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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谷深处,遗迹入口前,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秒都沉重得如同实质,压在每个人的心头。零号那带着急切意味的紧急通报,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在寂静中激起层层扩散的涟漪,搅动着本就凝滞的空气。

“雪狼小队失联?”欧阳未来几乎是下意识地重复着这几个字,声音里带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轻微颤抖。她手中原本稳定流转的冰元素,此刻不受控制地波动起来,细碎的冰晶在掌心凝结又碎裂,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她不由自主地向身旁的冷熠璘靠近了半步,仿佛在寻求某种支撑。

冷熠璘此刻彻底沉静下来,锐利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一寸寸扫过幽深的洞口、两侧布满裂痕的岩壁,最后落在那令人不安的、仿佛随时会活过来的黑龙壁画上。“多个遗迹同时激活,多个配置精良的小队几乎在同一时间遭遇袭击……”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金属般的质感,每一个字都敲打在众人心上,“这巧合得令人毛骨悚然。瀚龙,你不觉得这太像……”

“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欧阳瀚龙斩钉截铁地接上,他的右手紧紧握着南宫绫羽微凉的手,仿佛要通过这接触传递力量,也确认她的存在。他的左手已然握拳,土黄色的微光在指缝间隐现,如同蓄势待发的磐石。他环顾四周,眼神锐利如鹰,试图从每一寸岩石的纹理、每一缕混沌能量的异常流动中,找出那潜藏的、冰冷的杀机

“从我们接到任务,选择这个节点,踏入这片被诅咒的山脉开始,恐怕就已经落入了对方的视野。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将我们这些可能构成威胁的力量分割开来,逐个击破?还是说……有更深层的原因……”

他的分析,那冷静而条理清晰的推演,没有机会说完。

因为就在这一刻,整个世界开始“溶解”。

他们脚下踩着的、原本坚实无比的岩石地面,突然失去了固有的硬度,变得如同沼泽深处的软泥般,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吸附感,让人的双脚微微下陷。紧接着,地面又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荡漾起一圈圈清晰可见的、扭曲空间的波纹。

两侧高耸的、布满岁月刻痕和新生裂缝的岩壁,仿佛变成了被高温炙烤的蜡像,失去了清晰锐利的轮廓,开始软化、扭曲、流淌。岩石的灰褐色、苔藓的暗绿色、矿物反射的微光,所有这些色彩都如同打翻的调色盘,疯狂地混杂、搅拌,最终融成一团令人视觉眩晕、肠胃翻腾的污浊色块。

头顶之上,从那道狭窄裂谷缝隙中透下的、微弱的天光,被从四面八方翻滚涌来的、如同拥有生命的浓稠黑暗迅速吞噬。那五彩斑斓的黑暗似乎在蠕动,在呼吸,带着冰冷的恶意。

更令人心悸的是,空气中那原本就令人窒息的混沌能量,此刻仿佛被赋予了某种统一的意志,不再是无序地弥漫,而是化作无数无形的、冰冷的触手,带着粘稠的质感,缠绕上每个人的身体。这种缠绕并非物理上的束缚,而是直接渗透精神,开始蛮横地、系统地剥离他们与自身元素力量的连接,仿佛在剪断提线木偶的丝线。

“小心!空间结构正在崩溃!”南宫绫羽失声惊呼,她脖颈上作为灵璃坠的白水晶几乎是本能地爆发出强烈的、带着净化意味的光芒,如同在暴风雨中点燃的灯塔,试图驱散这诡异而无孔不入的侵蚀。但那纯净而温暖的光芒,仅仅照亮了周围不到一米的范围,便如同陷入了无边无际的泥潭,光芒的边缘被迅速腐蚀、吸收,变得黯淡、摇曳。她闷哼一声,一股强大的精神反噬力传来,脸色瞬间失去血色,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那浩瀚光元素海洋之间的联系,正被一股无比庞大、带着漠然意志的力量强行切断、隔绝。

“我的雷元素……该死!灵璃坠和地脉的感应被切断了!”

冷熠璘低声咒骂了一句,他指尖试图跳跃起熟悉的湛蓝电弧,但那往日驯服的力量此刻却如同受惊的野马,只闪烁了一下,爆出几颗微不足道的电火花,便如同被掐灭了最后火种,彻底熄灭,再也感应不到分毫。他试图移动脚步,想要靠近欧阳瀚龙和南宫绫羽,却发现四肢像是被浸没在粘稠的胶水中,每一个最简单的动作都需要耗费巨大的力气,变得无比迟滞、沉重。

羽墨轩华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在异变发生的瞬间,她那经过千锤百炼的身体本能已经驱使她向最近的、看似还算稳定的岩壁冲刺,想要找到一个坚实的依托点。但她的动作在极度扭曲的空间中被拉长、变形,如同陷入了可怖的慢镜头,每一个发力都像是打在了空处,充满了一种令人绝望的无力感。

时雨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在剧烈畸变的光影中闪烁、折返,将速度提升到极致,试图凭借超凡的机动性强行突破这片正在瓦解的区域。然而,她一次次撞在无形却坚韧无比的弹性壁垒上,那壁垒将她全力冲击的力量尽数反弹回来,震得她气血翻腾,气息不可避免地出现了紊乱。

“哥!我看不见你们了!你们在哪里?!”欧阳未来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和恐慌,她伸出手在身前胡乱地抓着,试图抓住什么实在的东西。但原本近在咫尺的欧阳瀚龙和南宫绫羽的身影,在她眼中变得模糊、破碎,仿佛隔着一层不断波动、扭曲的厚重水幕,触手可及却又遥不可及。

“所有人!向我靠拢!精神集中!守住心神!抵抗这种干扰!”欧阳瀚龙怒吼道,沉浑厚重的土黄色光晕再次从他体内爆发,那源自大地法则的、坚定不移的力量试图像定海神针般,强行稳住这片正在从根基上瓦解的空间。光芒艰难地撑开了一个不足两米范围的、微微颤动的领域,将南宫绫羽紧紧护在其中,暂时隔绝了外界的部分扭曲力场。

然而,这一次,他面对的不再是物理层面的冲击。那无形的、扭曲空间的力量层级极高,带着一种冰冷非人,漠视一切的意志。欧阳瀚龙撑开的领域如同暴风雨中飘摇的一叶扁舟,光芒急剧地闪烁、明灭,领域范围被那股庞大的力量无情地压缩、再压缩。领域边缘与扭曲力量的交界处,甚至发出了仿佛玻璃被碾碎的刺耳声响。仅仅坚持了两三秒钟,那土黄色的光晕便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类似哀鸣的破碎声,骤然崩碎,化作漫天飘散的光点,瞬间被黑暗吞噬!

强大的反噬力量让欧阳瀚龙喉头一甜,一股腥甜涌上口腔,又被他强行咽下。但他死死咬着牙,额头上青筋暴起,依旧没有松开握着南宫绫羽的手。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试图将他们分离的力量,并非物理上的拉扯,而是直接作用于存在本身,作用于意识与现实的连接点上。他手指的触感正在变得模糊,南宫绫羽的手在他掌心中,仿佛正在逐渐失去实体,变得轻盈、虚幻,仿佛下一刻就会化作一缕青烟飘散。

“瀚龙……手……抓不住了……”南宫绫羽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极力压抑却依旧泄露出来的痛苦和惊惶,她能感觉到欧阳瀚龙那温暖而有力的手掌,正一点点从她的感知中“滑脱”,那种联系被强行剥离的感觉,比肉体上的疼痛更加令人恐惧。

黑暗,如同最终获胜的潮水,汹涌而来,带着绝对的冰冷和死寂,淹没了最后一丝挣扎的光线,淹没了同伴们或焦急或坚定的脸庞,淹没了所有的呼喊与咒骂。欧阳瀚龙用尽最后残存的力量,不顾一切地想要将南宫绫羽拉入怀中,用身体保护她,却感觉自己的手臂徒劳地穿过了那片正在变得虚无的区域。

在意识被彻底吞噬、沉入无边深渊前的最后一瞬,他只听到南宫绫羽一声凄厉的、充满了难以置信和绝望的呼唤,如同利刃般刺破寂静:

“瀚龙——!”

然后,便是永恒的连思维都仿佛要冻结、湮灭的沉寂与黑暗。

青州基地,主控中心。

零号的虚拟影像静静地悬浮在巨大的主屏幕前。屏幕上,代表着欧阳瀚龙小队的七个绿色光点,正稳稳地停留在标记为“07号混沌节点”的昆仑山脉区域,光点偶尔会因为能量波动而微微闪烁,显示着正常的活动状态。

突然,没有任何征兆和警示,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随意地在屏幕上一抹

啪、啪、啪、啪、啪、啪、啪。

七个绿色光点,如同被同时掐灭的烛火,在不到半秒钟的时间内,以一种绝对同步的方式,瞬间黯淡下去,然后彻底从屏幕的监测网格上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连一丝一毫的信号残留都没有留下,仿佛他们从未存在于那个坐标点一般!

主控室内并非空无一人,叶未暝正坐在一旁的休息区,专注地查阅着个人终端上显示的身体机能恢复数据报告,眉头微蹙,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几乎在那七个光点消失的同一瞬间,他猛地抬起头,那双铁灰色的眼眸骤然收缩,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心脏被狠狠攥紧的心悸感毫无征兆地袭来,让他几乎喘不过气,仿佛体内某种与队员们紧密相连的无形纽带,被一股蛮横的力量硬生生扯断。

而零号的虚拟影像,第一次出现了肉眼可见的、剧烈的波动。构成她形象的数据流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平静湖面,疯狂地荡漾、扭曲、碎裂,甚至迸发出几缕代表系统正承受极端负荷的、刺眼的红色警告条纹。她那通常平稳、带着一丝独特韵律和温度的电子女声,此刻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急促和一种近乎恐慌的震颤,每一个字节都仿佛在颤抖:

“信号丢失!全员生命体征信号消失!能量特征信号消失!空间定位信标无响应!紧急灵璃坠共鸣协议启动……启动失败!无法建立连接!重复,无法建立任何形式的连接!”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主控室内尖锐地回荡,虽然依旧是电子合成音质,却无法掩盖其下汹涌的、如同海啸般的情感波动。她迅速调出数十个不同的监控界面,后台指令以惊人的速度刷新,数据流如同瀑布般倾泻,但所有反馈回来的信息都是同一个冰冷的结果——无。没有任何生命迹象,没有任何能量残留,没有任何空间坐标反馈。

“零号?”叶未暝已经猛地从座位上站起身,几个大步冲到主屏幕前,声音因为突如其来的惊骇而显得异常紧绷,“怎么回事?瀚龙他们怎么了?”

零号的影像闪烁不定,极不稳定,她转向叶未暝,数据流的剧烈紊乱显示出她正以超越常规设计极限的算力,疯狂地尝试分析、推演眼前这完全不合常理的情况:“07号节点的所有信号完全消失了。所有监测层面,包括……包括我预留的、独立于所有已知通讯协议之外的、基于量子纠缠原理的紧急信道,也全部……静默。没有任何回波。”

她顿了顿,虚拟的目光似乎想要穿透冰冷的屏幕,投向那片遥远的、已然失去所有联系的山脉,声音不由自主地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沉重的、仿佛背负着无尽秘密却无法言说的痛苦:“太快了……这种消失的方式……完全不对……这不在我数据库里任何推演的常规风险序列之内……这感觉……是更高维度、更高层次的力量强行介入……”

“立刻联系总部!请求最高级别支援!动用一切手段,定位他们最后信号消失的精确坐标!我需要知道他们到底遭遇了什么!”叶未暝急声道,拳头不自觉地死死握紧,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显示着他内心的焦灼。

“已经在做。最高优先级警报及所有相关数据包,已通过多重加密通道发送至狩天巡总部及九牧最高指挥部。”零号的回答勉强恢复了一丝冷静,但那份冷静之下,是更加深邃的、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但是叶未暝,你必须明白,如果连我的量子信道,那个理论上几乎不可被干扰的信道,都被瞬间、彻底切断,这意味着他们遭遇的可能远远超出了我们通常理解的物理层面的危险。那可能是意识层面的囚笼,空间结构的折叠,甚至是时间流的断层或放逐。”

她的影像微微转向叶未暝,数据流的光芒虽然微弱,却透着一股异常的坚定:“基地现在由你和我守护。我们不能自乱阵脚。瀚龙……绫羽……未来……熠璘……轩华……时雨……还有樱云……他们每一个,都很强,比我们数据库中任何评估都要更强。他们一定还在某个地方,以某种方式,顽强地抗争着。我们现在能做的,是守住这个家,调动一切可能的外部资源和情报网络,分析所有可能的线索,并且……无条件地相信他们。”

尽管她的声音是通过扬声器传出的电子合成音,但叶未暝清晰地感受到了那份深藏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担忧与刻骨的无力感。零号知道很多,远超她平时出于某种限制而透露的,但某些宇宙的基本规则,某些深植于核心代码深处的恐惧与禁忌,让她无法直言,无法过多干预。她只能以这种方式,隐晦地表达着她的支持、她的期盼,以及那份与她电子生命身份不符的、深沉的情感。

无尽的黑暗,是意识的牢笼,是感官的坟场

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上下左右的方向感,没有冰冷或温暖的触感,甚至连时间流逝的概念都彻底消失了。南宫绫羽感觉自己在一片虚无的、连“空无”都难以形容的海洋中沉浮,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所有的念头都如同投入深渊的石子,激不起半点回响。连“自我”这个概念,都开始变得模糊,仿佛随时会溶解在这片永恒的寂静里。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仅仅是一个心跳的间隙,或许是足以让恒星诞生又毁灭的漫长岁月。

一种强烈的、不容抗拒的拖拽感传来,并非物理意义上的移动,而是意识本身被一股蛮横的力量攫住,强行塞入某个早已准备好的冰冷的“模具”之中的窒息感。

然后……

刺痛!

首先是皮肤上传来的、被无数细碎硬物连续击中的、密集的刺痛感。像是冰冷的雨点,却又带着实质的伤害。

恶臭!

紧接着,是腐烂蔬菜叶和变质鸡蛋那混合在一起的、令人肠胃痉挛的强烈恶臭,粗暴地、无孔不入地钻入鼻腔,直冲大脑。

喧嚣!

最后,是震耳欲聋的、如同海啸般从四面八方碾压过来的声浪。那声音里充斥着最原始的憎恨、最深刻的恐惧、最恶毒的诅咒,它们汇聚在一起,形成实质般的音波墙壁,反复冲击着她的耳膜和心神。

南宫绫羽猛地睁开了眼睛。

刺目的、过于熟悉的阳光,毫无遮拦地洒在洁白无瑕、镌刻着古老生命符文的大理石地板上,反射出令人眩晕的光芒。她发现自己正站在精灵帝都生命之树广场的中央。身上穿着的,不再是那套方便行动的作战服,而是记忆深处那套华丽繁复、缀满宝石与银丝、却也无比束缚行动的精灵公主裙裾,沉重的裙摆如同枷锁。

然而,环绕着她的,不是臣民们往日的敬畏与爱戴的目光,不是宫廷女仆们温柔恭顺的微笑,而是无数张因极度恐惧和赤裸憎恶而彻底扭曲的精灵面孔。那些她曾经亲手治愈过伤痛、曾向她献上过鲜花与祝福的族人,此刻正用看着瘟疫、看着深渊妖魔、看着世间最不祥之物的眼神,死死地瞪视着她。

“怪物!滚出帝都!你不配站在生命之树下!”

“死亡的化身!是你带来了诅咒!”

“是她!就是她害死了女仆长!是她让侍卫们化为灰烬!她是灾厄之源!”

烂菜叶、臭鸡蛋、甚至还有边缘锋利的碎石子,如同夏日狂暴的冰雹,毫无怜悯地向她劈头盖脸地砸来。黏腻腥臭的汁液顺着她灿金色的长发滑落,玷污了她华贵却脆弱的衣裙,石子的尖锐棱角在她裸露的纤细手臂和脖颈上,划出一道道细小的、渗出血珠的伤痕。

她彻底愣住了,大脑一片空白,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过于真实的场景冲击得失去了思考能力。

这里是……精灵帝都?生命之树广场?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我不是在昆仑山脉的裂谷里吗?瀚龙呢?未来他们呢?

这些面孔……这些我曾经想要守护的面孔……为什么此刻充满了如此纯粹的仇恨?

四岁那年那场永生难忘的噩梦之后,在这同一个广场上遭受的公开审判场景,如同被强行撬开的潘多拉魔盒,所有的屈辱、刻骨的恐惧、深入骨髓的无助……那些被她用数百年时光、用坚强的外壳深深埋藏、试图彻底遗忘的情绪,在这一刻,被如此鲜活、如此残酷地重新唤醒,并且被放大了无数倍,如同海啸般冲击着她摇摇欲坠的心防。

她下意识地、几乎是本能地,想要调动体内那温暖而强大的光元素,在周身撑开一道守护屏障,或者至少,净化掉这令人作呕的污秽。但意念所至,体内却空空如也,那片往日如臂指使、浩瀚无边的光元素海洋,此刻仿佛从未存在过,没有给予她一丝一毫的回应。她就像一个最普通的、手无寸铁的、被剥夺了所有力量的精灵少女,被赤裸裸地、残忍地暴露在公众滔天的恶意之下,毫无还手之力。

“不……不是这样的……不是……”她喃喃自语,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连她自己都几乎听不清。她想大声辩解,想告诉这些被恐惧蒙蔽了双眼的族人,那场悲剧并非她所愿,她同样是受害者,她承受的痛苦不比任何人少。但所有的话语都哽咽在喉咙里,被汹涌而来的、几乎要将她淹没的羞辱感和更深的、关于存在意义的迷茫所吞噬。

就在这时,盖过了所有嘈杂咒骂声,一个清晰而冰冷的、与她自己的声音别无二致,却充满了十足嘲弄和恶意的语调,在她身后极近的距离响起:

“看看你这副狼狈不堪的样子,我亲爱的本体。到了现在,你还在试图否认吗?还在用那可笑的无辜和受害者姿态来欺骗自己,麻痹自己吗?”

南宫绫羽猛地转过身,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就在她身后,不足五步远的地方,站着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南宫绫羽”。同样的倾世容颜,同样的灿金色长发如同阳光织就的瀑布,甚至连身上那套繁琐华丽的精灵公主裙都复制得毫无二致。但不同的是,眼前这个“她”,那双本应盛着星光与温柔的紫罗兰色眼眸,此刻冰冷彻骨,如同万年不化的寒冰,嘴角噙着一抹残酷而愉悦的弧度,周身散发着一种令人极度不安的、混合着死亡、衰败与万物终结的沉寂气息。她就像是南宫绫羽内心深处所有不敢面对的黑暗、所有自我怀疑的低语、所有被压抑的恐惧与愤怒,最终凝聚而成的、拥有独立意识的实体。

“你……你是谁?”南宫绫羽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脊背发凉。

“我?”幻影轻笑起来,那笑声清脆,却如同冰凌相互撞击,带着割裂人心的寒意,“我就是你啊。是你费尽心机想要隐藏、想要否定、想要彻底消灭的那一部分。是你与生俱来、无法剥离的真相。我是你的力量,你的本质,也是他们——”她抬起苍白的手指,优雅而缓慢地指向周围那些仍在疯狂投掷杂物、嘶声力竭咒骂的人群,“——之所以如此恐惧你的根源。我,即是死亡本身。”

幻影缓缓抬起手,指尖萦绕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带着不祥气息的灰暗能量。“看看他们,我亲爱的本体。看看这些你曾经不惜耗费生命能量去治愈、去帮助的同胞。你以为你的付出、你的善良,能换来他们的理解和接纳吗?别再做这种不切实际的梦了!”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尖锐的讽刺,“在他们狭隘而愚昧的眼里,你永远都是那个在四岁稚龄就带来了毁灭与死亡的不祥之物!这个烙印,从那一刻起,就深深地刻在了你的灵魂最深处!无论你后来做了什么,付出了多少代价,这个原罪,永远无法洗刷!”

随着幻影那如同诅咒般的话语,周围的场景骤然发生了剧烈的变换。

不再是阳光刺眼、人声鼎沸的广场,而是瞬间切换到了阴森、冰冷、弥漫着铁锈和霉烂气味的地牢。冰冷粗糙的石壁取代了洁白的大理石,昏暗摇曳的火把取代了明亮的阳光。南宫绫羽发现自己被沉重冰冷的铁链束缚着纤细的手腕和脚踝,蜷缩在角落里肮脏潮湿、散发着腐臭的稻草上。地牢外,传来她那位同父异母的三皇子兄长——如今已自封为太子——那熟悉而冷酷的声音,清晰地透过铁栏传入耳中:“给本王看紧她,别让她死了。她体内蕴藏的那股力量……是我们精灵族重新崛起、乃至统治整个鸿蒙星的关键……也是本王,未来登临至高王座,不可或缺的……钥匙!”

幻影的声音如同最阴险的毒蛇,在她耳边低沉地嘶语,带着冰冷的诱惑:“看到了吗?这就是血浓于水的亲情。就连与你血脉相连的至亲,你曾经依赖信任的兄长,他眼中看到的,也仅仅是你这身可悲的、不受你控制的力量。如果没有这力量,你南宫绫羽,什么都不是!你甚至早就该像那个可怜的女仆一样,在那一天就化为毫无意义的灰烬了!”

场景再次如同破碎的镜面般切换、重组。这一次,是在青州基地那间充满现代科技感、却又布置得温馨舒适的公共休息室里。欧阳瀚龙、欧阳未来、冷熠璘、羽墨轩华、时雨、叶未暝……她所有珍视的、视为家人般的伙伴都在场。但他们的眼神,却不再是往日的信任与温暖,而是充满了难以掩饰的疏离、警惕,甚至……一丝恐惧。

“绫羽姐……”欧阳未来怯生生地躲在欧阳瀚龙宽厚的背后,只探出半个脑袋,大眼睛里噙着泪水,小声嗫嚅道,“你……你身上有时候会冒出很黑、很可怕的气息……我……我有点害怕……”

冷熠璘则抱着双臂,靠在墙边,那双湛蓝的眼眸不再是平日的戏谑,而是带着一种审慎的、近乎评估的目光,直视着她:“南宫,我们必须严肃地谈谈。你确定……你能完全掌控你那种另一面的力量吗?我们是一个团队,没有人希望在某天深夜,被自己身边最信任的伙伴身上失控的力量无声无息地吞噬。”

而欧阳瀚龙,他就站在她面前,眉头紧锁,那双总是盛满对她温柔和信赖的黑眸,此刻却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挣扎,有痛惜,但最终沉淀下来的,是一丝让她心碎的怜悯和犹豫。他张了张嘴,声音干涩:“绫羽,或许……为了大家的安全,你应该暂时退出一线战斗序列,直到你真正地、完全地掌控……”

“不!不会的!瀚龙他不会这样想!大家不会的!”南宫绫羽痛苦地闭上双眼,双手紧紧捂住耳朵,身体因为激烈的情绪而微微颤抖,试图驱散这如同噩梦般可怕的幻象。这比那些赤裸裸的恶意更让她难以承受。

“不会吗?”幻影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恶意的快感,“人心是最经不起考验的东西,我亲爱的本体!更何况是面对你这种行走的、不稳定的灾厄之源?你所有的幸福,所有看似坚固的羁绊,都建立在一个脆弱得可笑的如果之上!如果欧阳瀚龙没有出现,如果他没有恰好需要你的力量,如果他不是因为某种同情或利用而接纳你,你猜猜你现在的命运会是如何?”

幻影手臂猛地一挥,周围的景象如同失控的走马灯,开始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疯狂流转。她看到自己孤身一人在危机四伏的荒野中狼狈逃亡,身后是各方势力派出的、觊觎她力量或视她为威胁的追杀者;看到自己被囚禁在暗无天日、布满冰冷仪器的秘密实验室里,被当做稀有的研究对象,承受着无尽的痛苦与折磨;看到自己因为体内力量突然失控,狂暴的死亡能量席卷而出,波及了无辜的村落,双手沾满了无法洗刷的鲜血,最终在无尽的自我厌恶和整个世界的憎恨与追杀中,彻底陷入疯狂,或者走向自我毁灭的结局……无数种悲惨的“如果”,无数种没有遇到欧阳瀚龙、或者最终被同伴恐惧、排斥、背叛的未来可能性,如同最锋利的、淬毒的刀刃,一遍又一遍地、慢镜头般凌迟着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灵。

“承认吧!”幻影的声音越来越高亢,带着一种即将达成目的的、摧毁一切的快意,“你就是不祥!你就是灾难的化身!你的存在本身,从你觉醒那力量的那一刻起,就是一个不容于世的错误!你平日里表现出来的所有坚强,所有温柔,都不过是为了掩盖内心恐惧的自欺欺人!拥抱我吧,拥抱你真正的、与生俱来的力量——死亡与终结!这才是你唯一的、真实的归宿!”

幻影张开双臂,浓郁的、带着万物终结意味的纯粹黑暗能量在她周身疯狂汇聚、盘旋,散发出令人灵魂战栗却又带着致命诱惑力的气息。那力量在向她低语,承诺着不再受到伤害,承诺着绝对的掌控,承诺着可以将此刻以及过往所承受的所有痛苦、所有屈辱,连本带利地还给这个恐惧她、伤害她的世界。

南宫绫羽终于支撑不住,双膝一软,跪倒在被污秽沾染的冰冷地面上,双手无力地垂下,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混合着脸上的污迹和血痕,无声地滑落。那些被她用强大意志力封印的童年阴影、深埋的自卑与自我怀疑、对失去现有温暖的极致恐惧……所有脆弱的部分,都被眼前这个代表着她内心所有黑暗面的幻影,无情地、精准地放大、撕裂,血淋淋地暴露在这幻境的光天化日之下。幻影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柄沉重无比的战锤,反复敲打在她内心最脆弱、最不愿触及的地方。

她想起了女仆在她面前带着惊恐和不解化为飞灰的瞬间,想起了地牢里日复一日、望不到尽头的黑暗和刺骨的寒冷,想起了被所有族人、甚至亲人视为怪物的、那种如同实质般的排斥目光……但与此交织的,是与欧阳瀚龙相遇后,那些温暖的、被她如同珍宝般小心翼翼收藏在心底的点滴。他笨拙却真诚的关心,毫无保留的信任与托付,在每一次危机时刻,总是毫不犹豫挡在她身前的、坚定而宽厚的背影……

如果……如果幻影说的是真的……如果我体内真的只有带来不幸的力量……如果我的存在,注定会伤害到瀚龙,伤害到未来,伤害到基地里每一个给予我温暖的人……

一个冰冷而可怕的念头,如同在心底疯狂滋生的毒藤,缠绕上她的心脏,让她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绝望。

幻影看着她彻底崩溃、意志动摇、痛苦不堪的模样,脸上露出了胜利在望的、近乎狰狞的笑容,开始一步步向她逼近,那浓郁精纯的黑暗能量如同拥有生命的触手,兴奋地舞动着,缓缓缠绕上来,带着刺骨的寒意,试图将她彻底包裹、吞噬。

“对……就是这样……不要再抵抗了……放弃那虚假的光明……与我合为一体……让我们成为完整的……让这个充满污秽与恐惧的世界,感受真正的……永恒的静谧与终结……”

就在那冰冷彻骨的黑暗能量即将彻底包裹住南宫绫羽,将她的意识也染上同样颜色的瞬间——

一直低垂着头、仿佛已经放弃所有抵抗的南宫绫羽,猛地抬起了头!

泪水依旧在她脸颊上肆意流淌,冲刷出蜿蜒的痕迹,但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深处,却猛地燃起了一点微弱却无比璀璨、无比坚定的光芒,如同在无尽黑暗中,终于刺破乌云的第一缕星辰之光。

“不……”她的声音因为哭泣和之前的嘶喊而显得异常嘶哑,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意味,清晰地在这诡异的幻境中回荡,“你……说错了……”

幻影逼近的脚步猛地一顿,脸上那胜券在握的狞笑瞬间凝固,转化为一丝惊愕和难以置信。

南宫绫羽艰难地,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一点一点地,支撑着自己虚软的身体,重新站了起来。尽管她的双腿还在微微颤抖,身体因为情绪的巨大波动而显得摇摇欲坠,但她的脊梁,却挺得笔直,如同暴风雨中永不弯曲的青竹。她抬起手,用力抹去糊住视线的泪水,勇敢地直视着那个代表着她内心所有阴暗面的、与她一模一样的幻影,一字一句,清晰地宣告:

“我的过去,充满了痛苦和黑暗,我无法改变,也无需否认。”

“我体内蕴藏的力量,确实危险,难以掌控,甚至曾带来毁灭。这一点,我也承认。”

“我害怕失去现在拥有的温暖,害怕再次被抛入孤独的深渊,害怕看到珍视的人因我而受到伤害……这些恐惧,都是真实的,一直存在于我的心里。”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积压在胸腔里所有的阴霾、犹豫和绝望,都彻底吐出去。那双重新焕发出神采的紫眸,牢牢锁定着幻影:

“但是!你所说的真相,并非全部!我的存在,不仅仅只有黑暗和死亡!我的力量,也绝非只能带来毁灭!”

她的声音逐渐变得有力,带着一种破而后立的明悟:

“是,我经历过背叛,感受过世间的恶意。但也正是这些,让我更加珍惜现在所拥有的信任与羁绊!是瀚龙,是未来,是基地里的大家,用他们的信任和温暖,一点点照亮了我内心的黑暗,让我知道,我并非生来就该被憎恨,我也可以被需要,被爱护,也可以去守护他人!”

“我的力量,光与暗,生与死,它们是一体两面,共同构成了完整的我!我承认你的存在,承认你是我的一部分!但我绝不会让你主宰我,绝不会让你定义的归宿成为我的终点!”

“我要做的,不是否定你,也不是屈服于你!而是掌控你,驾驭你!用这完整的力量,去保护我想要保护的一切!我的过去无法选择,但我的未来——由我自己决定!”

话音落下的瞬间,南宫绫羽周身原本枯竭的力量,仿佛被这番宣言重新点燃!温暖而纯净的光元素,与深邃而冰冷的死亡权柄,竟然同时在她身上涌现,虽然微弱,却不再是彼此排斥,而是开始尝试着一种艰难的、初步的共存与交融!光与暗的能量流如同两条嬉戏的游鱼,开始围绕着她缓缓旋转,形成一层薄薄的、却蕴含着奇异平衡的双色屏障,将她护在其中,暂时抵挡住了幻影那纯粹黑暗能量的侵蚀。

幻影脸上的惊愕迅速转化为被彻底激怒的狂暴!“冥顽不灵!执迷不悟!”她尖啸一声,那声音不再仅仅是模仿南宫绫羽,而是夹杂了一种撕裂般的、非人的刺耳音调。周身的黑暗能量不再仅仅是萦绕,而是如同沸腾的墨海,轰然爆发!浓稠的、带着吞噬一切意味的黑暗化作一道凝实的冲击波,如同一条咆哮的黑龙,径直撞向南宫绫羽刚刚凝聚起来的、尚显脆弱的双色屏障!

“轰——!”

能量的剧烈碰撞并未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反而是一种仿佛空间本身被撕裂的扭曲声响。光明与黑暗的力量相互侵蚀、湮灭,发出滋滋的、如同冷水滴入热油般的声音。南宫绫羽闷哼一声,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周身的双色屏障明灭不定,边缘处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痕。这初步的平衡,在幻影蓄谋已久的全力一击下,显得如此岌岌可危。

“看吧!这就是你所谓的掌控?如此不堪一击!”幻影冷笑着,双手在胸前快速结出一个诡异而复杂的手印,那纯粹由黑暗能量构成的符文闪烁着不祥的光芒,“让你见识一下,真正的死亡权柄,究竟是何等模样!”

她双臂猛地向前一推!

刹那间,以她为中心,整个广场的景象再次扭曲、剥落,仿佛褪色的油画。洁白的大理石地板迅速变得灰败、龟裂,生命之树的虚影枯萎凋零,那些喧闹咒骂的人群如同被风吹散的沙雕,化作漫天飞舞的黑色灰烬。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死寂的荒原。天空是永恒的黄昏,暗红色的云层低垂,大地干裂,布满枯骨与锈蚀的兵器,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万物终结后的腐朽气息。

“欢迎来到,永寂之地。”幻影的声音在这片死域中回荡,带着回音,更显空灵与恐怖,“这里,才是力量本该展现的舞台!”

她身影一晃,竟瞬间分化出数十个残影,每一个都带着凝实的杀意,从四面八方同时向南宫绫羽发起了攻击!这些残影并非虚幻,它们同时挥动手臂,一道道凝练如实质的黑暗能量刃撕裂空气,带着尖锐的破空声,交织成一张死亡之网,覆盖了南宫绫羽所有可能闪避的空间。

南宫绫羽瞳孔微缩,紫眸中闪过一丝决绝。她知道自己不能退,也无路可退!她强行压下体内因环境剧变而再次紊乱的能量流,双手在身前划出一个圆融的弧线。左手掌心,纯净的光元素艰难地汇聚,化作一面不断流转、闪烁着符文的光之盾;右手指尖,那被她一直压抑的死亡权柄,此刻也被引导出来,不再是狂暴的冲击,而是化作一道道细密、阴冷、如同毒蛇吐信般的暗影射线,精准地迎向那些从刁钻角度袭来的黑暗能量刃!

“嗤嗤嗤——!”

光与暗的碰撞,能量湮灭的闷响,在这片死寂的荒原上不断响起。南宫绫羽的身影在密集的攻击中辗转腾挪,光盾不断格挡、偏转致命的能量冲击,暗影射线则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将一道道逼近的黑暗能量刃拦截、击碎。她的动作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也带着显而易见的吃力。每一次碰撞,都让她体内的能量剧烈消耗,精神上的压力更是如同潮水般一波波涌来。

“挣扎吧!痛苦吧!在这属于你的力量场域中,你又能坚持多久?”幻影的本体悬浮在半空,冷漠地俯瞰着下方的战斗,语气中充满了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你越是使用这力量,就越是靠近我!你感觉到了吗?那源自灵魂深处的共鸣!”

南宫绫羽咬紧牙关,没有回答。她确实感觉到了,每一次动用死亡权柄,都有一股冰冷的、诱惑的低语在意识边缘响起,试图瓦解她的意志,让她沉沦于纯粹毁灭的快感之中。她必须分出一部分心神,死死守住灵台的一点清明,这让她应对得越发艰难。

突然,她找到一个瞬间的空隙,左手光盾猛地向前一顶,暂时荡开数道能量刃,右手五指张开,不再发射射线,而是凌空一握!

“嗡——!”

她周身残存的光元素与被她强行约束的死亡权柄,以一种极其不稳定的方式强行糅合在一起,化作一道扭曲的、半光半暗的能量长枪,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猛地掷向半空中的幻影本体!

这一击,几乎抽空了她剩余的大部分力量!

幻影似乎没料到她在如此劣势下还敢发动如此凌厉的反击,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冰冷的怒意。她不再躲避,而是同样抬起手,纯粹的、远比南宫绫羽凝练深厚的黑暗能量在她掌心汇聚,化作一面刻画着无数哀嚎灵魂浮雕的黑暗巨盾!

“轰隆——!!”

半光半暗的长枪与黑暗巨盾狠狠撞击在一起!这一次,爆发出了远比之前任何一次碰撞都要剧烈的能量风暴!狂暴的冲击波呈环形向外扩散,将荒原上的枯骨与沙石尽数掀起、碾碎!南宫绫羽被这股巨力震得向后踉跄倒退,喉头一甜,一丝鲜血终于从嘴角溢出。

而半空中的幻影,那面黑暗巨盾上也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她周身的能量波动也出现了片刻的紊乱。

两人之间的空间,因为这次剧烈的对轰,暂时形成了一片能量真空地带。

幻影缓缓放下手臂,黑暗巨盾化作缕缕黑烟消散。她看着下方喘息不止、嘴角带血却依旧倔强地盯着她的南宫绫羽,脸上的狂怒反而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冰冷的,仿佛洞悉了一切本质的嘲讽。

“真是令人感动的顽强啊。”幻影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比之前的尖啸更让人心底发寒,“但是,南宫绫羽,你还不明白吗?你所有的抵抗,所有的坚持,其根基,本身就是建立在流沙之上的谎言。”

南宫绫羽以手背擦去嘴角的血迹,强撑着站直身体,冷冷地回应:“你的谎言,动摇不了我。”

“谎言?”幻影轻笑一声,身影缓缓从半空落下,站在离南宫绫羽不远的地方,周围的死寂荒原景象开始如同雾气般缓缓消散,重新变回那个熟悉的、却空无一人的精灵帝都广场,只是阳光不再刺眼,而是变得如同夕阳般昏黄暧昧。“那我们来谈谈,你所谓的真实。”

“你口口声声说,是欧阳瀚龙和那些同伴给了你新生,给了你温暖和羁绊。”幻影踱着步,语气如同一位耐心的、却在引导猎物走向陷阱的猎人,“但你是否想过,这一切的起点是什么?是他需要你的力量,不是吗?最初的最初,难道不是一种各取所需的交易?”

南宫绫羽眼神一凝:“那不是交易!那是……”

“那是什么?”幻影打断她,语气陡然变得尖锐,“是命运的安排?是偶然的相遇?别自欺欺人了!如果没有你这身连你自己都恐惧的力量,欧阳瀚龙,那个背负着沉重使命的男人,他会注意到你吗?他会对你伸出援手吗?你仔细想想,在最初的日子里,他看向你的眼神里,除了同情和利用价值的评估,还有别的吗?”

“你胡说!”南宫绫羽厉声反驳,但内心深处,某个被刻意遗忘的角落,似乎被轻轻触动了一下。最初相遇时,欧阳瀚龙那审视而谨慎的目光,确实曾让她感到不安。

“我胡说?”幻影停下脚步,转过身,直视着她的眼睛,那双与她一模一样的紫眸中,此刻充满了洞悉一切的残酷,“再看看你现在!为了维持这份所谓的羁绊,你付出了什么?你拼命地压抑真正的自我,小心翼翼地扮演着一个正常的、无害的队友角色!你不敢轻易动用死亡权柄,生怕引起他们的恐惧和排斥!你甚至不敢完全放开身心去接受欧阳瀚龙,因为你内心深处,永远藏着那个四岁时就被打上怪物烙印的小女孩,你害怕他有一天会发现你真正的丑陋,然后像其他人一样抛弃你!”

幻影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精准的钥匙,试图打开南宫绫羽内心最深处的锁。

“你所谓的坚强,不过是恐惧失去而戴上的面具!你所谓的爱,不过是抓住救命稻草般的依赖!你所有的战斗,所有的坚持,归根结底,不是为了什么崇高的信念,仅仅是因为——你害怕回到遇见他之前的那种孤独和绝望!你害怕失去现在这看似温暖,实则摇摇欲坠的港湾!”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南宫绫羽的声音带着一丝失控的颤抖,幻影的话语如同毒液,开始渗透她的心防,“我对瀚龙……我对大家的感情是真实的!我们共同经历的一切是真实的!”

“真实?”幻影的嘴角勾起一个极其扭曲、恶意的弧度,“那么,就让我们来验证一下,这份真实,到底有多么坚不可摧吧。”

话音未落,幻影的身影开始如同水波般荡漾、模糊起来。她的形体在南宫绫羽惊愕的注视下,开始发生惊人的变化——身高在增长,肩膀变得宽阔,柔和的曲线被硬朗的线条取代,灿金色的长发收缩、颜色加深,化作了欧阳瀚龙那标志性的、带着几缕白色挑染的黑色短发,五官也迅速重塑,变成了那张南宫绫羽无比熟悉、刻骨铭心的俊朗脸庞。

甚至连眼神,都模仿得惟妙惟肖——那里面有关切,有担忧,有南宫绫羽最眷恋的、只对她流露的温柔。

“绫羽……”欧阳瀚龙开口了,声音、语调,都与本尊毫无二致,带着令人心安的沉稳,“你没事吧?我看你好像很痛苦……”

南宫绫羽彻底呆住了,大脑一片空白,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眼前这个人,无论是外貌、声音,还是那细微的表情神态,都与她深爱的欧阳瀚龙一模一样!那温暖的、带着关切的眼神,几乎要将她最后的心理防线彻底融化。

“瀚……瀚龙?”她下意识地喃喃,声音里充满了不确定和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期盼。理智在疯狂叫嚣这是假的,是幻影的诡计,但情感上,她太渴望这是真的,太渴望那个能给她带来安全和温暖的人出现在身边。

“是我,绫羽。”欧阳瀚龙向她伸出手,脸上带着令人心碎的温柔笑意,“别怕,过来,到我身边来。一切都结束了,我带你回家。”

回家……这两个字,如同最甜美的毒药,冲击着南宫绫羽摇摇欲坠的意志。她看着那只伸向她的手,那么真实,那么温暖,仿佛只要握住,就能逃离这无尽的痛苦和挣扎。

她的脚,不由自主地,向前微微挪动了半步。

就在这心神失守的刹那!

欧阳瀚龙脸上那温柔的笑意,瞬间冻结,然后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扭曲成了一个冰冷、残酷、充满了计谋得逞快意的狞笑!

他伸出的那只手,并没有等待她的回应,而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猛地向前一探!与此同时,他空着的另一只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握住了一柄完全由最精纯、最冰冷的黑暗能量凝聚而成的、样式古朴却散发着无尽杀意的长剑!

那长剑,如同蛰伏已久的毒蛇,骤然发动了致命一击!

“噗嗤——!”

利刃穿透血肉的沉闷声响,在这突然变得死寂的广场上,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

南宫绫羽猛地瞪大了双眼,紫罗兰色的眼眸中,充满了极致的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种灵魂被瞬间抽空的破碎感。

她缓缓地、僵硬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胸口。

那柄黑暗能量长剑,精准无比地、彻彻底底地,贯穿了她的左胸,从后背透出!剑尖上,一滴殷红的血珠,正缓缓凝聚、滴落。

剧痛,如同迟来的潮水,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每一个神经末梢。

但比剧痛更让她无法呼吸的,是握着剑柄的那只手的主人——那张她深爱着的、此刻却带着残忍笑意的脸。

“看吧……我亲爱的……”幻影用着欧阳瀚龙的脸,用着他那熟悉的嗓音,说出了这世间最恶毒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烧红的匕首,在她鲜血淋漓的心口反复搅动,“这就是你所谓的真实和信任……最终带来的结局……”

“我早就说过了……你所有的希望……都只是幻觉……”

南宫绫羽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只能发出一声微弱得如同叹息般的气音。鲜血从她嘴角不断涌出,身体的力气随着生命的流逝而迅速抽离。她的视线开始模糊,眼前欧阳瀚龙那残酷的笑容,仿佛成了这个世界最后的定格。

那柄黑暗之剑,不仅穿透了她的心脏,更彻底击碎了她好不容易重新构筑起来的精神壁垒。

她的世界,在这一刻,伴随着胸膛被贯穿的剧痛和那杀人诛心的话语,彻底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与死寂之中。

青州基地,主控中心。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分一秒地流逝。叶未暝站在主屏幕前,铁灰色的眼眸死死盯着那片已经空无一物的区域,拳头紧握,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零号的虚拟影像依旧悬浮在一旁,数据流的波动虽然平复了一些,但那种沉重的氛围并未散去。她不断地尝试着各种理论上可能的连接方式,调动着基地所有的探测资源,试图捕捉到哪怕一丝一毫来自昆仑山脉07号节点的异常信号,但所有的努力都如同石沉大海。

“还是没有……任何迹象吗?”叶未暝的声音沙哑,打破了沉默。

“……没有。”零号的回答带着一丝极其细微的、仿佛电路过载后的疲惫感,“所有常规、非常规的探测手段都尝试过了。那片区域……现在在探测层面上,干净得就像普通的山脉。混沌能量反应也消失了。”

叶未暝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翻腾的不安和想要立刻冲向昆仑山脉的冲动。他知道,零号说得对,现在冲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总部那边有回应了吗?”

“收到了确认回执。他们已经派出就近的快速反应小队前往坐标点进行实地确认,同时启动了最高级别的信息监控,搜寻一切可能与此次事件相关的蛛丝马迹。但……需要时间。”零号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而且,根据其他失联小队最后传回的碎片信息分析……这种消失,很可能涉及到了我们目前科技……甚至部分元素理论无法触及的领域。”

叶未暝沉默了片刻,缓缓睁开眼,他伸出手,纯白色的彼岸黎明出现在他手中,那颗红色的晶石随着他的呼吸与心跳一亮一灭,似乎正在回应着他的内心

“你……确定要这样做吗?”

零号的声音中再次出现了不易察觉的波动

“嗯……彼岸黎明,第三额定功率,石之翼,召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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