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阎,老阎。”杨瑞华几步跨进了屋子。“
对门,刚刚何大江带了一个小闺女回来,张巧云还说是她闺女,你说,这事透着就是新鲜?”
“怎么可能?张巧云又不傻?” 阎埠贵明显的就是不相信。“就算何家兄弟,就算愿意替别人养孩子,这媳妇怎么的也傻了吧唧的?”
“不对,不对?” 阎埠贵一瞬间就反应过来了。“老伴你刚说的,我估计这孩子是军属或者遗孤,你可别忘了,何大江在街道办本身就是负责这一方面的。”
“现在这日子过的都是紧巴巴的,你说大江还领养。我看巧云妹子也喜欢的。”杨瑞华望着东厢房。“这两口子都是心善的人呐!”
“嗨,我不如大江多矣!” 阎埠贵是长叹了一声!
哇,哇!” ---里间屋子传来了婴儿啼哭的声音,而且是两个声音,忽高忽低的交替着。
“爸爸。”周佳玉紧张的抓着何大江的大手,小声的说着,眼睛却一个劲的往里面看。
“肯定是两个调皮的弟弟,让妈妈带你过去看看。”何大江对媳妇就是微微的一点头。
周佳玉的小手被张巧云牵着,心情忐忑的来到里屋。看见竹编的摇篮里并排躺着两个裹红肚兜的男娃娃,脸蛋像刚蒸好的白面馒头,正握着小拳头,两手两脚的乱蹬着。
佳玉你看,这两个就是弟弟们。张巧云摸着周佳玉的小脑袋。“左边这个叫何桢彦,是哥哥,右边的叫何桢轩,是弟弟的。”
她说话的时候,摇篮里的何桢彦突然打了个奶嗝,周佳玉没忍住笑出了声,又慌忙捂住嘴巴。两个奶娃子,看见有人进来也不叫唤了,睁着大眼睛,也在观看。
佳玉,要不要过来抱抱?张巧云把老大何桢彦抱了出来。
周佳玉本能的往后退了几步。
别怕,这是弟弟。你们以后会一起上学,一起长大的。张巧云看到小姑娘眼睛里面闪过的惊慌,有点心疼。柔声的说道。
张巧云把何桢彦换到左臂,右手轻轻拍着襁褓。她说话的时候,何桢彦突然咧开没牙的嘴,周佳玉看着那粉红牙床,鬼使神差地伸出一根手指。
小家伙立刻一把抓住了她的食指,力气大得惊人。周佳玉觉得指尖像被套了个热乎的糯米糍,抬头正对上张巧云含笑的眼睛。
另一边,老二何桢轩看没人理会自己,也是“咿咿呀呀”的唱了起来。
佳玉,来,洗把脸,咱们闺女要漂漂亮亮的过日子。何大江不知何时端来木盆,水面漂着艾草叶。
周佳玉转头看到何桢彦在摇篮里吐了个泡泡,何桢轩挥舞着藕节似的胳膊,咿咿呀呀像在应和。周佳玉任由温水漫过手背,新妈妈张巧云在给她仔细的洗着。
大江,把那个竹床搬出来,让佳玉和我们睡一个屋。张巧云在灶台间是闪转腾挪,铁勺碰着锅沿叮当乱响。一边做饭一边和何大江说话。
她掀开锅盖,热气扑到了一边周佳玉的小脸上,带着南瓜小米粥的甜香。小姑娘甜甜的笑了。
“噗呲,噗呲!”早上何大江醒来的时候,看到周佳玉赤脚正蹲在床边,和两个弟弟玩的正欢。三个人都是大眼瞪小眼的,其中两个还都是在吐泡泡。
“大江,佳玉和我一块上班吧?”早上吃饭的时候张巧云对何大江说道。“我们单位的托儿所里面,现在好几个和佳玉差不多大的孩子。”
“佳玉,保护好弟弟奥!”何大江将母子四人送到了张巧云的单位,在档案室的门口对小姑娘说道。
“嗯!”小姑娘用力的点了点头。
虽说是秋天了,但中午的时候太阳还是火辣辣的,天气依然是炎热的。交道口街道办,自己的试验田里面,一亩地的玉米正在紧张的收获中,王秀兰主任带头。再加把劲!今儿晌午前务必收完!
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个时候的地头,来了一位戴草帽的中年人,直接的卷起袖子和大家一起干了起来。
“李秘书,怎么是您?”王秀兰看到身边的人,一下子惊呼了起来。她余光瞥见个戴草帽的身影猫腰钻进地垄,动作利落地掰下个金灿灿的玉米棒子。
“伍领导让我过来看看,说交道口的那个小伙子搞得怎么样了?我得见见他啊!” 李秘书一边说话一边干活,丝毫不受影响。
“伍领导,要见我?”何大江觉得浑身血液地一下子冲上头顶。
“秀兰同志,领导听说了你们的事情,他说你们做的很好!李秘书径直走到何大江面前,沾着泥土的手拍在他结实的胳膊上。何大江,你小子不错!领导让我带你去海棠小院,他想见见你!
沿着红墙根往西走,何大江跟在李秘书的后面。数着第七棵龙爪槐拐弯。青砖灰瓦的院落前,两株西府海棠在秋风里簌簌的落着叶子,砖红色花盆里竟栽着秋玉米,穗子垂得比院门还高。
可是小何同志来了?伍领导的声音比秋阳还暖了三分。
59年9月25日下午,何大江铭记了一辈子的日子。
海棠小院,何大江见到了这辈子最崇敬的人,一刻钟的时间让何大江这一生都记忆犹新。
小何!伍领导让我转交给你的!一周后,当李秘书抱着一个牛皮纸袋子,再次走进了交道口街道办的大门的时候,办公室里面的这帮家伙,眼珠子都红了。赤裸裸的羡慕嫉妒恨啊!
一张合影。伍领导站在海棠树下,慈祥的像父亲一样。而自己,拘谨得就如同是个孩子一般,这是传家的宝贝。
好好工作,莫负韶华。信纸上铁画银钩的八字箴言,从此便成了何大江这一生的信念!
何大江的手心沁出了薄汗,那帧合影被他抚过千百遍,老人鬓角的银丝在秋阳下泛着柔光,像极了西府海棠凋落前的最后一抹胭脂。
多年以后,每当何大江再次回忆起往事的时候,照片的边缘早已泛黄,却总让他想起,小院子那个午后的海棠,想起那个把民生细碎都捻化作星辰的老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