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声响起的时候,林青正把笔记本合上。
他看了眼门,手还搭在抽屉边缘。外头没有说话,只有第二下敲击传来,比第一下更重。
他知道这不是寻常汇报。
拉开门,门口站着一个穿灰布军装的传令兵,帽檐压得很低,脸上沾着泥,呼吸急促。
“报告副司令!东山口紧急军情,敌军越界,已突破前哨两道防线!”
林青抓起挂在衣架上的外套就往外走。风从走廊灌进来,吹得油灯晃了一下。他一边扣扣子一边问:“多少人?带什么装备?”
“至少两个营,轻炮两门,还有机枪组掩护推进。”
“赵刚在哪?”
“正在集合警卫连,准备出发。”
林青脚步没停,直奔作战室。路上碰上几个值班参谋,全都脸色发紧。他只说一句:“点亮地图,调出东山口地形图,通知各连主官十分钟内赶到指挥所。”
作战室的灯亮了。
墙上挂着的云州防区图被几盏煤油灯照得清楚。林青站在桌前,手指划过东山口一带的等高线。那里地势陡,只有一条主路能通前线,两侧都是密林。
“他们选这个时间动手,是想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可我们有耳目队。”赵刚推门进来,帽子都没戴正,“南线三日前就有陌生人活动,是不是早该防着?”
“防了。”林青抬头,“但没想到他们敢直接动炮。”
“现在怎么办?死守?”
“不。”林青摇头,“他们不是来硬攻的,是试探。火力猛,动作快,但没带重炮和补给车队,说明不想久战。这是打完就撤的节奏。”
“那也不能让他们占便宜。”
“当然不能。”林青转身拿起电话,“接预备一营,命令他们立即向二线高地集结,不要进主阵地。再通知三连、五连,绕后包抄,堵住林子两边出口。”
他放下电话,又对赵刚说:“你带警卫连去东山口主哨,我随后就到。”
赵刚犹豫一秒。“你亲自去?”
“我不去,没人压得住阵。”
“可你是副司令,万一……”
“没有万一。”林青抓起桌上的望远镜,“命令已经下了,走。”
外面天还没亮。
马已经备好,拴在门口柱子上。林青翻身上马,缰绳一拉,马蹄踩在石板路上发出清脆声响。赵刚带着人跟在后面,队伍快速往东山口方向移动。
半路上遇到溃下来的几个士兵,衣服扯破,手里枪都丢了。
林青勒住马,跳下来拦在路中间。
“谁让你们跑的?”
没人说话。
“回答我。”
一个年轻士兵抬起头:“敌军炮火太猛,哨长被打伤了,没人下令,我们就……”
“就跑了?”
“我们以为……全线失守……”
“你们以为?”林青声音不高,“主阵地没丢,二线没动,你们就敢往后跑?谁给你们的胆子?”
他转头对赵刚:“把这三个人押下去,关禁闭,等仗打完再处理。”
“是!”
其余士兵站直了身子。
“听好了。”林青扫视一圈,“从现在起,后退一步者监禁,扔枪者军法处置。我要的是兵,不是逃兵。明白吗?”
“明白!”
队伍继续前进。
赶到东山口时,天边刚泛白。前线硝烟未散,地上有烧焦的痕迹,一辆运输车翻倒在路边,车厢还在冒烟。
“弹药车被炸了。”一名连长跑过来报告,“敌人一支小队绕后偷袭,打了伏击就撤,我们追了一段,进了林子就没了踪影。”
林青眉头皱紧。
“他们不是要占地,是要断我们补给。”
“要不要派侦察组进去搜?”
“别急。”林青抬手,“他们设伏,就是等我们追。你现在派人进去,正中下怀。”
他看向远处山脊。敌军没有继续推进,火光集中在对面山坡,像是扎营了。
“他们在看我们的反应。”
“那我们怎么办?”
“不动。”林青说,“传令下去,所有连队原地待命,不得擅自出击。另外,让耳目队加密发报,查清楚敌军番号和指挥官是谁。”
不到半小时,回信到了。
“敌军指挥官是周维岳。”
林青看完电文,冷笑一声。
“果然是他。”
“你认识?”
“老对手了。”林青把纸条揉成团,扔进火堆,“他不打硬仗,专挑软处下手。这次烧我们弹药车,就是想逼我们乱阵脚。”
“那我们真按兵不动?”
“不。”林青摇头,“我们要动,但不是现在。”
他摊开地图,指着南岭峡谷,“把主力悄悄撤到这儿。那里地势窄,两边高,适合埋伏。他要是真敢深入,我们就关门打狗。”
“可前线怎么办?”
“留一个排,白天轮换露面,晚上撤回来。让他们觉得我们兵力不足,吓不住。”
“这是诱敌?”
“没错。”
赵刚听完,还是皱眉。“可上级要是问起来,说我们丢了阵地……”
“责任我担。”林青看着他,“你信我吗?”
赵刚沉默几秒,点头。“我信。”
“那就照做。”
当天下午,部队开始秘密转移。
前线只留下少量人手,每隔两小时换岗一次,故意制造混乱假象。夜里十点,耳目队再次发报:敌军派出侦察小队,进入废弃哨所查看,停留十五分钟后返回。
“他们在确认我们是不是真的弱了。”林青坐在指挥所里,手里拿着铅笔,在地图上画出敌军可能的行进路线。
“明天,他们就会动主力。”
“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等他们一半人进峡谷。”
深夜,赵刚走进来,带来一份新情报。
“周维岳今晚召集军官开会,有人听见他说‘天亮收网’。”
林青放下笔。
“他倒是急。”
“我们呢?”
“我们也动。”
他站起来,披上大衣,“通知南岭埋伏部队,凌晨四点完成布防。机枪组放在高地处,等我信号。没有命令,不准开火。”
“你打算怎么打?”
“等他们进来,先炸尾巴,再压头部,中间用火力封锁。让他们进得去,出不来。”
赵刚走了。
林青坐在桌前,盯着地图。外面风很大,吹得帐篷哗哗响。他喝了口凉茶,眼睛没离开南岭那段山路。
凌晨两点,他起身检查武器。手枪上了膛,别在腰间。望远镜挂在脖子上,随时能用。
三点整,他走出指挥所,爬上附近的小坡。远处敌营还有灯火,像是没睡。
他掏出怀表看了一眼。
指针指向三点二十七分。
天快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