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光砸落的瞬间，林青抬起刀尖指向天空。
那动作很慢，像是从泥里拔出来的一样。可就这么一个动作，让赵刚猛地睁大了眼。
他正被黑气扫中肩膀，踉跄后退，眼角余光却瞥见岩缝那边，一个人影还站着，哪怕半边身子压在碎石上，左手死死抠着地面，右手刀尖直指天际。
“林青还没倒！”赵刚吼出声，声音撕裂风声，“还手！！”
这一嗓子像是一盆冷水泼进滚油。几个原本瘫坐在地的弟子晃了晃头，有人开始撑起身子，有人摸到了掉落的武器。
林青没听见赵刚喊了什么。他耳朵里全是嗡鸣，嘴里一股腥甜。左掌心嵌着的铜铃碎片烫得像烧红的铁钉，可他不敢松手。刚才那一道符传出去后，魔力网络出现了波动，他知道机会来了。
他咬破舌尖，疼得眼前一黑，但脑子清醒了一瞬。借着这股劲，他强运灵力，激活掌心残留的感知。
空气里的魔力线又浮现出来。
四道黑影站在高台，指尖连着血光，能量每三息一震，中间有半息停顿。这个节奏他记住了。
不能再等了。
他深吸一口气，喉咙口涌上一口血，但他硬是咽了回去。然后用尽力气，冲着战场中央大喊：
“魔力三息一震，中间半息为空档——听我号令，齐攻东南角！”
声音不大，却带着符力扩散，穿透了魔音干扰。几个离得近的弟子听得清楚，抬头看向他。
赵刚也听到了。他抹了把脸上的血，回头看了一眼还在昏迷的陈玄，又看向小雨那边。
小雨跪在地上，左肩还钉着那根黑钉，血顺着胳膊往下流。她抬了抬头，目光和林青对上。
林青冲她点了下头。
小雨咬牙，撑着岩石慢慢站起来。她举起灵犀镜残片，手指发抖，但还是稳住了。
林青知道她在等命令。
他闭上眼，靠铜铃碎片感应魔力流动。四个魔将的能量在轮转，交汇点不是固定的，而是按顺时针移动。下一波空档，会在东南方位出现。
就是现在。
他睁开眼，冲赵刚吼：“西北佯攻！盾阵压上！”
赵刚没问为什么，直接转身，抓起长枪，冲剩下还能动的七八个弟子挥手：“跟我来！列阵！”
他们拖着伤腿往西北方向挪。有人走两步就摔，爬起来继续走。盾牌拼在一起，勉强组成一道防线，朝着其中一个魔将推进。
东南角的魔将微微侧头，似乎察觉到动静。
林青立刻抓住时机，从怀里掏出罗盘残骸——那是陈玄之前用过的，指针断了，但底座还有微弱灵纹反应。
他把罗盘按在地上，左手掌心贴上去，借助铜铃碎片的震动频率，测算下一轮能量断层的时间。
三……二……一……
“小雨！”他喊。
小雨抬手，灵犀镜残片迎着天光一转。
一道刺眼的反光射出，直奔东南角魔将面门。
那魔将抬手挡了一下，施法手势迟了半拍。
就是现在！
林青一把扯下衣襟，裹住左掌，用力一攥。血从布条缝隙里渗出来，但他不管。他拔出插在地上的短刀，单手持刀，猛地从岩缝跃起。
“杀！”
他冲了出去。
身后，赵刚带着人也调转方向，十几个人踩着碎石，踏着血迹，朝东南角扑去。
林青跑得不快，右腕几乎抬不起来，每一步都牵动全身伤口。但他没有停下。他盯着那个魔将，看着对方重新结印，准备释放魔潮。
不能让他完成。
他冲到三丈内，猛地上前一步，一刀斩向对方手腕。
铛！
魔将格挡，黑气炸开，震得林青虎口崩裂，刀差点脱手。
但他没退。反而借着反冲力后跳半步，左手迅速在空中画符。血从掌心布条渗出，每一笔都染成暗红。
符成刹那，他拍向地面。
一道血线顺着裂缝蔓延，瞬间连通周围几处灵力残痕。这是他临时导引的灵脉，把众人残余的灵力短暂汇聚。
紧接着，那魔将双手合十，血光再次升腾。
林青盯着他的动作，发现这次蓄力比之前慢了半拍——因为刚才被打断过一次，节奏乱了。
他回头大喊：“所有人，全力一击！就在下一波爆发前！”
没人回应，但有人举起了剑，有人捏紧了拳，有人把最后一点灵力灌进武器。
林青站到最前面，刀尖指向敌将。
血光开始凝聚。
他能感觉到空气在压缩，周围的温度在下降。魔将嘴角扬起，显然以为这一击能彻底灭掉反抗意志。
林青闭眼。
他在等那个半息空档。
三息过去，魔力到达顶峰前，会有一次极短的停滞。
来了！
他猛地睁眼，怒吼一声，冲上前去。
刀光劈下，正中魔将结印的手势中央。
咔！
一声脆响，像是冰层断裂。
魔将的动作戛然而止，血光扭曲了一下，随即出现裂痕。
林青没停，顺势一脚踹在他胸口。
那人后退两步，第一次露出惊色。
整个战场静了一瞬。
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个不可一世的魔将，被打断了施法，还退了。
“打得好！”赵刚吼了一声，带着人冲上来，把林青护在中间。
小雨靠着岩石，手里镜子还在发光，但她脸色已经白得吓人。
林青喘着粗气，右手刀垂下来，几乎握不住。左掌的布条全被血浸透，铜铃碎片扎得更深了。
但他站得笔直。
他看向另外三个魔将。他们已经开始调整站位，血光重新连接，比之前更密。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可他已经不在乎了。
他转头看向身边的弟子们。有人断了肋骨，有人眼睛肿得睁不开，有人拄着剑才能站稳。
但他们都在。
“刚才那一刀，”林青开口，声音沙哑，“不是我一个人砍的。”
他举起刀，指向东南角那个还未完全恢复的魔将。
“是你们一起砍的。”
没有人说话。
但有人抬起了头。
有人握紧了武器。
有人往前走了一步。
林青笑了下，然后高举短刀，大声道：“再来一次！”
话音未落，西北方向突然传来轰响。
另一个魔将抬手，地面裂开，黑雾涌出。同时，正前方两人联手，血光交织成网，朝他们当头罩下。
林青眼神一凛：“散开！按原路反击！”
赵刚立刻带人向两侧拉扯阵型。小雨强撑着手臂，再次挥动灵犀镜，折射出数道光斑扰乱视线。
林青站在原地没动。
他盯着那张血网，掌心发烫。
他知道，下一波攻击会更狠。
他也知道，自己可能撑不了太久。
但他必须扛住。
他把刀横在身前，左手按在刀背上，鲜血顺着刀刃流下。
血滴落在地，渗入裂缝，与他之前画的导灵脉相连。
整条脉络微微亮起。
他低声说：“来吧。”
血网落下前一秒，他猛然抬头，刀锋上挑。
一道血线逆冲而上，精准切入能量交汇的薄弱点。
裂痕再现。
这一次，比刚才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