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风关于“人形执行者”的推断,如同一道强光,刺破了笼罩在刘家庄园案上的层层迷雾。案件的焦点,从已死的管家老陈和看似被利用的莉莉身上,转移到了那个始终隐藏在阴影中的神秘联络人身上。
林瑶立刻调整了审讯策略。她不再急于从莉莉口中套取关于老陈或刘峰的更多细节,而是将审讯节奏放缓,围绕着莉莉自身的恐惧和那个给她造成巨大心理压力的“联络人”展开。
审讯室内,灯光被调得柔和了一些。林瑶没有坐在审讯桌后,而是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了莉莉的对面,距离更近,姿态也少了些攻击性。
“莉莉,”林瑶的声音平和,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沉稳,“我们知道你很害怕。不仅害怕法律,更害怕那个让你做这些事情的人,对吗?”
莉莉低着头,双手紧紧握在一起,指节泛白,没有回答。
“老陈已经死了,死无对证。刘峰下落不明,生死未卜。”林瑶继续道,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现在,能保护你的,只有你自己,还有我们。那个人的手段,你应该很清楚。他既然能让你神不知鬼不觉地拿到密钥,能安排‘清道夫’灭掉刘家满门,你觉得,他会放过你这个可能暴露他存在的活口吗?”
莉莉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你手臂上的伤,不是意外,对不对?”林瑶的目光落在莉莉用袖子遮掩的手臂上,“是他给你的警告?还是……任务完成不力的惩罚?”
莉莉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惊恐,嘴唇哆嗦着,想说又不敢说。
“告诉我们他是谁,长什么样子,怎么联系你的。”林瑶身体微微前倾,目光恳切而坚定,“只有把他揪出来,你才能真正安全。否则,无论你躲到哪里,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想想刘峰,如果他真的还活着,那个人会放过他吗?”
“刘峰……”莉莉喃喃道,眼泪再次涌出,“他……他答应过……只要拿到密钥,就让我们走的……”
“他骗了你。”林瑶毫不留情地戳破她的幻想,“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陷阱。老陈是棋子,你是棋子,刘峰也是棋子。那个人,或者他背后的存在,根本不在乎你们的死活。他在乎的,只有他那个冷血的‘计划’。”
巨大的恐惧和被背叛的绝望终于冲垮了莉莉最后的心理防线。她崩溃地哭出声来:“我说……我都告诉你们……那个人……他叫‘老师’……我从来没见过他的真面目……”
根据莉莉断断续续的供述,“老师”与她的所有联系都是单向的。最初是通过加密的网络聊天室,后来是使用无法追踪的预付费手机。他的声音经过处理,听起来温和而理性,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
他仿佛无所不知,不仅清楚莉莉和刘峰的隐秘关系,甚至知道她一段不为人知的、涉及某个小型金融诈骗的过去。他用这段过去作为把柄,用她和刘峰的未来作为诱饵,精准地操控了她。
“他让我复制密钥……告诉我具体的时间和方法……他说事后会有人接应我们离开……”莉莉哭泣着,“那天晚上,我按照他说的做了……但是后来,刘家就出事了……我联系不上老陈,也联系不上‘老师’……我害怕极了,想去找刘峰,结果在路上……被人袭击了……”
“袭击?怎么回事?”
“一辆摩托车……从我身边擦过,车上的人用刀划伤了我的手臂……然后扔给了我那个……那个有齿轮图案的创可贴……”莉莉的声音充满后怕,“我知道……那是警告……让我闭嘴,否则下次就不是划伤手臂了……”
林瑶的洞察,让她敏锐地抓住了几个关键点:
第一,“老师”这个称呼,带着一种强烈的心理暗示和操控意味,与“刻刻”那种纯粹的数字代号不同,更符合人类操控者的特征。
第二,“老师”对莉莉的过去了如指掌,并能利用其作为把柄,说明他\/她拥有强大的信息搜集能力,或者早就对莉莉进行过详细的背景调查。
第三,使用摩托车袭击进行精准警告,并留下“时序会”标记,这是一种带有仪式感和威慑力的行为,符合某些狂热组织或心理变态者的特征,与“刻刻”通常隐蔽、高效的行事风格略有差异。
这进一步印证了秦风的推断——存在一个极度危险、善于心理操控、并且可能对“时序会”理念有着扭曲忠诚的“人形执行者”!
“关于‘老师’,你还知道什么?任何细节都可以!”林瑶追问,“他的用语习惯?他有没有提到过什么特别的地方?或者……他有没有无意中流露出什么个人特征?”
莉莉努力回忆着,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他……他有一次,在提到刘明宇和李薇的婚礼时……用一种……很奇怪的语气说……‘婚纱下的秘密,终究掩盖不了命运的轨迹’……”
婚纱下的秘密?
这句话听起来像是一句故弄玄虚的谶语,但林瑶却心头一动。这会不会不是比喻,而是某种……暗示?
“还有呢?”林瑶不动声色地继续引导。
“还有……他好像对老物件……特别在意……”莉莉努力回忆着模糊的细节,“有一次我抱怨手机信号不好,他说……‘现代的通讯太过浮躁,不如旧时书信,一笔一划,皆是时光的刻痕’……”
旧时书信?时光刻痕?
这些零碎的、带着强烈个人色彩的话语,与“刻刻”那种冰冷精确的指令风格截然不同!
审讯结束后,林瑶立刻将获得的新情报与秦风及特案组核心成员分享。
“婚纱下的秘密……”秦风沉吟道,“这会不会指的是李薇?或者……那场婚礼本身,隐藏着什么我们尚未发现的、与‘普罗米修斯’计划或者‘刻刻’相关的秘密?”
“李薇是数字艺术家,她的作品……”林瑶立刻调出李薇的资料和作品集,“有没有可能,她的某件作品,或者她本人,就是‘普罗米修斯’计划的一部分?甚至……那场婚礼,本身就是一个信号,或者一个‘钥匙’?”
这个想法大胆而惊人。
“查!彻底调查李薇的所有作品,尤其是近期创作和未公开的作品!重新审视那场婚礼的每一个细节,宾客名单,流程,甚至婚纱和戒指的款式来源!”林瑶下令。
与此同时,对“老师”的追查也全面启动。根据莉莉提供的有限信息——可能对老物件有偏好,用语带有某种旧式文人气,擅长心理操控和信息搜集——技术部门开始在庞大的数据库中,筛选符合这些模糊特征的可疑人员,尤其是与已知“时序会”成员或相关领域(心理学、历史学、信息技术)有交集的人员。
一张针对这个隐藏极深的“人形执行者”的网,开始收紧。
而“婚纱下的秘密”这个突如其来的线索,如同在黑暗中点燃的一星火苗,虽然微弱,却可能照亮一条通往核心真相的、意想不到的路径。
林瑶的洞察,不仅在于她成功撬开了莉莉的嘴,更在于她捕捉到了那些隐藏在只言片语中的、属于“人”的独特气息。这场与“刻刻”的战争,终于从虚无的数据空间,延伸到了可以触摸和感知的人间。
真相,或许就隐藏在那袭洁白的婚纱之下,等待着被无情地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