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崖子献上的线索,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但在夜玄和琉璃刻意控制的节奏下,这涟漪被限制在了最隐秘的层面。调查在“暗卫”的阴影中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并未影响到帝国明面上的运转。
摆在摄政王夜玄面前的,是一个历经战乱、贪腐和昏聩统治后,百废待兴的庞大帝国。
北境虽平,但边军需要犒赏抚恤,防线需要重新规划巩固;中原各地,因之前朝廷的横征暴敛和战事影响,民生凋敝,流民时有出现;江南虽富庶,但盐案留下的后遗症尚未完全消除,漕运、吏治仍需整顿;朝堂之上,虽经清洗,但派系依然存在,需要平衡与驾驭。
千头万绪,皆汇聚于摄政王府那间灯火常明的书房。
夜玄展现出了他除了军事才能外的卓越政治手腕。他并未急于求成,而是与琉璃以及林清砚等核心班底,制定了一套循序渐进的施政方略,核心便是——“革除弊政,与民休息”。
首先,便是轻徭薄赋。他下令减免北境及遭受战火波及州府一年的赋税,其他地区也酌情减免。同时,严厉查处各地巧立名目、盘剥百姓的贪官污吏,将一批罪大恶极者明正典刑,家产抄没充公,部分用于补偿当地百姓。此举迅速赢得了底层民众的拥戴。
其次,大力推行劝课农桑。由朝廷派出精通农事的官员,携带改良的粮种和农具,分赴各地,指导百姓恢复生产。兴修水利的工程也在财政允许的范围内,陆续展开。琉璃麾下的“暗卫”甚至承担了部分监督工程款项使用、防止克扣贪污的任务,效率极高。
对于商业,夜玄也一改前朝轻视抑商的态度,下令整顿市场秩序,降低关隘税卡,鼓励南北货殖流通。沉寂已久的商路逐渐恢复活力,市面开始繁荣。
在朝堂内部,夜玄一方面倚重林清砚等实干派清流,整顿吏治,修订律法;另一方面,也对那些识时务、愿意合作的旧臣予以安抚和有限度的任用,维持着朝局的稳定。他深知,水至清则无鱼,在权力过渡期,稳定压倒一切。
在这个过程中,琉璃扮演的角色愈发重要。她不仅是“暗卫”都统,更是夜玄最信任的助手和影子。许多夜玄不便亲自出面处理、或者需要极度保密的事务,都由琉璃去执行。
例如,查抄某些背景深厚的贪官时,往往会遇到拼死抵抗或暗中转移财产。这时,“暗卫”便会以雷霆手段介入,控制局面,确保罚没的财产能够充实国库,而非流入某些人的私囊。
又例如,某些旧臣勋贵,表面顺从,暗中却依旧与某些势力勾连。琉璃便会调动“暗卫”的力量,搜集证据,或予以警告,或果断清除,将隐患扼杀于萌芽状态。
她如同夜玄手中一把无形的手术刀,精准地切除着帝国肌体上的腐肉和毒瘤。她的冷酷、高效和绝对忠诚,使得她在朝野的威慑力与日俱增。许多人私下里称她为“暗夜女王”,对其又惧又敬。
这一日,夜玄与琉璃在书房中商议关于整顿漕运的事宜。漕运关乎京城粮食命脉,却也是贪腐的重灾区,牵扯利益盘根错节。
“漕运总督及其下属十三名关键官员的罪证,‘暗卫’已基本掌握,随时可以动手。”琉璃将一份名单和相应的证据摘要呈给夜玄。
夜玄快速浏览了一遍,名单上不少是前朝重臣的门生故旧。他沉吟片刻,问道:“若动这些人,可能引起的反弹,评估过了吗?”
“已评估。”琉璃冷静回答,“主要阻力来自以安国公为首的部分勋贵集团,他们通过漕运获取了大量灰色利益。‘暗卫’已监控其动向,他们若敢异动,属下有把握在其造成实质性危害前,予以镇压。”
她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股森然的杀意。
夜玄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好。那就按计划行事。记住,要么不动,要动,就要连根拔起,不留后患。”
“是。”琉璃领命,随即又道,“另外,关于漕运改革后的新任官员人选,林清砚林大人举荐了几位出身寒门、素有清名的干吏,这是他们的履历和考评。”她又递上一份文书。
夜玄接过,仔细看了起来。琉璃则安静地站在一旁,等待他的决断。
书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两人专注的身影。一个决断千里,一个执行如风。他们之间,早已超越了简单的主仆,更像是一对默契无间的搭档,共同支撑着这个庞大帝国的新生。
处理完漕运事宜,夜玄揉了揉眉心,脸上露出一丝疲惫。连续数月的高强度理政,即便是他也感到有些吃力。
琉璃见状,无声地走上前,为他换上了一杯热茶。
夜玄接过茶杯,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她微凉的手指,两人动作皆是一顿。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微妙气氛。
自从京城平定以来,他们几乎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繁重的政务和隐秘的调查中,很少有机会谈及私事,更遑论那在血火中萌芽、却始终未曾言明的情感。
夜玄看着她略显清减的脸庞和眼底那不易察觉的疲惫,心中涌起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放下茶杯,声音放缓了些:“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琉璃微微一怔,垂下眼帘:“属下分内之事。”
夜玄沉默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道:“睿亲王旧案的调查,不必过于急切,安全为上。”
“属下明白。”琉璃应道。她知道,主子这是在关心她的安危。
就在这时,书房外传来墨羽的声音:“王爷,北境岳将军八百里加急军报。”
旖旎的气氛瞬间消散,两人眼神同时恢复清明与锐利。
“进来。”夜玄沉声道。
墨羽快步走入,呈上一封火漆密信。夜玄迅速拆开阅览,眉头先是微蹙,随即舒展开来,甚至带上了一丝笑意。
“好!岳擎天干得漂亮!”他将密信递给琉璃,“北戎残余最大的部落,黑狼部,正式上表归附,并献上了兀术之子的人头,以示绝无二心。”
北戎,这个困扰天朝百年的心腹大患,至此,才算真正意义上的彻底平定!
琉璃看完军报,眼中也闪过一丝欣慰。这无疑为摄政王的威望,又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也为他们推行各项改革,提供了更加稳定的外部环境。
“看来,我们与民休息的国策,可以推行得更加从容了。”夜玄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欣欣向荣的王府花园,语气中带着一丝难得的轻松。
帝国的车轮,正在他们的推动下,缓缓驶向复兴的轨道。然而,潜藏在盛世表象之下的暗流,却从未停止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