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灶王爷上天的日子。何大江蹲在垂花门底下,手里攥着半把高粱穗子。这是还是今天早上,从林家米行后院顺的。雪粒子打在青瓦上喳喳的作响,他想要把高粱搓下来。
他往手心里哈了口气,突然听见一声,雨水正踮着脚啃冰棱子,羊角辫上还沾着片枯树叶。
小丫头片子!何大江一把将人抱了过来。这冰棱子比你的牙口都硬!小丫头咯咯的笑着往他棉袄里钻,新的棉衣的确是暖和,白天穿晚上盖的。
老二,这春联咋写?爆竹声中一岁除,下联对个啥?你赶紧的过来。何大清从正房里面探出了脑袋,手里还拿着半截红纸。
流民锅里半粒无傻柱子举着锅铲从厨房里窜了出来。何大江顺手抄起笤帚疙瘩作势要打,这小子早像泥鳅似的,滑到了院门口。
哥,咱家的灶王爷画像该换了啊。何大江望着斑驳的墙壁,去年贴的杨柳青年画早让风吹成了雪花皮。他将袖子挽上,毛笔沾上了墨,正准备写对联。
后晌去天桥吧,那儿有人在卖灶君的画像的,我们去请一幅回来。何大清抹了一把冻得通红的鼻子,听说还有举人老爷的。
大清,你师兄弄回来的年货,给你们匀了两条。正说着,胡师娘挎着竹篮子,掀开门帘进来了。里头躺着两尾活蹦乱跳的鲫鱼。
师娘,您家这鱼比林家米行的大米还新鲜呐!何大江赶忙把雨水往胡师娘怀里一揣,小丫头嘴甜。
就你会说话!胡师娘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开了花,从篮底摸出把红枣塞给雨水。拿去煮腊八粥,记得放把糯米,黏住灶王爷的嘴!
“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啊!但愿灶王爷保佑大家,一年都平平安安的!” 何大江也笑着说道。
何大清跟着傻笑,眼角却瞥见前院阎家的大门开了。阎埠贵捧着个粗瓷碗,里头盛着半碗高粱米。在垂花门那边,正往这边探头探脑的。
这老小子是小学教员,过年的时候也会支了个摊帮人写春联。收点花生瓜子啥的,美其名曰“润笔费”。
老阎,来碗鱼汤?何大江扬声打了一个招呼。阎埠贵吓得一哆嗦,碗沿地磕在门框上。不。。。不必了!我夜观天象,今夜恐有大雪!唰地一声退了回去。
何大清啐了口唾沫,老阎最近神神叨叨的。何大江却望着天上铅灰的云层,想起昨天在崇文门西大街听到的传言。东交民巷那边,怕是真的要变天了。
腊月二十六,赶大集。何大江背着个破褡裢,里头装着一个老南瓜,半袋子土豆子和一只野鸡。天桥市场人挤人的,叫花子比卖年画的还多。有个老兵痞子抱着断枪坐在墙角,面前摆着个豁口碗,碗里头躺着几枚铜子儿。
小哥,买幅灶君像?沙哑的声音从脚边传来。何大江低头,正对上一双浑浊的老眼。举人老爷穿着件破棉袍,怀里抱着卷发黄的宣纸,画上的是灶王爷。
多少钱?何大江问道。
老举人哆嗦着手指,比了个。
何大江掏出一块半开的小银元,他把整块银元塞进老举人的手里。给大爷置办件袍子,大过年的,别冻出个好歹来。
老举人突然抓住他手腕,枯枝般的手指在掌心划拉。坤位有煞,坎宫带血,小哥。。。话没说完,就被一个巡警推搡着撵开了。
何大江夹着灶君像就往回跑,后襟早就让冷汗给浸透了。
腊月二十九,封印。何大江踩着梯子贴春联,雨水在底下举着糨糊罐,小脸冻得通红。
傻柱子和大哥在小炉子上炒着老南瓜子,也不知道里面加了什么,怪香的。后院的许大茂也在一旁转来转去的,时不时的拈上几粒。
大哥,多炒一些。给胡家,林家都送一些过去。何大江从梯子上探出头。空间里面的老南瓜不少,断断续续的悄悄的拿出来不少,南瓜子都攒了起来。
何大清抹了把脑门上的汗,早备下了,还有你给林家预备的腊兔子。
大江哥,我爹说让你赶紧的去米行!话音未落,四合院大门突然被撞开,林万阳抱着个粗陶罐子闯了进来。
何大江心里一下子,从梯子上蹦了下来,差点儿崴了脚。
城外来了批流民,正往城里涌呢!林万阳在何大江的耳边小声的说着。
“大哥,我出去一下,你看好柱子和小雨水,别出来。” 何大江抓起棉袄就往外冲,顺手把林万阳怀里的陶罐子递给了出来的傻柱。
“老二,你小心一点。”等何大清出来的时候,何大江和林万阳已经跑出去好远了。
胡同口早乱成一锅粥,流民们举着破碗往前挤,巡警的哨子声刺得人耳膜生疼。有个妇人抱着孩子跪在雪地里,孩子的小脸紫得像个茄子。
大江!时局有点不对劲?怎么的会有这么多的流民涌进来?看来米行要不保了。”当何大江和林万阳从后院翻进米行的时候,前面已经堵满了人,林老板也是愁容满面的。
“叔,现在米行还有多少粮食?” 何大江也麻爪了,挡是肯定挡不住了。
“粮食倒是不多了,大概500来斤,现在乱得很,我也不敢弄了。” 林老板也是做大事的人,瞬间就明白了何大江的想法。“舍财保命要紧。”
北风裹着雪粒子,像撒盐似的往人的脖颈里钻。流民们正用青砖砸着门栓,有个高个子还举着从城隍庙拆下来的供桌腿。
各位父老乡亲,林家米行今儿个施米,每人半碗,领完为止。趁流民们愣神的功夫,林老板早已经掀开了米缸。抓起一把高粱米就往天上扬。高粱米混着雪粒子落下,有个流民突然跪了下来,张嘴就接。
排队!都排队!何大江跳上米袋垛。每人半碗,领完为止。敢明抢的,不要怪手下无情!他顺手把林老板的九节鞭往门框上一指,鞭梢正扫在高个子的鼻尖上。
流民们果然安分了下来,排成了一条歪歪扭扭的长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