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林青把笔记本塞进怀里，拍了拍赵刚的肩。两人没多说话，转身出了茶铺。山风还在刮，但脚下的路已经踩实了方向。
刘裕和是关键。
他们一路穿城而下，直奔城南。街上人渐渐多了起来，挑担的、拉车的、吆喝早点的，热气腾腾。林青走在前头，眼神一直盯着前方拐角那棵老槐树。树皮斑驳，一根粗枝横在半空，像被谁硬生生掰断过。
昨天俘虏说的接头点就在这儿。
但他们今天不去等货，要去的是刘裕和的住处——就在槐树后巷三百步，一栋两层西式小楼，红砖墙，铁栏门，看着体面，也透着防备。
两人走近大门时，门口站着四个保镖。
两人在左，两人在右，站得笔直。衣服紧绷，袖口卷起一截，露出小臂上的筋肉。一人手里拿着根短棍，另一人腰间鼓起一块，不知藏了什么家伙。
林青停下脚步，赵刚跟上半步。
“我们是军管会查案的。”林青开口，“找刘裕和问些事。”
门口左侧的保镖抬手拦住：“主人不见客。”
“不是访客。”林青没退，“是公务。军需走私案牵连到他，必须当面核实。”
那人冷笑一声：“你说你是谁就是谁？拿证件来。”
林青从怀中取出一张盖了章的纸递过去。保镖接过看了一眼，随手交给旁边的人。那人扫了一眼，直接撕了，扔在地上。
“不认这个。”
林青看了他一眼，没动怒。
他知道这些人不是普通看门的。站姿稳，呼吸匀，眼神不乱飘。这种人练过，而且不止一天两天。
赵刚低声说：“谈不通了。”
林青点头：“那就只能闯了。”
话音落下，他突然向前一步，右手直取最近那人的手腕。对方反应极快，立刻回拧反制，却被林青顺势一带，整个人往前扑出半步。林青膝盖一提，撞在他肘关节处，咔的一声轻响，那人闷哼一声松了手。
赵刚同时出手，冲向右边两人。左边那个拔出短棍横扫，赵刚低头躲过，侧身撞进去，一记肩撞将人顶翻在地。第二个人挥拳打来，赵刚抬臂格挡，反手抓住对方肩膀，用力一压，那人单膝跪地。
四人围攻的局面刚形成，就被拆了两个。
剩下两个保镖对视一眼，不再试探。一人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刀刃闪着冷光。另一人脱下外套，露出结实的肩膀，摆出拳术架势。
林青眯了下眼。
这身法像是北派通背拳，讲究放长击远，发力迅猛。能练到这种程度的，多半出身镖局或者武馆。
他没再等。
主动踏步上前，虚晃一拳引对方出招。那人果然抬手格挡，林青立刻变招，左手绕到背后，一个反肘砸在对方面门。那人踉跄后退，鼻血流出。
持刀的那个趁机扑来，刀锋划向林青肋部。林青旋身避让，衣角被划开一道口子。他借着旋转之力，一脚踹在对方小腿外侧，迫使他重心偏移，紧接着欺身而上，一掌劈在颈侧，那人当场软倒。
最后一个保镖脸色变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大门，似乎在犹豫要不要退进去。
林青喘了口气，活动了下手腕。刚才几轮交手不算轻松。这些保镖配合默契，动作干净利落，绝非街头混混可比。能养这样一支队伍，刘裕和背后的水比想象中更深。
赵刚走过来，甩了甩发酸的手臂：“打得痛快。”
“还没完。”林青盯着大门，“屋里还有人。”
话刚说完，门内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门缝打开一条线，又钻出两个人。一个矮壮，满脸横肉，走路时脚掌贴地，像猫一样悄无声息。另一个高瘦，双手垂在身侧，手指修长，指节突出。
林青心头一紧。
这两人一出来，气氛就变了。前面四个是打手，这两个是真正的高手。
矮壮的那人站定后，低声道：“再往前一步，伤了你们别怪我没提醒。”
林青没答，只看向赵刚。
赵刚点头，两人分开两侧，呈夹击之势。
矮个子率先动手，猛地蹬地冲来，拳头带着风声直轰林青面门。林青侧头避开，反手抓他后颈，却被对方扭肩化解。两人贴身缠斗，拳肘相撞，发出沉闷声响。
另一边，赵刚对上高个子。对方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三连抓，招招锁喉扣脉。赵刚几次想近身都被逼退，只能游走周旋。
林青越打越清楚。
这些人用的不是花架子，是真能杀人的功夫。每一个动作都精准狠辣，明显经过长期训练。更麻烦的是，他们不急着分胜负，而是稳扎稳打，拖时间。
他在等援兵。
林青眼角扫向院内，发现二楼窗帘动了一下。
有人在看。
他猛然发力，一记扫腿逼退矮个子，随即跃身突进，直扑大门。只要能冲进去，就能打断里面的联络。
高个子察觉意图，强行摆脱赵刚，横身拦截。林青迎面一拳虚晃，等对方抬手，立刻变掌为刺，指尖戳向其腋下神经。那人抽气后撤，林青趁机越过防线，伸手去推门。
门没开。
里面上了闩。
身后风声骤起，矮个子全力扑来。林青来不及回头，只能侧身翻滚，堪堪躲过一记重拳。地面砖石被砸裂一角。
赵刚赶上来支援，却被两个保镖死死缠住。
林青站起身，抹了把嘴角的血。刚才那一滚磕到了台阶，肋骨有些发麻。但他不能停。
他盯着那扇门，声音不高却清晰：“刘裕和！我们知道你勾结洋人，私运军资，破坏城防！现在给你机会，开门配合调查，还能从宽处理！”
屋内一片寂静。
没人回应。
林青深吸一口气，正要再次发动强攻，忽然听见远处传来警哨声。
一声，两声，越来越近。
巡捕来了。
保镖们脸上露出笑意。
矮个子擦了擦鼻血，冷声道：“听到了吗？再不走，就是妨碍公务，当场拘押。”
林青没动。
他知道这时候退，等于前功尽弃。证据很可能在几分钟内就被销毁。账册、图纸、通信记录，全都会消失。
可如果硬闯，一旦和巡捕正面冲突，性质就变了。
赵刚喘着气走过来：“怎么办？”
林青盯着门缝里透出的那一丝暗光。
他知道里面有人正看着他们，等着他们离开。
他缓缓抬起手，按在胸口。那里贴着一张名单，还有一张草图。
线索不能断。
他转头对赵刚说：“等他们来，先让他们进门。”
“然后呢？”
“然后我们跟进去。”
“他们不会让我们进的。”
“那就让他们带我们进去。”
赵刚愣了一下，明白了。
林青嘴角微扬。
他不怕巡捕来。
就怕他们不来。
警哨声越来越近，脚步杂乱。
保镖们列队站在门前，挺直腰板。
林青往后退了两步，拉着赵刚站到路边。
一辆黑色警车拐进巷口，轮胎碾过碎石，发出刺耳摩擦声。
车门打开，三个巡捕跳下车，领头的拿着记录本，大声喊道：
“谁报的案？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