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睁开眼的时候,天刚亮。屋子里很安静,只有墙角的水缸滴答响着。他动了动手臂,肩上的伤口还在渗血,把床单染出一片暗红。
他坐起来,从怀里摸出那块布片和水晶残片。昨晚的事一点没忘。山坡上的抓痕,布料上的符纹,还有那行小字——“入此门者,勿念归途”。这些都不是假的。
他盯着两样东西看了很久,手指在符文走向上慢慢划过。这纹路他没见过,但感觉熟悉。像是在哪本旧书里翻到过类似的图样。他记得师父提过南疆有种邪法,靠地脉阴气养术,必须建在断龙脊、死水潭这种地方。那种地方现在只剩湘西荒岭了。
半年前那个村子失踪的事又浮现在脑子里。当时没人管,说是山民自己搬了。可现在想想,太巧了。
他把东西收好,起身穿外衣。动作一快,肋骨就抽着疼。昨夜那一战耗得太多,阳气没恢复,走路都有些发虚。
但他不能等。
正收拾包袱时,门被推开了。陈玄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个药包。
你醒了。
嗯。林青点头,没抬头看他。
陈玄走进来,把药放在桌上。我猜你会走。所以熬了点固元汤,趁热喝。
我不用你跟着。
我没说要跟。陈玄把碗倒满,递过来。但你要去哪,得有人知道。万一失联,总得有人接应。
林青接过碗,没说话。汤很烫,手心发热。
你知道我要去哪。
湘西。陈玄看着他。荒岭那片没人住,地形复杂,还有老封印的传说。你要找的东西,只能在那里。
林青抬眼看他。
我不是主攻手,打不过你那种级别的对手。陈玄语气平静。但我懂阵法,能辨地气流向,也能帮你压邪门机关。一个人进那种地方,活不过三天。
屋里静了几秒。
林青放下碗,从柜子里取出桃木斧、雷符、罗盘、桃木钉一排摆开。这些都是必带的。他又翻出一张黄纸,用朱砂画了个简易护心符,贴在内衬衣领下。
陈玄没动,就站在旁边看着。
等你准备好,我就出发。他说。
林青停了一下,终于点头。
两人没再多话。一个包药一个清装备,动作利落。中午前,东西都齐了。
下午,小雨来了。
她提了个布包进来,没说话,直接打开。里面是干净的绷带、止血粉、火折子、干粮,还有一双新做的布鞋。
我缝了你的道袍。她说,声音很轻。破的地方补好了,加了层厚布。
谢谢。林青接过包,背上肩。
你非去不可?
嗯。
还能回来吗?
只要巢穴还在,我就必回。
小雨低头站着,手指绞着衣角。过了会儿,她抬头看他一眼,又很快移开视线。
外面天色开始变暗。山风刮起来,吹得窗纸啪啪响。
林青扛起桃木斧,和陈玄一起往外走。小雨跟到门口,没再往前。
村口石桥边,她停下脚步。林青回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陈玄朝她点点头,转身继续走。
他们沿着山路往西。太阳落下后,雾渐渐升起来,遮住了远处的山头。
林青走在前面,脚步有些沉。肩膀的伤让他没法大步走,每迈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但他没停。
陈玄拿着罗盘走后面,时不时抬头看天。北斗偏了三度,说明前方地气有异动。他没说破,只低声提醒:“走慢点,别踩空。”
天完全黑下来时,他们到了第一个岔口。
左边是老驿道,通县城,灯还亮着。右边是野路,进山,黑得看不见尽头。
林青没犹豫,右转。
陈玄紧随其后。
走了约莫半个钟头,脚下的土变得松软,草也长得密。树影挡住了月光,四周越来越暗。
陈玄忽然停下。
怎么了?林青问。
罗盘动了。陈玄举起手里的铜盘。指针一直在转,停不下来。这里不对劲。
林青眯眼望向前方。雾太浓,什么也看不清。但他感觉到空气变了。冷,而且带着一股闷味,像是地下有东西在呼吸。
他伸手摸了摸袖口,确认符纸还在。
继续走。他说。
陈玄没反对,收起罗盘跟上。
又走了一段,林青突然抬手示意停下。
前方地上有东西。
他蹲下,用手拨开杂草。是一块石头,半埋在土里,表面刻着一道浅痕。那纹路,和布片上的符文很像。
不是自然形成的。陈玄蹲在他旁边。有人刻的,用来标记路线。
林青伸手摸那道刻痕。指尖传来一丝凉意,像是碰到了冰。
他站起身,环顾四周。雾更浓了,连近处的树都模糊了轮廓。
但他们已经没有退路。
林青往前走,步伐比刚才更快。他知道,这条路不会太平。越是靠近目标,越容易出事。
陈玄紧跟几步,忽然低声说:你听。
林青停住。
风停了。
树叶不动,虫鸣消失,连脚踩枯叶的声音都没了。
整个山林像被按了暂停。
他们站在原地,谁都没说话。
几秒后,林青抬起左手,悄悄掐住一道诀。右手握紧桃木斧柄。
陈玄也慢慢掏出一张符,夹在指间。
前方雾中,传来一声极轻的响动。
像是布料摩擦的声音。
林青屏住呼吸。
那声音又出现了,这次更近。
他缓缓转头,看向陈玄。
陈玄微微点头。
两人同时抬脚,准备后撤。
就在这一瞬,林青脚下一滑。
他低头看去。
地面裂开了一条细缝,黑漆漆的,深不见底。而他的左脚,已经踩进了裂缝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