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馆角落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光耀神殿的搜查令,目标直指带着精灵女伴、死气浓重的年轻男子——这几乎是为林辰和艾莉量身定做的通缉。
艾莉的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粗糙的木杯,指节有些发白,低声道:“他们找来了……这么快。”
林辰眼神沉静,并未因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而慌乱。他轻轻放下水杯,神识如同最精细的雷达,不着痕迹地扫过整个“碎骨酒杯”酒馆。此刻,那几名佣兵带来的消息已经引起了小范围的骚动和议论,但大多数人只是将其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并未特别关注角落里的他们。
“无妨。”林辰的声音平静,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流沙隘口鱼龙混杂,光耀神殿的手还伸不了那么长。但他们既然布下眼线,我们需更谨慎些。”
他迅速做出决断。此地不宜久留,但贸然离开反而引人怀疑。他示意艾莉保持镇定,两人如同普通旅人般,慢慢享用着简单的食物,耳朵却捕捉着每一丝可能有用的信息。
从佣兵们零散的交谈和酒客们的议论中,他大致拼凑出一些情况:光耀神殿似乎对之前哨塔的损失极为震怒,派出了不止一支小队在附近区域搜寻,重点就是西风戈壁和流沙隘口方向。他们怀疑夺取“枯萎核心”(即那暗绿晶石)的人会前往较大的聚集点销赃或获取信息。同时,无瞳之眼的活动也频繁起来,似乎在寻找什么,与光耀神殿偶有摩擦,但并未爆发大规模冲突。
此外,他还听到一个值得注意的消息:大约三日之后,流沙隘口的“黑市”将会在峡谷深处的一处秘密地点举办一场临时拍卖会,据说会有不少来自战场各处、见不得光的好东西出现。这或许是一个打探消息,甚至处理手中某些烫手山芋的机会。
约莫一炷香后,林辰见再无更多有价值的信息,便起身结账,带着艾莉离开了酒馆。
走在嘈杂的街道上,他能感觉到几道隐晦的目光扫过他们,但并未停留。光耀神殿的搜查令虽然下发,但在这法外之地,真正会为了神殿悬赏而去招惹一个深浅未知强者的亡命徒,终究是少数。
他现在需要一个相对安全的落脚点,同时进一步熟悉厄运骰子新获得的能力。
流沙隘口内有提供临时住所的石屋,只需支付一定的能量晶石或等价物。林辰选择了一处位于僻静角落、带有简易隔绝法阵的石屋。虽然法阵粗陋,但聊胜于无。
关上石门,激活法阵,隔绝了外界的喧嚣。石屋内陈设简单,只有石床石桌,但胜在干净。
“你在此调息,我需熟悉一下新得到的力量。”林辰对艾莉说道。艾莉点了点头,她也迫切需要平复体内因环境不适而躁动的自然之力。
林辰盘膝坐在石床上,心神再次沉入丹田厄运骰子之中。
他的意识进入那片“寂灭空间”。空间比之前扩大了些许,中央区域,那块暗绿色晶石依旧被黑色符文锁链禁锢,但搏动的频率似乎与厄运骰子本身的韵律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同步。丝丝缕缕的灰绿色枯萎气息被抽取出来,融入空间的寂灭之力中。
他尝试更精细地操控这种融合了枯萎特性的力量。心念一动,一缕灰黑色的能量在他指尖凝聚,不再是测试时的细微一丝,而是如同小蛇般缠绕游动。
他目光落在石屋角落一块用来垫桌脚的、质地坚硬的青黑色矿石上。屈指一弹,那缕灰黑色能量悄无声息地射向矿石。
能量并未击碎矿石,而是如同水滴融入海绵般,渗透了进去。
下一刻,奇异的变化发生了。那块青黑色矿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光泽,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灰色斑点,质地变得酥松、脆弱。短短两三息时间,一块坚硬的矿石,就仿佛经历了千万年的自然风化,轻轻一碰,便化作了一滩灰色的粉末。
“好强的侵蚀性!”林辰心中微惊。这不仅仅是能量层面的破坏,更像是直接作用于物质的“时间”或者说“存在”层面,加速其衰亡过程。这种力量,对于依赖坚固防御的敌人,或是某些特殊的结界、阵法,恐怕有奇效。
他将其命名为“枯萎侵蚀”。
接着,他又尝试将“枯萎侵蚀”与原有的“微厄领域”结合。当他展开领域时,那无形的厄运力场中,悄然混入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枯萎意韵。处于领域内的敌人,不仅会遭遇各种“倒霉”的意外,其护体能量、生命力甚至意志,都会受到一种缓慢而持续的衰败侵蚀,如同置身于无形的流沙之中。
这无疑大大增强了领域的控场与削弱能力。
就在他潜心熟悉新能力时,眉心处的冥主候选令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波动,并非警示,而是一种信息传递。
一道简略的地图虚影在他脑海中展开,标记出了流沙隘口内几个特定的地点:黑市拍卖行、情报贩子聚集的“阴影角落”、通往其他战区的传送阵所在,以及……一处散发着微弱冥府波动的遗迹入口,旁边标注着“残破的往生殿”。
“往生殿?”林辰心中一动。冥主候选令似乎在引导他前往那里。冥府在万族战场留下的遗迹,或许能找到关于其他候选人、冥主权柄,甚至是红衣新娘的线索。
他将这个信息记下。
时间在修炼中悄然流逝。当林辰再次睁开眼时,外界已是深夜(虽然万族战场的天空始终昏黄,但光线会有明暗变化)。艾莉也在闭目调息,气息平稳了许多。
就在这时,石屋外那简陋的隔绝法阵,突然传来一阵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波动!
不是强攻,更像是有人试图以极高明的手法渗透进来!
林辰眼神一凛,瞬间收敛所有气息,如同融入了石屋的阴影之中。艾莉也猛地惊醒,紧张地看向门口。
一道如同薄烟般的黑影,正从门缝下方缓缓渗入,无声无息地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形。来人显然精通潜行匿迹之术,若非林辰神识敏锐且一直保持警惕,几乎无法发现。
那黑影凝聚后,并未立刻行动,而是静静地立在门内阴影处,似乎在感知屋内的动静。
林辰屏住呼吸,寂灭之力在体内悄然流转,指尖一缕灰黑色的“枯萎侵蚀”已然准备就绪。他倒要看看,这深夜来访的不速之客,究竟是光耀神殿的探子,无瞳之眼的刺客,还是这流沙隘口本地见财起意的宵小。
黑影停留了数息,似乎确认屋内的人“应该”处于沉睡或深度调息状态。它开始动了,如同鬼魅般飘向林辰所在的位置,一只由阴影构成的手掌,悄无声息地探向林辰的腰间——那里挂着储物戒指和冥主候选令!
就在那阴影手掌即将触碰到物品的瞬间!
林辰动了!
他并指如剑,后发先至,那萦绕着灰黑色能量的指尖,以超越视觉的速度,精准无比地点向了黑影的胸口!没有浩大的声势,只有一种万物终结的寂寥与凋零之意。
枯萎侵蚀!
那黑影显然没料到林辰不仅醒着,而且反应如此迅猛凌厉!它猛地一惊,身形就要爆散开来,重新化作阴影遁走。
但林辰的指尖,已经触碰到了它那虚幻的躯体。
嗤……
一声轻微得如同秋叶腐烂的声响。那即将散开的黑影如同被无形的枷锁束缚,凝聚的身形骤然僵住。它胸口被点中的地方,灰黑色的斑迹迅速蔓延开来,所过之处,构成它身体的阴影能量如同失去粘性的墨汁般剥落、消散,并且这种消散还在加速!
“呃……”黑影发出一声压抑的、充满痛苦的闷哼,它试图挣扎,但那“枯萎侵蚀”的力量如同最恶毒的诅咒,不仅侵蚀它的能量,更在泯灭它存在的根基!
不过一两个呼吸的时间,那原本凝实的黑影便彻底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一缕极淡的、带着阴冷气息的烟尘,随即也被石屋内的死寂气息同化,消失无踪。
仿佛从未出现过。
从黑影渗透到被林辰一指湮灭,整个过程不过短短十息。
艾莉直到此刻才完全反应过来,看着那黑影消失的地方,美眸中满是惊骇。“那是……影魔?还是某种高阶潜行术?”
“不像活物,更像是一种能量傀儡或者分身。”林辰收回手指,感受着那瞬间消耗的寂灭之力,眉头微蹙,“手法很专业,目标明确,直指储物戒指和候选令。不是光耀神殿的风格,他们更倾向于强攻和净化。无瞳之眼……或者,是这隘口里某些专门干黑活的组织。”
他走到门边,仔细检查了一下门缝和法阵,那黑影渗透的手段极其高明,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我们被盯上了。”林辰看向艾莉,眼神深邃,“这流沙隘口,比我们想象的更不太平。拍卖会,往生殿……看来都必须去探一探了。”
夜色深沉,隘口之外的风沙呜咽声隐隐传来,如同无数怨魂在低语。在这混乱的万族战场,危机与机遇,永远并存。
(第一百五十八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