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里的厮杀已经成了绞肉机。
白地星的舰队像被狂风撕扯的蛛网，每一艘战舰都在冒烟——前排的装甲舰护盾早已崩碎，裸露的装甲板上布满焦黑的弹痕，有的舰体歪斜着，靠单侧引擎勉强维持姿态；中间的战列舰炮管热得发红，等离子主炮的充能间隔越来越长，炮口喷出的蓝光都带着点虚弱的颤；后排的机甲群只剩不到三成，残肢断臂的机甲残骸在虚空中漂浮，像被撕碎的金属蝴蝶。
通讯频道里的呼喊只剩沙哑的喘息。“装甲二队……撑不住了……”“战列舰七号主炮炸了！”“机甲……没预备队了……”林宇的“蛟龙号”斜插在阵型中央，舰桥的观测窗裂了道缝，冷风裹挟着金属碎屑灌进来，他的作战服后背被弹片划开，流出的合成液已经半干，却浑然不觉。
十六个集团军，此刻能保持作战能力的只剩六个。
屏幕上的蓝色光点稀稀拉拉，像风中残烛——胖子的磐石军团只剩不到百艘战舰，许峰的破阵军团旗舰“先锋号”刚刚在爆炸中消失；张逸风的流影军团藏在行星阴影里，通讯信号时断时续；王兴民的联邦舰队损失最惨，五个集团军打到只剩一个半，“雄鹰号”的舰艏都被炸飞了一截。
而联军的红色光点依旧密集。
十一个集团军，像饿狼般围在外面，幽紫色的炮火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每一次收缩都要绞碎几艘白地星的战舰。参伯爵的嘶吼透过加密频道传过来，带着胜券在握的疯狂：“碾碎他们！最后五分钟！白地星是我们的了！”
林宇盯着战术屏角落的倒计时。
红色的数字在跳动：00:00:05。
4秒——一艘装甲舰被三艘联军战舰集火，轰然解体，爆炸的火光映亮了“蛟龙号”的观测窗。
3秒——张雨瑶的凤鸣机甲群最后一次冲锋，红色光翼在幽紫色光束中接连熄灭。
2秒——王兴民在通讯频道里吼：“林宇！撤！我们断后！”
1秒——林宇猛地按下全员通讯键，声音劈得像被砂纸磨过，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全军撤退！立刻！马上！”
指令发出的瞬间，残存的六支集团军像突然松了弦的箭。
“蛟龙号”率先掉头，引擎过载发出刺耳的尖啸，蓝色光轨在虚空中拉出一道急促的弧线；联邦舰队的残余舰只呈梯队掩护，每艘舰撤退时都留下一片离子烟幕；装甲舰和战列舰不再恋战，借着烟幕的掩护，朝着白地星的方向猛冲——那股刚才还像疯子般死咬不放的狠劲，瞬间变成了利落的撤退，快得让联军措手不及。
联军的冲锋猛地顿住了。
参伯爵的指挥舰里，所有人都愣住了。屏幕上，那些刚才拼到同归于尽都不肯退的白地星舰队，此刻正以最快的速度逃离战场，蓝色的光轨像一群受惊的鱼，朝着白地星的大气层钻去。
“他们……跑了？”角伯爵的骨爪停在指挥台上，满脸错愕。
“陷阱？”有参谋下意识地喊，“会不会是诱敌深入？”
参伯爵的竖瞳里闪过犹豫。他看着那些仓皇撤退的蓝色光点，又看了看自己损失惨重却仍占优势的舰队——追？还是不追？刚才白地星人的疯狂还历历在目，谁也不敢保证前面没有新的陷阱。
就在这迟疑的半秒钟里，异变陡生。
联军舰队的后方，虚空深处，毫无征兆地亮起一团灰色的光。
那是一颗圆球，不大，直径也就半米，通体流淌着冷寂的灰色光芒，像把整片星空的阴影都揉在了里面。它凭空悬浮在那里，没有任何依托，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厚重感，仿佛是从另一个维度硬生生挤出来的存在。
“那是什么？”联军观测员的声音带着颤抖。
下一秒，一股恐怖的空间波动从圆球里爆发出来。
不是爆炸的轰鸣，而是一种低沉、粘稠的震荡，像有只无形的手在扭曲虚空。指挥舰里的仪器瞬间失灵，屏幕上的光点全部变成乱码，金属墙壁开始微微波动，像被投入水中的倒影。
紧接着，灰色圆球猛地炸开。
没有火光，没有巨响，只有一片极致的“空”。庞大到无法想象的能量以圆球为中心，化作肉眼可见的空间波纹——那是一种透明的涟漪，却带着撕裂一切的力量，所过之处，虚空本身都在扭曲、折叠。
一艘离得最近的联军巡洋舰，首当其冲被波纹扫过。舰体没有爆炸，而是像被无形的橡皮擦抹去般，从舰艏开始，化作最细微的粒子，连一丝烟尘都没留下；旁边的驱逐舰试图转向逃离，却被波纹追上，引擎、装甲、甚至里面的士兵，都在瞬间分解，消散在虚空中。
空间波纹还在扩散。
漂浮的战舰残骸触碰到波纹，像冰雪遇火般消融；联军的主炮光束被波纹扫过，瞬间溃散成光点；连远处行星的光环，都被波纹掀起一道无形的巨浪，冰晶般的星环碎片在波纹中化作齑粉。
参伯爵的指挥舰里，所有人都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那片透明的死亡涟漪朝自己逼近。屏幕彻底黑了，通讯器里只剩一片死寂，他能感觉到舰体在空间波动中微微“融化”，指尖触碰到的金属扶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
“那……那是什么……”角伯爵的声音最后响起，带着彻底的绝望。
灰色的光芒彻底吞噬指挥舰的前一秒，参伯爵终于明白——白地星人不是在逃，他们是在给这颗炸弹，让出一片足够大的舞台。
空间波纹还在扩散，将整个战场纳入它的怀抱。十一个集团军的联军舰队，那些幽紫色的舰群，那些嚣张的嘶吼，那些自以为是的胜利，都在这片透明的涟漪中，化作了宇宙尘埃。
远处，白地星的大气层边缘，林宇看着那片被空间波纹扫过的虚空，那里只剩下纯粹的黑，连光都无法逃逸。他的“蛟龙号”还在颤抖，通讯频道里一片沉默，只有王兴民沙哑的声音最后响起：“……成了？”
林宇没有回答，只是看着那颗灰色圆球最后消散的地方，缓缓闭上了眼。
十六个集团军，拼到只剩六个。
但他们，终究是撑到了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