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吉利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局促，似乎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
蔡云寒抬头看了他一眼，自上次用实话鞭审讯过他后，曹吉利似乎就一直有意回避着和她的正面接触。
她想到可能是自己之前的行为可能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心理阴影，表情有些不自然的咳了声，淡淡打了个招呼。
“中午好，曹吉利老师。”
曹吉利干笑着挠了挠头，应道：“云寒老师好，你下午应该没课吧？怎么没去休息啊。”
他谨小慎微的态度，好像个做错事的学生，生怕一句话说得不对，就又被她这个严厉的老师责罚。
蔡云寒看在眼里，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什么，却又觉得抹不开面子，好半晌才轻哼了一声，最终还是没提起上次的事。
“我在给汪大东准备退学的资料。”
曹吉利神情一愣，眸色随之暗了暗，“汪大东他，要退学？”
蔡云寒嗯了一声，似乎无意对这件事多加解释。
汪大东退学这件事情，说起来跟曹吉利并没有太大的关系，不过他作为终极一班的老师，蔡云寒想着还是得跟他知会一声。
曹吉利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说到底她和汪大东还是不够信任自己，曹吉利也知道，自己这个突然出现的拔魔战士在他们眼里其实并没有太大的用处。
尤其是蔡云寒，恐怕对于她来说，真正有资格被称为拔魔战士的人，始终只有十年前的那位故人吧。
曹吉利眼中划过一抹失落，随即也不再追问什么，而是换了个话题，扬起一个勉强笑容：“云寒老师，你中午还没吃饭吧？要不要一起吃个午饭？”
“不用了，我还有事。”
蔡云寒干净利落的拒绝了他，也让曹吉利眼中的失落更甚，但他还是保持着风度，点了点头：“没关系，那云寒老师你先去忙...”
话音未落，蔡云寒已经先一步抬脚往外走去，曹吉利只好尴尬的收声，视线追随她的背影离开后，神情恹恹的走向了自己的办公桌。
在他自顾自整理教案的时候，蔡云寒的身影又去而复返，忽地出现在了眼前。
曹吉利动作一顿，几乎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但紧接着就听蔡云寒说道：“上次用实话鞭对付你，是不得已为之，谁让你表现的那么可疑，很多事情还遮遮掩掩的，所以我只能用实话鞭让你开口。”
蔡云寒说这话时，语气略显僵硬，对于上次的事情，她自己也觉得处理的方式有些过激。
当时的情况，她其实不是没有更迂回温和的办法去确定曹吉利的身份，但她当时确实有点着急了。
在猜测曹吉利的身份有可能是拔魔战士的那一刻，她便有了自己的私心。
之所以那么迫切的想要确定他的身份，其实只是想问出技安的去向。
要是真的问出什么消息还好说，可偏偏得到了技安的死讯，这对她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那一刻，她甚至开始悔恨自己为什么要使用实话鞭，让她连逃避的可能都没有。
现在想来，她确实有些冲动了，毕竟曹吉利只是个战力指数不高的异能行者，还是她的同事，再怎么说，她也不该如此对待他。
蔡云寒叹了口气，看向曹吉利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歉意。
但是她仍旧保持着自己的高傲，微微抬了抬下巴说道：“曹吉利，上次的事情是我做得不对，不过还是希望你能理解，我只是...我只是想尽快确认你的身份而已。”
这强势又霸道的语气，听起来一点也不像是道歉，曹吉利只得苦笑一声。
不过他也十分理解，蔡云寒作为一名刑警，理应对周围一切可疑事物保持警惕，更不用说，最近又刚好出了个黑龙到处作乱。
没有人比出生于拔魔岛的他更清楚，一旦跟魔沾上关系的事情，任何一丝一毫的疏忽都有可能引发无法预料的后果。
“我明白，云寒老师，我们都有各自的使命，说起来，也是我先隐瞒自己的身份在前，你用痛不欲生实话鞭鞭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他当然明白事出有因，对此也表示了理解。
只是，那痛不欲生的感觉，着实让他难以忘怀，且对他来说更难以承受的是，云寒老师在听到技安死讯的那一刻，脸上悲痛万分的神情。
曹吉利的神色黯淡了下去，蔡云寒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不禁微微皱眉。
她思忖了片刻，误以为他还是因为上次被实话鞭鞭到的事情而心存芥蒂，于是昂了昂头，信誓旦旦的说道：“不管怎么样，上次都是我做的不对，你说吧，有什么我能够补偿你的办法。”
曹吉利闻言，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云寒老师，真的没什么，只是一场误会而已，你不用对我做出什么补偿。”
蔡云寒上前一步，啪的一拍桌子：“那怎么行！我说了，要补偿你，就一定要补偿！”
曹吉利被她突然的动作惊得浑身一颤，回过神来面对她炯炯有神的目光，忽的有些想笑。
他扯了扯嘴角，却发现自己怎么也笑不出来。
“云寒老师，如果你真的想要补偿我的话，就请收下这份礼物吧。”
蔡云寒于是眼睁睁看他从抽屉里拿出来一支包装精美的花朵，眉头一皱，顿时如临大敌般后跳一大步，伸手捂住口鼻，一脸警惕的盯着他的动作。
“喂曹吉利！你故意的是不是，竟然知道我对花粉过敏？想用这种方式报复回来，也太过了吧！”
曹吉利闻言动作一顿，连忙摆手解释：“不是不是，云寒老师你误会了，这不是普通的花，这是象生花，用丝绒和绸缎做的，不是真的花。”
说罢他又挠了挠头，脸上露出几分尴尬的神色：“我不知道你对花粉过敏，还好没有送你真花，抱歉，下次我会注意的。”
蔡云寒闻言神色稍缓，“象生花？倒是第一次听说。”
她上前几步，试探着接过了曹吉利手中的象生花。
只见其花瓣层层叠叠，栩栩如生，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这是假花来的，乍一看还真能够以假乱真。
“不错嘛，做的很精致哎，这么好看的花你是从哪里买来的？”蔡云寒由衷的赞叹，眼神中不自觉流露出一丝欢喜。
曹吉利见她喜欢，心中暗自高兴，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断肠人推荐给我的，他说女孩子都会喜欢这种。”
蔡云寒暗道确实，哪有人不喜欢花的？
只是她从小就花粉过敏，再加上性格有些火辣，所以追求者寥寥无几不说，更是没有谁敢轻易给她送花。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送花给她，尤其是这花做得如此逼真，完全就像真的一样，简直弥补了她一直以来不能收到真花的遗憾。
她看着手中的象生花，指尖轻轻摩挲着花瓣，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谢谢，我很喜欢，不过，这对你来说算是补偿吗？怎么看都是我占便宜啊。”
曹吉利笑了笑说：“云寒老师，对我来说最好的补偿，就是你不要讨厌我这个带来坏消息的人，只希望这朵花，能够稍微冲淡一些对你来说不太好的回忆。”
他其实觉得这还远远不够，比起失去故人的痛楚，这微不足道的一束假花，根本不足以弥补她心中的遗憾。
如果可以，如果曹吉利知道那位牺牲在试炼中的前辈在她心里有着如此重要的分量，他一定会再忍耐一点，再沉默一点。
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却让蔡云寒听后为之一震。
她动作停滞了半秒，随后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曹吉利。
心中生出一丝怪异的情绪，让她忽然觉得好像此刻才真正认识了眼前这个不修边幅的男人。
他们共事的时间并不长，即使经常待在同一个办公室里，多数时候也并没有什么话可聊，而她的性格也并非那种容易让人接近的类型。
警局的同窗和她共事那么多年，还有很大一部分人非常讨厌她的行事作风，就连队长也总是出言打击她，就是因为她这种二话不说就要冲上前去的性格，暴躁的像个金刚，根本不像个女孩子。
可是曹吉利，却好像并不在意这些，明明他才是那个受到伤害的人，可他现在却好像在反过来安慰自己。
蔡云寒忽然就有些梗塞，手里捧着那朵象生花，一下子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曹吉利似乎看出了她的无措，他笑了笑，没再将这个话题进行下去，转头去整理办公桌上的教案。
“好了，差不多也快到上课时间了，我还要去器材室看一下下节课要用到的器材，先走了云寒老师。”
他的体面退场是成年人之间不言而喻的默契，给彼此之间那些未能宣泄的情感暂时划上一个句号，也让他在蔡云寒的心里轻轻占住了一个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