”
李雯抬眼扫了他一下，目光落在他湿透的裤脚上，心里不禁嘀咕：‘这学生模样的人，能做出什么有价值的调研。’但还是淡淡地回应：“学生？商业决策不是靠几张纸就能改变的。”
“您说得对。”陈砚舟没争，反而摘下眼镜擦了擦水珠，真诚地说：“但您觉得，为什么每天都有这么多家长宁愿站外面淋雨，也要等孩子下课？”
李雯愣了下，顺着他的视线看向窗外。对面商场门口，十几个撑伞的人挤在屋檐下，有个小男孩正踮脚拍打玻璃门，她的心微微一动，似乎看到了自己接孩子时的场景，于是缓缓开口：“那边儿童区空调坏了三天，还没修。”
“如果这里有个地方，孩子能玩，家长能坐着喝杯热饮，还能顺便处理工作邮件呢？”陈砚舟问，“您会推荐同事来吗？”
她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一下，回忆起自己上周的经历，说道：“我儿子上周在这摔了跤，膝盖到现在还有淤青。物业没人管，连创可贴都没有。”
说完，她接过问卷，低头填了起来。
“您常来接孩子？”陈砚舟轻声问。
“每周六上午九点半，雷打不动。”她顿了顿，“其实……楼下要是有个安全的地方，我也愿意多待会儿。现在每次都急着把他接走。”
她填完问卷，抬头：“那边穿红裙子的女人，也经常来。你可以问问她。还有那个推婴儿车的爸爸，每天都来，说是陪老婆上班。”
陈砚舟道谢，转身时听见她在背后说：“别光问他们想要什么，问问他们怕什么。”
林悦先后询问了多位家长，多数母亲表示带孩子出门最头疼排队，从兴趣班到厕所、喝水，处处都要等，还担心孩子被人流冲走，非常希望能有个安全的地方安心等待。
其中一位母亲让她印象尤为深刻。
“阿姨，您平时带孩子出来玩，最头疼的是什么？”林悦声音温和，眼神中满是关切地递上笔。女人轻轻叹了口气，眉间的疲惫清晰可见，她苦笑着回答：“排队啊，每一个环节都要排。画画班前面排着长长的队伍，等孩子上完课想去厕所，又得排。就连想给孩子买瓶水润润嗓子，都被人群挤得差点松开了孩子的手，孩子小小的一只，在人流里差点就被冲走了，当时我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每次出门都像打一场硬仗，又累又担心。”
“有没有想过，商场能提供一个让您安心等待的地方？”
“当然想。”她叹气，“但我不会为这个多花钱。除非它真的省事。”
“那您觉得，什么样的服务能让您觉得‘值’？”
“有座位就行。”她摇头，“现在很多地方，连个干净的椅子都没有。”
周强则蹲在洗手间门口，拦住一位刚给娃擦完手的男人。
“哥，你觉得亲子区最该改进的是啥？”
男人想了想：“别让孩子乱跑就行。上次我家小子窜进电器区，差点碰倒展示柜。”
“要是有个封闭区域，专门给孩子玩呢？”
“行啊。”他点头，“只要别太贵。我们每个月光兴趣班就一万二，再加钱得掂量。”
周强眼珠一转，觉得是个好机会，便顺势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早就准备好的小卡片，笑着说道：“哥，你看我们这个服务怎么样，那你愿不愿意办张月卡，包含停车优惠、免费饮品和应急托管？”
“托管多久？”
“两小时。”
“那可以考虑。”男人收下卡片，“回头让我老婆看看。”
两小时后，三人汇合在地下一层的咖啡厅角落。周强的衣服还在滴水。
“我问了十二个人，八个说愿意试试封闭游乐区。”他抹了把脸，“还有一个大叔说，只要能让他安静吃顿饭，他愿意付双倍钱。”
林悦打开平板：“新样本里，母亲单独带娃的比例是64%。她们最在意的不是娱乐项目多不多，而是‘安全’和‘可控’。很多人提到‘不敢让孩子离开视线’。”
陈砚舟翻开笔记本，红笔勾出几条关键词：“排队久”“没座位”“设施旧”“怕走丢”。
“所以核心不是玩法，是信任。”他说。
“什么意思？”周强啃着热狗。
“家长不缺钱，缺安心。”陈砚舟写下一串批注，“动线闭环设计——孩子进去就别乱跑；家长陪伴价值挖掘——让他们也能休息；低成本高频次消费锚点——一杯三十块的咖啡，配上免费托管十五分钟，转化率至少翻倍。”
林悦忽然抬头：“你还记得问卷里有个选项是‘是否愿意参与运营建议’？”
“怎么了？”
“有七个人打了勾，其中五个是妈妈。”她调出记录，“她们不只是消费者，还想当‘共建者’。”
“有意思。”陈砚舟眼睛微亮，“让顾客觉得自己在参与规则制定，比打折更有黏性。”
他打开手机准备上传录音，信号格瞬间变红。
“又断了！”周强拍桌子，“这破地方wi-Fi比蜗牛还慢！”
“手动转录。”陈砚舟抽出蓝笔，“林悦你念，我记。”
一段段对话被压缩成短句：
“上次摔了跤，没人扶。”
“想找个能办公的地方。”
“最怕孩子被人带走。”
“要是能预约时段就好了。”
“有没有充电口？我妈边喂奶边回客户消息。”
陈砚舟一条条标红，忽然停在最后一句上。
“应急服务点。”他写下，“母婴室配充电插座、温奶器、紧急呼叫按钮。不是福利，是付费增值服务入口。”
周强瞪眼：“谁会为了充个电多花钱？”
“加班到晚上九点的妈妈会。”林悦说，“她不是来逛街的，是来喘口气的。”
陈砚舟点头，在本子上画了个简单的动线图：入口→儿童区→家长休息舱→轻食吧台→出口闭环。
“负一层层高够，隔断用透明亚克力板，视觉通透又能防乱跑。洗车+涂鸦+卡丁车保留，但改成预约制，避免高峰拥堵。”
“那叫啥名？”周强问，“总不能还叫‘轮胎上的童年’吧？”
“叫‘十分钟计划’。”陈砚舟说，“告诉家长，你只需要投入十分钟，剩下的交给我们。”
“听着像减肥广告。”林悦笑。
“那就叫‘十分钟自由’。”周强抢答，“让爸妈重获人生！”
林悦翻出一份录音摘要：“有个妈妈说，她丈夫每次带娃都像完成任务，自己却像在值班。她说‘我们需要的不是更多玩具，是有人承认带孩子很累’。”
陈砚舟沉默片刻，在本子上写下新的一行：
“情绪价值，才是隐藏的付费点。”
系统界面无声闪烁。
【任务进度更新】“获取一线消费者真实反馈”完成
→ 奖励触发：【财富值+500】【技能卡碎片x1】【人脉资源解锁进度+15%】
→ 新提示浮现：“已生成初步消费者画像，建议深化年龄段细分分析。”
他没急着看奖励明细，而是盯着窗外。雨还在下，但写字楼门口的人多了起来。几个妈妈聚在一起说话，其中一个指着这边咖啡厅的方向，似乎在讨论什么。
李雯从大堂走过，手里拿着一份文件，经过他们桌旁时脚步微顿。
“你们那个‘十分钟自由’。”她突然开口，“能不能加个功能？比如，提醒家长课程快结束了，提前五分钟通知。”
“当然可以。”陈砚舟答。
“那……”她犹豫了一下，“我能留个联系方式吗？我认识几个幼儿园园长，他们可能有兴趣合作。”
她递来一张便签，上面写着电话号码。
林悦接过，轻声说：“谢谢您。”
李雯摆摆手走了，背影挺直，高跟鞋敲在地砖上发出清脆声响。
周强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电梯口，嘟囔：“刚才还爱搭不理的，现在主动送资源？”
“她不是被说服的。”陈砚舟收起便签，“她是被问醒了。”
“啥意思？”
“当一个问题戳中生活真相时，没人能装作没听见。”
他合上笔记本，红蓝两色字迹交错清晰。咖啡厅灯光落在封面上，映出一行被雨水晕开又干透的字迹：
“家长不怕花钱，怕花得不值。”
林悦忽然抬头：“等等，你说‘深化年龄段细分’……是不是意味着我们要把三到六岁和七到十二岁的需求分开设计？”
陈砚舟正要回答，手机震动。
一条新消息弹出。
发件人未知。
内容只有短短一句：
“你们昨天开会的事，有人录了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