凋零狂潮的余波缓缓平息,留下一个触目惊心的、光滑如镜的巨型凹坑,仿佛被无形巨兽啃噬过一般。凹坑边缘,物质的存在概念依旧模糊不定,残留的凋零气息让这片区域成为生人勿近的绝地。
林辰单膝跪在凹坑中心,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皮肤下的灰黑色纹路尚未完全消退,灵魂如同布满裂痕的琉璃,稍一触动便是钻心的疼。强行引爆凋零之核的代价远超想象,若非信物碎片与三生石护住根本,他此刻已然道消身殒。
他艰难地抬起头,望向墨骸遁逃的方向,神识如同风中残烛,勉强延伸出去,并未捕捉到那元婴后期长老的气息,想必对方也被那突如其来的凋零狂潮所慑,暂时退避疗伤去了。但林辰知道,危机远未解除。墨骸绝不会放弃,更何况,这片往生城废墟本身,就充满了未知的危险。
他必须尽快行动。
强忍着几乎要将他意识淹没的剧痛与虚弱,林辰颤抖着取出几颗温养灵魂、稳定道基的珍贵丹药吞下。药力化开,如同甘霖滋润干涸的土地,稍稍缓解了灵魂的刺痛,但肉身的创伤和力量的亏空,非一时之功能够弥补。
他挣扎着站起,身形摇摇欲坠。目光再次投向城市中心,那秩序裂隙所在的方向。方才凋零之核的爆发,似乎与那裂隙产生了某种奇特的共鸣,此刻,手中融合信物碎片传来的灼热感与指向性,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清晰、强烈!
仿佛……那第三块碎片,正因为这场凋零的洗礼,而从沉睡中被唤醒,或者……从某种束缚中松动了一丝。
他必须趁现在,趁墨骸未归,趁自己还有一丝行动之力,赶到那里!
林辰不再犹豫,也无力再进行精细的隐匿。他调动起体内残余的寂灭之力,包裹住周身,形成一层澹澹的灰芒,如同一道踉跄的鬼影,朝着感应中的方向,艰难地跋涉而去。
穿越死寂的废墟,绕过那凋零狂潮留下的恐怖凹坑。沿途,那些原本潜藏在阴影中的恶意窥视,似乎也因为方才那场毁灭性的爆发而变得胆怯,不敢再轻易显露。整座往生城废墟,陷入了一种更加深沉、更加诡异的寂静之中。
越靠近城市中心,那股秩序崩塌的扭曲感就越发强烈。空间不再稳定,时常会出现细微的、如同水面涟漪般的褶皱,光线在这里扭曲折射,形成光怪陆离的幻象。耳边开始出现若有若无的低语,那声音并非来自某个具体的存在,更像是法则崩坏时留下的“噪音”,充满了混乱、痛苦与疯狂,试图侵蚀聆听者的神智。
林辰紧守心神,寂灭剑印在识海中微微震荡,斩灭那些试图入侵的混乱意念。他手中的信物碎片光芒越来越盛,如同一盏指引归途的明灯。
终于,在穿过一片由无数巨大石柱倒塌形成的“石林”后,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那是一个无比广阔的广场,广场的中央,并非预想中的宫殿或祭坛,而是一个巨大的、如同伤口般撕裂在大地上的——黑暗裂隙!
裂隙宽达百丈,长度一眼望不到尽头,其内并非纯粹的黑暗,而是翻滚着无数混乱的色彩与扭曲的影像,仿佛将无数个破碎的世界强行糅合在了一起。恐怖的吸力从裂隙中散发出来,吞噬着周围的光线、能量,甚至连空间本身都在向其内部塌陷。那就是往生城秩序崩坏的核心,是一切异常现象的源头!
而在那巨大裂隙的边缘,距离裂隙不到十丈的地方,一座小小的、由黑色玉石构筑的祭坛,却奇迹般地完好无损。祭坛之上,悬浮着一块巴掌大小、与他手中信物碎片同源、但气息更加古老深邃的物体——第三块冥主信物碎片!
碎片散发着柔和而坚定的光芒,形成一层薄薄的光膜,顽强地抵抗着来自秩序裂隙的吞噬之力。它似乎既是这裂隙的“镇物”,也是被其束缚的“囚徒”。
找到了!
林辰眼中闪过一丝振奋,但随即又被更大的凝重取代。如何接近?那秩序裂隙散发出的恐怖吸力,以他现在的状态,恐怕尚未踏上祭坛,就会被撕碎吞噬。而且,他感觉到,祭坛周围的空间极其脆弱,任何过大的能量波动都可能引发连锁崩塌。
就在他凝神思索对策之际,一个空灵而缥缈,带着一丝熟悉戏谑的女声,突兀地在他身后响了起来:
“啧啧,真是狼狈呢……小郎君。”
林辰浑身猛地一僵,霍然转身!
只见不远处,一根半倾颓的巨型石柱的阴影下,一个身着破旧血红嫁衣的身影,正慵懒地倚靠着,苍白的手指间,把玩着一只……与他怀中那只几乎一模一样的、色彩斑斓的厄运骰子。
红衣新娘!
她竟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这里!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仿佛在看一件有趣的玩具。
(第两百八十七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