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心之力如潮水般退去,留下死寂的石屋和林尘粗重的喘息。神魂深处传来的虚脱与刺痛,让他如同刚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浸透了粗糙的布衣,紧贴着冰冷的身躯。
他缓缓睁开眼,银眸中残留着一丝惊悸,但更多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冰冷与锐利。方才那场无声的凶险博弈,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心力。幽月圣女的惑心之术,阴毒而精准,直指人心最脆弱之处,若非他仙帝意志底蕴尚存,对自身灵魂的掌控远超同阶,恐怕早已心神失守,暴露了最大的秘密。
“不能一直被动防守……”林尘擦去嘴角因心神激荡而溢出的血丝,眼神变得无比凝重。幽月的手段莫测,今日能侥幸过关,明日呢?在这魔宫之中,他如同砧板上的鱼肉,必须尽快找到自保乃至反击的方法。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神魂深处那枚布满裂痕、被魔元冰霜覆盖的虚空道种。
这道种,是他最大的秘密,也是他如今唯一的依仗。它源自前世宸渊仙帝的本源,虽残破不堪,却蕴含着时空之道的至高奥秘。此前,他更多的是被动承受其带来的空间感知和微末能力,或是濒死时本能地激发其护主之能。
但经历了魔炼深渊的生死搏杀,尤其是方才对抗惑心术时,他隐隐感觉到,这道种似乎并非死物。它有自己的“灵性”,或者说,一种更深层次的、与时空本源相连的“本能”。
“若能将这道种真正炼化,如臂指使,或许……”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不是简单地利用其能力,而是将其彻底与自身灵魂融合,真正掌控其核心奥秘!届时,或许不仅能更好地隐藏自身,更能从中领悟出对抗甚至化解魔气、魔念侵蚀的法门!
但这无疑是在刀尖上跳舞!虚空道种玄奥无比,以他如今的状态强行炼化,稍有不慎,便是道种崩毁、魂飞魄散的下场!而且,道种核心那点混沌星火与魔气格格不入,炼化过程中必然引发剧烈冲突。
“没有退路了。”林尘银眸中闪过一丝决绝。在魔宫这等绝地,按部就班地恢复已是痴人说梦,唯有行险一搏,方能争得一线生机!
他再次闭上双眼,心神彻底沉入识海,小心翼翼地靠近那枚悬浮的虚空道种。
这一次,他不再试图去“使用”它,而是将自身的神魂意念,如同最细腻的丝线般,缓缓缠绕上去,试图去“理解”它,去“沟通”它内部那点混沌星火的本源意志。
过程极其缓慢,且充满了痛苦。他的神魂意念刚一接触道种表面的魔元冰霜,便感到刺骨的冰寒与侵蚀。强行穿透冰霜,触及道种本体那些裂痕时,更是如同触摸到了破碎的琉璃,锋利的边缘切割着他的意念,带来撕裂般的痛楚。
但他咬牙坚持着,以极大的耐心和毅力,将意念一点点渗透进去。他回忆着前世宸渊仙帝对时空大道的感悟,将自己对空间的理解、对时间的模糊感知,化作一道道意念的涟漪,轻轻拂过道种的核心。
起初,道种毫无反应,如同死寂的顽石。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林尘神魂之力即将耗尽,意识开始模糊时——
那点被冰霜覆盖的混沌星火,极其微弱地……跳动了一下!
仿佛沉睡的古兽,被一丝熟悉的气息唤醒了一丝本能。
紧接着,林尘感觉到,一股微弱却无比精纯的、带着时空本源气息的清凉之意,从道种核心反哺而出,顺着他的神魂意念,流淌回他的灵魂深处!
这股清凉之意所过之处,方才因抵抗惑心术而带来的神魂刺痛与疲惫,竟如同被甘霖洗涤般,迅速缓解!更令他惊喜的是,灵魂中残留的一丝极其隐晦的、属于惑心术的阴冷魔念,在这股时空本源之力的冲刷下,竟如同冰雪遇阳,悄然消融了一丝!
有效!
林尘精神大振!他更加专注地引导着神魂意念,与道种核心建立更深的联系。他不再强行“炼化”,而是以一种“共鸣”与“滋养”的方式,试图唤醒道种更多的本能。
渐渐地,他仿佛“看”到,那枚残破的道种,其内部并非一片混沌,而是由无数细微到极致的、不断生灭的时空符文构成。这些符文此刻大多黯淡无光,布满了裂痕,但核心处那点星火,正是所有符文的源头与枢纽。
他的意念,如同细流,小心翼翼地滋润着那些黯淡的符文,修复着细微的裂痕。而道种核心,也反馈出更多的时空本源气息,滋养着他的神魂,并在他灵魂外围,形成了一层极其微薄、却玄妙无比的时空滤网!
这层滤网无形无质,却仿佛能扭曲、延缓、甚至一定程度上折射外界针对灵魂的侵蚀性能量!尤其是像惑心术这种直接作用于灵魂本源的魔功,其魔念在穿透这层滤网时,会被时空之力干扰、分散,威力大减!
“守灵台……明镜心!”林尘心中明悟。这并非攻击或防御神通,而是一种更高层面的灵魂防护状态!以虚空道种为基,时空之力为引,使灵台如明镜,映照外邪,而不为所染!
虽然以他现在的实力和道种的残破程度,这层“明镜”滤网还极其脆弱,只能削弱低阶的惑心之术,面对幽月那等存在的全力施为恐怕依旧不堪一击,但这无疑是一个至关重要的开端!意味着他找到了在魔域环境下保护自身灵魂、对抗魔念侵蚀的可能方向!
他继续沉浸在这种玄妙的共鸣状态中,不知时日流逝。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窗外魔域的血色天空依旧,但他感觉自己的精神状态好了许多,神魂虽然依旧虚弱,却多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与坚韧。灵魂深处那层微弱的时空滤网静静流转,虽然不起眼,却给了他一丝宝贵的安全感。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银眸中精光内敛。
“幽月……你的惑心之术,下次未必能如此轻易得逞了。”
道种初醒,明镜初成。
虽前路依旧艰险,但手中,已多了一张暗牌。
在这魔宫深渊,生存的博弈,才刚刚进入新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