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会后,李怀德被堵在走廊里。老张媳妇抱着襁褓中的婴儿,后面跟着七八个职工。
李副厂长,老张媳妇“扑通”一声跪下了,这孩子叫红英,您可是她的救命恩人啊。
快起来,快起来!李怀德慌忙搀扶老张媳妇。婴儿突然抓住李怀德的手指,“咯咯”一乐。
李副厂长,您是好样的!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嗓子。
那天傍晚,李怀德在办公室门口发现了一个布包。打开一看是一双千层底布鞋。鞋垫里夹着张纸条,感谢您!
春节前三天,互助会账上突然多出一笔匿名捐款。
李怀德翻开账本,发现每个困难户后面都多了行小字。张师傅家添了个闺女,送两斤白面李大姐风湿犯了,送两副护膝。。。
“还是大江说的对,人心都是肉长的啊!” 李怀德忽然明白,人心原来是最精密的齿轮,只要找到了正确的传动轴。
大年三十,轧钢厂礼堂张灯结彩。当李怀德端着搪瓷缸子走上台的时候,台下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他望着台下乌泱泱的人群,有人举着感恩李副厂长的木牌,有人则抹着眼泪。
人这辈子,总要信点什么。现在他终于明白,信的从来不是虚妄的传说,而是这千百双手共同托起的温暖。
李怀德其人,好吃,会吃!
“老何,你说我一堂堂副厂长,现在就口腹之欲这点爱好了。每次都是麻烦你,见笑了!” 这个是李怀德一次稍微喝多了一点,和何大清说的话。
何大清,何大江,李怀德几个人没事的时候,就喜欢聚在一块喝两杯。大多数的时候是何大清做菜,其他两个人负责点评。
李怀德现在不想在轧钢厂太张扬,更加的是他看不上黄化这个所谓的八级厨师。
“李厂长,老二,我这边现在正有档子事情,有点犯难。你们帮我合计一下?”何大清喝了一杯酒,将最近自己遇到的事情讲了出来。
北京有个致美楼,原来是姑苏菜馆,后改为山东菜系了。以四吃活鱼,云片熊掌等名菜闻名。
何大清有个师兄王顺才,原来在里面是二厨。也不是说厨艺不好,只是性格耿直。现在店里整顿,这下子没了营生,差事黄了,不得已求到师弟这边了。
何大清也犯难了,自己虽然是后勤主任,但是也不能明目张胆的安排自己师兄。还有一个就是工厂里面的厨师,最多定级就是六级了,往上没了。
“那啥,搞个三产不就行了?挂在轧钢厂后勤的名下。”何大江嘴快,一时没忍住。
后街要开馆子?李怀德听到何家哥俩说话,眼睛就是一亮。一举两得的事情嘛! 我看行!咱后勤部挂个三产的名头,顺道也解决了吃饭的问题。
李怀德想起上周陪棉纺厂老刘吃饭的时候,对方筷子尖在木须肉里翻找肉丝的窘态。轧钢厂三千多号人,干部们总得有个体面吃饭的地界。
一周后的早晨,后街第三间库房的木门上,红漆写的工人食堂被白灰抹去,换上了轧钢厂服务站的木牌。王顺才带着三个贫困家庭挑选出来的一个姑娘两个小伙子,在铁皮炉子前摆开了阵仗。
开业首日,何大清特意过来捧场。王顺才的手艺还真的不是吹出来的。爆腰花的醋香飘出了半条街。李怀德坐在靠窗位置是连连点头。
比食堂强多了。宣传科的老刘抹着嘴角的油星感叹道。
天黑以后,小饭馆的方凳子渐渐的坐满了。附近退休的老钳工们自带酒壶,就着花生米,毛豆聊起五三年抢修三号炉的往事。
货车司机老周每月十五必来,说这儿的粉肠比运输公司食堂的带劲。
最逗的是孩子们,放学后总爱扒着门缝闻味儿。二锅头,粉肠,蒜肠和香烟,甚至老爷们儿,臭脚丫子的味道。这些小家伙对那个味道一点不讨厌,甚至还很享受。
王师傅,黄化带着两个人在街口转悠,手里还拿着本子。新调过来的马华对着王顺才说道。“好像在记着什么?”
让他记。王顺才把手里的抹布扔在灶台上,从后厨走了出来。服务站是正经三产,账目都在厂办备过案的。
黄化盯着服务站门口排队的人群,后槽牙咬得发酸。那些穿蓝布工装的工人本该是食堂的常客,此刻却举着铝制饭盒,眼巴巴等着。
就明晚,让那姓王的灶台翻个个。黄化想起昨晚在工人俱乐部后门碰头的三个青年。完事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谁叫王顺才,滚出来!三个穿军大衣的青年举着砖头,领头的也就二十来岁,把正在吃饭的李怀德和何大江吃了一惊。
王顺才呢?领头的青年已经踹翻了第三张长凳,让那老小子出来!
几位同志,何大江站了起来,拦住了要冲过去的马华。王师傅刚出去,有啥事跟我说也一样的。
领头的举起砖头就要砸,何大江眼疾手快抓住对方手腕。有话好好说。
“你们是什么人?”李怀德站了起来。
“你管的着吗?”这三个小子一看正主不在,就这个站起来的家伙碍事,收拾你算了。
何大江手腕子一抖,砖头一声砸在了地上。右手五指如铁钳般的扣住了领头青年的腕骨。那小子刚要叫骂,膝盖突然被何大江一脚踢在了关节窝,整个人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后生仔,灶台翻不翻得看火候。 何大江也没想和这几个家伙计较。
领头青年疼得直抽冷气,另两个同伙举着板凳冲上来。何大江侧身闪过,左手打在第一个家伙的后颈,第二个家伙的军大衣腰带被他拽住,一脚就踢翻了。
滚吧。三个小子踉跄着逃出门,李怀德想要说话,何大江摇了摇头。
晚上杨厂长招待客人,黄化下班就晚了,出了轧钢厂的东门,在小树林的附近被人套了麻袋。迎接他的就是一顿的拳头,还有这脚踹的太疼了。
哥几个,打错了!黄化已经缩成虾米似的,直翻白眼,大声的喊道。
打的就是你。妈的,对方可是练家子!领头的边踹边说,“人家要是下狠手,今天晚上,哥几个就折在里面了!打,给我狠狠的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