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将至,烈焰寨陷入沉睡般的寂静,唯有风声掠过山峦,带来远方的潮汐。偏房内外,看似与往日无异,实则暗藏杀机。夏幼薇和衣躺在榻上,呼吸平稳,耳朵却捕捉着窗外最细微的声响。焱林隐在主屋的阴影里,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像,气息与夜色融为一体。焱冰则带着一队精锐,埋伏在灼华院外围的必经之路上,堵死了任何可能的退路。
时间一点点流逝。
终于,在约定好的子时,几条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翻过了灼华院不算太高的院墙。他们动作娴熟,落地无声,显然不是普通毛贼。为首一人打了个手势,几人便默契地分散开,两人在外围望风,另外三人则径直朝着夏幼薇所在的偏房潜行而来。
他们似乎对院内的布局颇为熟悉,避开了几处可能设有普通警戒的地方,目标明确。
就在其中一人伸手,即将触碰到偏房门栓的瞬间——
“动手!”
一声冷冽的低喝划破夜空,如同惊雷炸响!
刹那间,原本寂静的院落四周,火把骤然亮起,将黑暗驱散!数十名手持兵刃、眼神锐利的护卫从屋顶、树后、假山石后现身,将几名不速之客团团围住,弓弩上弦的声音令人齿冷。
几乎是同时,偏房的窗户猛地从内被撞开,夏幼薇的身影如同灵巧的燕子般翻跃而出,手中寒光一闪,一柄匕首已抵在了离她最近那名黑衣人的喉间!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那几名黑衣人显然没料到会遭遇如此严阵以待的埋伏,瞬间慌了神,试图反抗,但在绝对的人数优势和早有准备的合围下,不过几个照面,便被尽数制服,押跪在地。
焱林从主屋的阴影中缓步走出,火光映照着他冷硬的面容,如同来自地狱的修罗。他甚至没有看那些被擒的黑衣人,目光直接落在了偏房侧面,那个因为惊吓而瘫软在地、试图趁乱溜走的纤细身影上——正是阿萝!她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从被禁足的下人房溜了出来,此刻正脸色惨白,浑身抖如筛糠。
“拿下。”焱林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立刻有两名护卫上前,将阿萝也拖了过来,与那几名黑衣人跪在一处。
审讯就在这火光通明的院子里进行,没有多余的废话。焱林甚至懒得亲自审问那些黑衣人,只一个眼神,自有擅长此道的护卫上前,手段利落。不过片刻,为首的黑衣人便熬不住,嘶声喊道:“我说!是……是狂风坡的风萧当家派我们来的!他说……说只要绑走这位夫人,重重有赏!”
风萧!果然是他!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了面无人色的阿萝身上。
焱林走到阿萝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那目光冰冷得让她几乎窒息。“阿萝,你还有何话说?”
阿萝猛地抬起头,脸上早已泪痕交错,她看着焱林,眼中充满了绝望、爱恋、不甘和深深的悔恨,情绪彻底崩溃:“是我!都是我做的!是我给他们传递消息,告诉他们夫人失宠独居,是我告诉他们寨内的布防……都是我!”
她哭喊着,声音凄厉:“可我从来没想过要背叛寨子!从来没有!我只是……我只是受不了!我从小就喜欢少主您啊!”她痴痴地望着焱林,“我看着您长大,追随您,仰慕您……我本以为,只要能远远看着您就好……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这个女人一出现,一切都变了?”
她猛地伸手指向冷静站在一旁的夏幼薇,眼中迸发出强烈的嫉妒与怨恨:“她来历不明,行为古怪,她凭什么得到您和二少主全部的注意和宠爱?凭什么让您二位为了她争风吃醋,甚至……甚至……”她说不下去了,那夜隐约听到的、从主房传来的暧昧声响如同梦魇般折磨着她,“她哪里配得上您?!她根本就是个祸水!我配合风萧,只是想借他的手把这个女人赶走!只要她走了,一切都会回到从前!少主还是以前的少主,烈焰寨还是以前的烈焰寨!”
她的话语如同泣血的控诉,将深埋心底的、扭曲的爱恋与嫉妒彻底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周围不少护卫都露出了复杂的神色,他们中有些人或许也曾对阿萝有过好感,或是对夏幼薇的突然出现心存疑虑,但谁都没想到,这份情感会演变成如此极端的地步。
夏幼薇静静地听着,心中并无多少愤怒,反而生出一丝悲哀。爱本无错,但偏执的爱,却足以摧毁一个人。
焱林听完,脸上没有任何动容,只有一片冰封的冷漠。“所以,你就因一己私欲,引外敌入寨,置寨子安危于不顾,更意图伤害我烈焰寨未来的女主人?”他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在阿萝心上,“这就是你所谓的‘从未想过背叛’?”
阿萝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只能伏在地上,失声痛哭。
真相,往往比想象的更加残酷。无关乎宏大的阴谋,仅仅源于一份求而不得、最终扭曲成毒药的痴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