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把那张写着“山字三组”的纸条收进衣兜，转身就往回走。赵刚跟在后面，想说什么又没开口。
他没停步，直接进了作战室。
桌上还摆着昨晚大会用过的几块展板，他看也没看，拉开抽屉取出一叠新纸。小雨已经在整理文件了，听见动静抬头看了他一眼。
“准备开会。”林青说，“所有人，十五分钟后。”
小雨点头，起身去通知。
十分钟后，会议室坐满了人。老参谋、营主官、技术组的年轻干事都来了。有人还在擦汗，显然是刚从外面跑过来。
林青站在前面，手里拿着一支铅笔，敲了两下桌子。
“昨天的事过去了。”他说，“但我们不能只等着别人出招。”
屋里没人说话。
“敌人用老机器发报，以为我们查不到。可正因为是老东西，反而露了马脚。”他顿了顿，“下次呢？要是他们用新法子，我们怎么办？”
有人低头记笔记。
“我决定成立一个技术研习所。”林青说，“专门研究怎么用新技术打仗、管地盘、带队伍。谁有兴趣，现在就可以报名。”
底下一阵骚动。
有个老连长站起来：“林副司令，咱们打了一辈子仗，靠的是胆子和枪杆子。现在搞这些洋玩意儿，是不是太虚了？”
“不虚。”林青走到墙边，拿起一台缴获的无线电设备，“这东西能让你在十里外听到命令。昨天要不是它，我们根本抓不住‘青鸾’信号。”
老连长没再说话，但脸上的怀疑还是明摆着。
林青也不急，“你先看看成果再说。”
会后第三天，第一台自制发报机送到了。
技术人员满脸疲惫，眼睛发红。林青让他们先去休息，自己带着小雨一头扎进调试房。
信号断断续续，声音听不清。
他们一遍遍试，改线路，换电池，调整频率。三天没合眼，终于让声音稳了下来。
“东营收到，请回复。”耳机里传来清晰的声音。
林青对着话筒说：“总部确认，通信成功。”
整个房间的人都站了起来。
当天下午，命令就下了：全军通讯系统逐步更换为新制设备，原有流程压缩三分之二时间。
消息传开，不少士兵开始好奇这“铁盒子”到底有啥用。
林青干脆组织了一场演武擂台。
比的是实战反应速度。一边是传统传令兵骑马送信，一边是电台组现场接令调度。
马还没出城门，电台那边已经完成部署。
围观的人一片哗然。
“这不是作弊吗？”有人嘀咕。
“这是进步。”林青站在高台上说，“以后打仗，快一秒就能活一条命。”
这话传开了。
接着是农业组那边传来消息。
新设计的铁铧犁做完样品，可村民不敢用。有人说这玩意儿看着轻，压不住土；还有人怕坏了地气，惹来灾年。
林青二话不说，扛着犁就去了城东村。
他在田里亲自拉了一趟。小雨也跟着帮忙，记录翻土深度和耗时。
一圈下来，泥土松得均匀，比牛耕快了近一半。
几个老农围上来摸犁头，问能不能借回去试试。
三天后，村里集体来申请配发五套。
“不是我们要赶时髦，是真省劲。”带头的老汉说，“女人孩子都能干，壮劳力就能腾出来修渠。”
林青当场批了二十套，并让技术组驻点改进，根据本地土质调结构。
又过了半个月，第一批改良农具正式投产。
与此同时，训练方式也在变。
过去练兵就是跑步、拼刺、打靶。现在加了地图识别、信号破译、短距联络这些新课目。
起初很多人抱怨，“这不是让我们当文书吗？”
直到一次夜间演习，一支小队靠电台协同，在复杂地形里绕后突袭，把守方打得措手不及。
战报一出，质疑声少了一大半。
林青趁热打铁，在各营设立“革新标兵榜”。每月贴一次成绩，谁有创新，名字就挂上去。
小雨负责登记。
她把每个人的建议都记下来，分类归档。有的被采纳，有的暂时搁置，但她都会写回执说明原因。
有个炊事员提了个想法：做饭时用余热烧水，能省柴火三成。结果真试成了，名字直接上了榜首。
这事一传开，连后勤班都开始琢磨怎么改工具。
就连那个当初反对最狠的老连长，也悄悄找技术组要了份电路图，说想给岗哨装个响铃报警。
林青知道后，只说了一句：“欢迎来学。”
一个月后，云州城东建起了第一个技术试验场。
这里有简易车间、训练场、农田测试区。白天有人调试设备，晚上有人上课学识图。
林青几乎天天往那边跑。
这天早上，他站在试验场高台上，手里拿着最新版战术地图。远处传来机器运转的声音，那是新装的水泵正在抽水灌溉。
小雨走过来，递上一份报告。
“这个月，共收集有效建议四十七条，落地十九项。”她说，“通信延迟降到八分钟以内，耕地效率平均提升百分之六十二，训练考核通过率上升到百分之八十九。”
林青点点头，把地图展开。
上面画满了新的标记点：信号站位置、物资中转线、应急联络网。
“还不够。”他说，“这才刚开始。”
小雨看着他侧脸，没说话。
阳光照在铁皮屋顶上，反射出一道亮光。
林青眯了下眼，抬手指向西边的一片空地。
“那里要建个培训教室。”他说，“每个营轮流派人来学，必须会看图、会用电台、会记数据。”
“人手不够。”小雨提醒。
“那就招新人。”林青说，“从百姓里选，识字就行。愿意干的，统一培训。”
小雨翻开本子开始记录。
林青又看向另一边的农田区。几个农民正围着一台新犁讨论什么，有人动手拆零件。
“他们胆子不小。”他说。
“是你让他们敢动手的。”小雨头也不抬。
林青笑了笑，没接话。
这时，一个技术员跑过来，手里抱着一台冒烟的机器。
“发电机又烧了！”他喘着气，“可能是电压不稳，得重新接线。”
林青接过机器，打开外壳看了看。
“拿工具来。”他说。
小雨立刻转身去找扳手和钳子。
林青蹲在地上，开始拆零件。汗水顺着额头滑下来，滴在金属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周围陆续围过来几个人，有兵也有民工。
没人说话，都在看他怎么弄。
十分钟过去，机器重新组装完毕。
林青接上电源，按下开关。
嗡的一声，风扇转了起来。
人群里有人轻轻鼓掌。
林青站起来，把机器交给技术员。
“明天再试一次。”他说，“这次别急着满负荷运行。”
技术员点头跑了。
林青拍了拍手上的灰，对小雨说：“今晚加个课，讲电路基础。你安排场地。”
小雨应了一声，掏出本子写起来。
太阳偏西的时候，试验场门口来了几个陌生人。
穿着粗布衣服，手里拎着木箱。领头的说是城南村的，听说这边收农具改进建议，特地带着自家做的曲柄把手过来试试。
林青让人把箱子打开。
里面的零件全是手工打磨的，不算精细，但设计很巧。
他拿起来比划了一下，问：“谁做的？”
一个瘦高个青年走出来，“我。”
“叫什么名字？”
“陈石头。”
“你会画图吗？”
青年摇头。
“想不想学？”
青年愣住，看了看身边的同伴，又看向林青。
林青看着他，“明天早上八点，到这里报到。先学识字，再学画图。干得好，以后这里的设计你都可以参与。”
青年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身边的人推了他一下，“还不快谢林副司令！”
他猛地鞠了一躬。
林青转身朝办公室走。
小雨跟在后面，低声说：“又要多一个人吃饭了。”
林青脚步没停。
“不止一个。”他说，“会越来越多。”
他推开办公室门，屋里堆满了图纸和零件。
桌上的茶杯还冒着热气，是他早上留下的。
他走到窗边，望着外面忙碌的人群。
远处的高台上，新刷的标语刚刚挂好：
**“动手就是进步，实干才有出路。”**
小雨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
林青抬起手，指向门外正在搬运设备的一队人。
“看到那几个穿灰衣服的了吗？”他说，“让他们今晚也来听课。”
小雨拿出笔，翻开本子。
笔尖落下，墨迹在纸上铺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