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死寂,沉重。
这是林辰踏入暗银色旋涡后的第一感觉。仿佛一瞬间从喧闹的尘世坠入了永恒的寂静深渊。四周并非想象中的囚牢或刑场,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灰色虚空。脚下没有实地,只有浓郁到化为实质的灰色死亡能量如同雾气般缓缓流淌,托举着他的身体。
虚空中,看不到日月星辰,只有无数巨大、冰冷的锁链虚影纵横交错,如同支撑天地的规则之柱,延伸到视野的尽头。这些锁链并非金属,而是由无数细密的、不断生灭的禁锢符文构成,散发着令人灵魂冻结的秩序气息。远处,隐约可见一些悬浮的、如同山岳般巨大的黑色平台,上面似乎矗立着某种建筑的轮廓,但距离太远,看不真切。
这里的死亡能量精纯至极,甚至超过了殉葬主墓室,但其中蕴含的却不是可供吸收的生机湮灭之意,而是一种绝对的“禁锢”与“惩罚”的法则韵味。林辰体内的寂灭之力在这里运转得异常晦涩,仿佛被套上了无形的枷锁,连思维速度都似乎变慢了一些。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左手手背,那里原本诅咒印记消失的地方,不知何时,浮现出了一个澹灰色的、由简单线条构成的锁链状纹身——罪纹。
这就是冥狱对“违规者”的标记吗?林辰尝试用神识探查,立刻感到一股强大的排斥力从罪纹上传来,同时一段冰冷的信息流入他的脑海:
【违规者:林辰(冥主候选序列)】
【违规事项:甲级空间规则扰动,非法启动超限空间迁跃】
【处罚状态:待审定】
【当前权限:限制活动区域(临时收容区),禁止施展高于金丹初期能量层级的术法,禁止进行任何形式的空间操作。】
果然被限制了。林辰心中一沉。这冥狱的规则之力无处不在,严密而冷酷。他尝试调动三合一碎片的力量,碎片依旧在他手中,与他心神相连,但其散发的空间波动却被周围虚空中那无形的禁锢法则牢牢压制,如同陷入泥潭,难以引动。
他此刻的状态,更像是一个被临时收押、等待审讯的囚犯,被限制在这片特定的灰色虚空之中。
就在这时,前方的灰色能量雾气一阵翻涌,两道身影缓缓凝聚成形。
这是两名身高三米、通体由某种暗灰色岩石构成的人形傀儡。它们没有五官,只在面部的位置镶嵌着两枚闪烁着红光的晶体,如同眼睛。它们身上刻满了与虚空中锁链同源的禁锢符文,手中各持着一柄由能量凝聚而成的、散发着冰冷寒气的灰色长戟。
【冥狱守卫(制式)】
【实力评估:金丹中期】
【职责:维护临时收容区秩序,押送违规者。】
两名守卫一左一右,无声地出现在林辰面前,它们那红色的晶体“眼睛”扫描了一下林辰手背上的罪纹,确认了身份。然后,其中一名守卫抬起手中的长戟,指向虚空中的一个方向,做了一个“跟随”的手势。没有言语,但那股不容置疑的意味清晰无比。
林辰知道,此刻反抗毫无意义,只会招致更严厉的压制。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种种念头,依言跟随着两名守卫,向着它们指示的方向走去。
在灰色能量雾气中前行,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也分辨不出方向。周围除了锁链虚影和流淌的死气,空无一物。这种绝对的寂静与单调,本身就是一种折磨,足以让心智不坚者发狂。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出现了一个悬浮在虚空中的小型平台。平台由漆黑的石头砌成,方圆不过百米,中央矗立着一座简陋的石屋。石屋没有门窗,只有一个敞开的洞口。
两名守卫在平台边缘停下,再次用长戟指向那座石屋。
意思很明显,那里就是林辰暂时的“牢房”。
林辰默默走上平台,踏入石屋。内部空间狭小,只有一张石床,除此之外,空无一物。当他进入后,石屋洞口处无声无息地浮现出一层灰色的光膜,将内外隔绝。这光膜并非强大的禁制,更像是一种监视和限制,阻止他随意离开,同时也隔绝了外部的大部分感知。
两名守卫则如同两尊凋像,一左一右矗立在平台边缘,红色的晶体眼睛牢牢锁定着石屋。
林辰坐在冰冷的石床上,开始仔细审视自身的处境。
冥狱,冥府体系的执法与刑罚之地。自己因为动用三合一碎片进行超远距离迁跃,触犯了此地的空间规则,被强行拘捕至此。目前处于临时收容状态,等待所谓的“审定”。
好消息是,冥主候选的身份和碎片持有者的身份,似乎让行刑官和这里的规则没有立刻将他置于死地,而是走了程序。坏消息是,他现在的自由被严重限制,实力也被压制,如同砧板上的鱼肉。
“审定”会是什么?由谁来审定?结果会如何?
他尝试沟通手中的三合一碎片。碎片依旧与他心神相连,但在冥狱强大的规则压制下,他能动用的力量百不存一,连感知外部空间节点都变得极其困难。不过,他隐约感觉到,碎片内部那些关于“桥”的信息,似乎与这片冥狱虚空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深层次的共鸣。奈何桥,本就是冥府体系不可或缺的一环,或许……
他摇了摇头,暂时压下这个念头。当务之急,是尽快恢复力量,并了解这个“冥狱”的更多信息。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手背上的罪纹。这纹路不仅是标记,似乎也是与冥狱规则连接的一个接口。他小心翼翼地分出一缕极其细微的神识,再次触碰罪纹。
这一次,他没有感受到强烈的排斥,反而接收到了一些关于冥狱的基础信息碎片。
【冥狱:执掌亡灵惩戒、维护阴阳秩序之地。共分九层,依据罪孽深浅与实力层级进行关押。当前位置:第一层,临时收容与审定区。】
【审定流程:由巡狱判官负责,核实违规事实,判定罪责等级,依据《冥府铁律》进行量刑。】
【《冥府铁律》部分条款(基于违规者权限解锁):】
【——甲级空间规则扰动:视情节轻重,处五百年至三千年刑期,或投入炼魂狱受刑,或……剥夺候选资格,打入畜生道。】
看到最后一行,林辰瞳孔微缩。剥夺候选资格!打入畜生道!这惩罚不可谓不严厉。自己那一下空间迁移,后果竟然如此严重?
必须想办法应对接下来的“审定”!
他仔细回忆之前与行刑官对峙的细节。行刑官在识别出他候选身份和碎片后,出现了“权限冲突”,最终虽然还是执行了拘捕,但态度似乎有所保留。这说明,候选身份和碎片,并非全无用处。
或许,可以在“审定”时,强调自己是为了躲避强敌(戈尔顿、无瞳之眼),不得已而为之?或者,强调碎片的重要性,以及自己作为候选者,有责任保护和收集碎片?
但这些理由,在冰冷的《冥府铁律》面前,有多大分量?
时间在焦虑的思考中一点点流逝。在这片感觉不到时间流动的灰色虚空中,等待变得格外漫长而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石屋外的灰色虚空中,突然传来一阵清晰的锁链碰撞声,这声音与之前行刑官和守卫带来的感觉不同,更加沉重,更加威严。
紧接着,一个平澹、却带着无形压迫感的声音,响彻整个临时收容区:
“违规者林辰,巡狱判官已至,即刻出屋,接受审定。”
石屋洞口那层灰色光膜应声消失。
林辰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整理了一下衣袍,迈步走出了石屋。
只见平台之外的虚空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更加凝实的身影。那是一个穿着玄黑色官袍、头戴判官帽、面容笼罩在一层迷雾中的身影。他手持一卷散发着暗金色光芒的竹简,脚下踏着一条由无数细小锁链汇聚而成的“路”。他的气息并不如何张扬,却与整个冥狱第一层的规则完美融合,仿佛他本身就是规则的一部分。
其散发出的威压,远超之前的行刑官,给林辰的感觉,如同面对一座深不可测的巍峨山岳。
巡狱判官!决定他命运的存在,来了。
判官那迷雾笼罩的面容“看”向林辰,手中的暗金竹简无风自动,缓缓展开。
“违规者林辰,现依《冥府铁律》,对你所犯‘甲级空间规则扰动’一事,进行审定。”
他的声音平铺直叙,没有任何情绪,却带着最终的裁决意味。
“陈述你的行为缘由,亦可进行自辩。”
“但,需谨记,冥狱之中,谎言无用。”
(第两百零二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