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妖的烽火彻底熄灭,留下的余烬被时光的长河渐渐冲刷、掩埋。曾经撼动天地的祖巫真身与周天星斗,都化为了口耳相传中模糊而遥远的传说。洪荒的舞台,在经历了血与火的洗礼后,终于迎来了它新的、也是未来漫长岁月的主角——人族。
他们如同初春的原上草,看似柔弱,却拥有着惊人的生命力与韧性。在不周山倒、天倾地陷的浩劫中顽强存活下来的人族部落,在相对和平的环境里,开始了飞速的繁衍与发展。他们不再仅仅满足于穴居野处、茹毛饮血,而是学会了建造更加坚固的城郭,开垦更为广袤的农田,驯养温顺的野兽,甚至从天地自然、从残留的巫妖痕迹中,摸索出了最初的、系统性的修炼法门。
陈都、有熊、烈山……一个个大型的人族聚居地如同雨后春笋般出现在洪荒东部大地之上。袅袅炊烟取代了战火的硝烟,孩童的朗朗书声与田间劳作的号子,交织成了这个新时代最朴素的乐章。人族的气运,伴随着人口的膨胀、文明的发展以及对洪荒大地日益加深的影响,如同一条初生的幼龙,开始腾跃于气运长河之中,虽尚显稚嫩,却已显露出磅礴之势,得到了冥冥天道的垂青与认可。
旧的霸主黯然退场,新的秩序亟待建立。而这秩序的书写者,便是那高踞九重云外的——圣人。
昆仑山玉虚宫,仙光缭绕,瑞霭千条。元始天尊端坐八宝云光座,门下广成子、赤精子、玉鼎真人等十二位金仙弟子侍立两旁,个个仙风道骨,气息纯正。元始天尊开讲阐教大道,阐述天理,强调跟脚福缘,秩序井然。其道统迅速在人族新兴的贵族与精英阶层中传播开来,被视为“玄门正宗”,吸引了许多心向秩序、追求正统的求道者。
金鳌岛碧游宫,则是另一番景象。宫门大开,来者不拒。通天教主有教无类,座下弟子品类繁多,有披毛戴角之辈,有湿生卵化之徒,亦不乏人族英杰。讲道之时,万仙来朝,剑气冲霄,异象纷呈。截教教义,截取天道一线生机,更重实战与神通,其门人弟子活跃于洪荒各处,或辅佐人族部落,或行侠仗义,或探寻遗迹,声势之浩大,一时无两。
西方之地,虽显贫瘠,此刻却也梵音阵阵,金光隐现。接引、准提二圣苦心经营,抓住东方巫妖败落、人族初兴的契机,大肆宣扬西方极乐净土之妙,以渡化众生、脱离苦海为宏愿,不断有东方心生迷茫或困于苦难的人族乃至其他生灵,被其教义吸引,跋涉前往西方,使得佛门(西方教)势力悄然壮大。
就连那清静无为的太清圣人老子,其立下的“人教”虽不刻意扩张,但其“无为而治”、“道法自然”的理念,却也深深影响了人族的某些智者与部落首领,于无声处浸润着这个新兴种族的文化根基。
诸圣道统,如同几条奔腾的巨流,在这人族兴起的沃土上纵横交错,争夺着信仰、气运与未来的话语权。洪荒天地,进入了一个思想空前活跃,却也暗流汹涌的圣人传教时代。
然而,在这由几位圣人主导的宏大乐章之外,一缕清新而奇异的“杂音”,也开始在洪荒的某些角落,悄然响起。
那是一个看起来不过五六岁模样的孩童,身着流光溢彩、仿佛蕴含世间万色的奇异袍服,手腕上套着几个混沌色泽、叮咚作响的小铃铛,另一只手腕上系着一条不起眼却灵性十足的灰色手绳。他身边,还跟着一株行动自如、藤蔓翠绿晶莹、散发着沉静祥和道韵的灵植。
正是离了时空秘境,正式开启“传教”之旅的永稀与他的大弟子守拙。
永稀的“传教”,与诸圣气象截然不同。他没有固定的道场,没有严苛的教规,甚至没有系统的经文。他只是随心所欲地在洪荒大地上行走,如同一个贪玩的旅人。
他来到一处刚刚经历过山火、满目焦黑的山谷。幸存下来的小动物们惊恐不安,草木精灵奄奄一息。永稀没有施展什么大神通,只是蹲下身,轻轻摇晃手腕上的【四象道铃】,清脆而安宁的铃声流淌开来,抚平着空气中残留的暴戾气息。他身上的【万法源衣】散发出柔和的光辉,滋养着焦土中残存的生机。不过数日,这片死寂的山谷竟重新焕发出绿意,那些小动物与草木精灵也恢复了活力,亲昵地围绕在永稀身边。他没有要求它们皈依,只是觉得这样做,山谷和里面的生灵会“开心”起来。
他又行至一条被妖族残余势力污染、鱼虾绝迹的河流。永稀让守拙将藤蔓探入河中,【万法源衣】上的水之符文亮起,配合守拙沉静的自然道韵,缓缓净化着河水中的妖气与毒素。他没有宣扬什么教义,只是觉得河水变清澈了,鱼儿能重新游动,是件很好的事情。沿岸一些人族渔民目睹此景,虽不明其理,却也对这神秘的孩童与灵植心生感激与好奇。
他还遇到过几个因种族衰落、前路迷茫而心生绝望的小妖。永稀没有像西方二圣那样许诺极乐彼岸,也没有像通天教主那样直接收归门下。他只是拿出【万灵御法绳】,召唤出几个光精灵、风精灵,与这些小妖一同嬉戏玩耍,在玩耍中,让它们感受天地间依旧存在的、纯粹的快乐与各种能量的活泼。他告诉它们(更多是凭借本能):“道,不只是在经文里,在打坐中,也在每一次呼吸里,在每一次与风、与光、与同伴的嬉戏里。找到让你心欢喜的方式,便是你的道。”
他的行为,在诸圣门徒看来,或许幼稚可笑,不成体统。没有高深道法,没有宏大愿力,只有近乎本能的、对万物生灵的亲近与对“愉悦和谐”状态的追求。
然而,正是这种看似儿戏的“传教”方式,却隐隐契合了某种最原始、最本质的“道”之韵律。他不在意跟脚,不在意资质,只在意心灵是否纯粹,是否能与天地万法产生共鸣。不知不觉间,一些被他帮助过的生灵——一株被他治愈的古树,一只被他从陷阱中救出的灵鹿,一个被他点醒、不再执着于仇恨的小妖——心中都留下了一颗名为“万法天心”的种子。它们不懂高深道理,却记住了那种与自然和谐共处、内心充满平静喜悦的感觉,并开始自发地以这种方式影响身边的小小环境。
永稀的“万法天心道场”,没有巍峨的宫殿,没有众多的门徒,其疆域,便在他足迹所至之处,在那一个个因他而焕发生机、重归和谐的小小角落。他的传教,是一场无声的细雨,润物细无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