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如水,静静流淌在璃月港的夜晚。喧嚣的市井渐渐沉寂,唯有海浪轻拍岸边的声音,如同大地的呼吸,规律而悠长。群玉阁高处的静室窗扉半开,任由带着咸湿水汽的晚风送入,吹散了连日来积郁的药石气息。
嫦娥独自倚在窗边,一袭素衣,墨发未绾,任由其披散在肩头。她的脸色依旧缺乏血色,但眉宇间那抹令人心悸的死灰已然淡去,呼吸悠长平稳,周身气息内敛,不再有力量失控的波动。钟离引地脉精华为她疏导经脉,已过去半月有余。岩王帝君的力量至稳至厚,如同为干涸皲裂的大地覆上了滋养的沃土,虽未能令其瞬间恢复生机,却成功压制了那如跗骨之蛆的虚无侵蚀,为她羸弱的身体赢得了宝贵的喘息之机,也让近乎枯竭的本源得到了一丝滋养。
她低头,目光温柔地落在怀中。玉兔依旧沉睡着,小小的身体被一层柔和的草元素光晕包裹,那是临行前纳西妲赐予的祝福,勉强维系着它燃烧灵性后残存的生机。它的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仿佛下一刻就会消散。嫦娥指尖轻轻拂过它柔软的毛发,心中一阵刺痛。这小家伙为她付出了太多。
“再等等……”她低声呢喃,似对玉兔,也似对自己,“等我找到办法,一定让你醒过来。”
她抬起头,望向窗外那轮渐圆的明月。清冷的月辉洒在她脸上,映得那双沉淀了月华的眼眸愈发深邃。与初归时的迷茫脆弱不同,此刻她的眼中,是一种历经劫波后的沉静,以及沉淀下来的、更加坚定的意志。
须弥之行,险死还生。博士的疯狂,赤王陵的秘密,“神之代码”背后隐藏的、令人不寒而栗的“降临”计划,纳西妲的困境与坚韧,赛诺的果决,提纳里的担当……这一切,都如同沉重的烙印,刻在了她的灵魂深处。她不再仅仅是那个自月宫降临、带着些许疏离感的异客,她的根须,已在不知不觉中,更深地扎进了提瓦特的土地,与这片土地上的人与事,产生了无法割舍的羁绊。
力量尚未恢复,前路迷雾重重,但心,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晰。
轻微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沉稳而熟悉。
嫦娥没有回头,只是轻声道:“帝君。”
钟离缓步走到窗边,与她并肩而立,望向同一轮明月。他今日未着神装,只是一袭寻常褐色长衫,却依旧带着亘古不变的沉稳气度。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静静陪伴,仿佛在享受这暴风雨间隙难得的宁静。
良久,钟离方缓缓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却字字千钧:“伤势既已稳住,后续恢复,非一日之功。强求无益,反损根基。”
“我明白。”嫦娥颔首,“欲速则不达。如今能暂压伤势,已蒙帝君与诸位倾力相助,嫦娥感激不尽。”
钟离目光悠远,仿佛穿透了层层时空:“提瓦特广袤,奥秘无穷。七元素循环,是为表相;其下暗流涌动,魔神遗恨,深渊低语,乃至……更为古老之遗秘,皆如潜藏之暗礁。汝之存在,汝之力,于此世,是变数,亦可能是……钥匙。”
钥匙?嫦娥心中微动,想起博士对冥月之力的“兴趣”,想起纳西妲的警示,想起赤王陵中那试图降临的冰冷意志。
“帝君是指……博士所图,乃至那‘神之代码’背后牵扯的……”
“因果纠缠,非一时可明。”钟离并未直接回答,而是话锋一转,“然,万物皆有其序。汝之月华,与此世元素虽异,然月照万川,本为一体。寻回之力,或不在外求,而在内观。望月台之约,或许可期。”
望月台。钟离之前提及的,璃月距月最近之地。嫦娥记在心里。那或许是她恢复本源的关键所在。
“至于玉兔……”钟离的目光落在沉睡的小家伙身上,石珀般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灵性燃烧,本源受损,寻常之法难救。或有一线生机,系于‘魂梦’之界,然此界缥缈难寻,危机四伏,非当前宜涉。”
魂梦之界?嫦娥默默记下这个陌生的词汇。无论多难,她绝不会放弃玉兔。
“多谢帝君指点。”嫦娥郑重一礼。
钟离微微颔首,不再多言。他最后望了一眼天际明月,身影便如融入夜色般,悄然消失。
静室内重归寂静。嫦娥独立窗前,月光将她的身影拉得悠长。她轻轻握了握掌心,感受着体内那微弱却顽强的月华之力正在缓慢复苏。虽然缓慢,却坚定不移。
博士未除,谜团未解,玉兔未醒,前路依旧遍布荆棘。但此刻,她心中已无彷徨。
休养生息,并非退缩,而是为了积蓄力量,厘清思绪,看清前路。
璃月是港湾,是后盾,但不会是终点。待她恢复力量,查明真相,必将再踏征程。为了须弥的友人,为了提瓦特的安宁,也为了怀中这沉睡的小小生命。
月光无声,照亮着她沉静而坚定的侧脸,也照亮了脚下延伸向远方的、充满未知与挑战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