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外传来一阵“突突突”的引擎声,由远及近,最后在门口熄了火。
李向阳利落地从他那辆偏三轮摩托车上跨下来。
“向阳回来啦!”正在水龙头下淘米的一大妈抬起头,笑眯眯地招呼,手上还沾着水珠。
“秀芝刚把小晨哄睡着,晓慧在屋里写作业呢。”
“哎,知道了,一大妈。”李向阳笑着应道。
“一大爷还没回来?”
“估计去后院找老刘下棋去了。”一大妈话音未落,就听见一阵压抑的哭声和争吵声,方向似乎是秦淮茹家。
一大妈也听见了,叹了口气,压低声音:“淮茹家又不太平了。还不是棒梗那孩子……”
李向阳眉头微蹙。关于棒梗的问题,他之前也略有耳闻,班主任冉秋月老师来家访后,情况似乎并未好转。
他正要往自家屋走,东厢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秦淮茹红着眼圈走了出来,身后跟着脸色铁青的秦大娘。
秦淮茹一眼看到李向阳,像是看到了救星,快走几步过来,声音还带着哭腔:“向阳兄弟,你……你可得帮帮姐!”
“秦姐,别急,慢慢说,怎么回事?”李向阳问道。
这时,听到动静的一大爷易中海也背着手从后院踱步过来。
何雨柱哼着小调刚进院门,瞧见这阵仗,也凑了过来:“哟,这是唱哪出啊?”
秦淮茹用袖子抹了把眼泪,带着哭音道:“还不是棒梗!今天……今天冉老师又来了!”
秦大娘在一旁没好气地插嘴:“来了就来了呗,那个老师事儿真多!孩子哪有不淘气的?”
“妈!您还护着他!”秦淮茹猛地转头,声音拔高。
“他不是淘气!他……他把同桌新买的橡皮给偷拿来了!人家孩子哭得不行,冉老师在他书包里翻出来的!老师说,再这样下去,学校……学校真要把他开除了!”
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偷东西,这性质可比之前厌学、打架严重多了。
易中海眉头紧锁,沉声道:
“拿人东西?这可不是小事儿!老话说的好,小时候拿针,大了拿金!得管,必须得管!”
何雨柱也收起了嬉皮笑脸,咂咂嘴:
“嘿,这小子,手怎么这么不老实?我像他这么大顶多顺个窝头,他倒好,专挑稀罕的拿!”
“傻柱,你少说两句!”一大妈嗔怪地瞪了何雨柱一眼。
走到秦淮茹身边,轻轻拍着她的背,“淮茹,别急,慢慢说,总有办法的。”
李向阳目光落在秦淮茹身上:“棒梗人呢?”
“在……在屋里跪着呢。”秦淮茹哽咽道。
“我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可他……我真是没法子了呀!” 她说着,又要掉眼泪。
秦大娘心疼外孙,嘟囔着:
“不就是块橡皮嘛,赔他们钱就是了,至于把孩子往死里逼?
我看就是那家人瞧不起我们是农村来的……”
“妈!”秦淮茹气得浑身发抖。
“这是钱的事吗?这是品行问题!他以前拿傻柱家的花生米、酱油,我觉得是饿的,没往心里去。
可现在家里缺他吃还是缺他穿了?他怎么能去拿同学那么金贵的东西!
这要是不改,以后……以后可怎么办啊!” 她的话引起了院里几位老人的共鸣,纷纷点头。
李向阳沉吟片刻,开口道:
“秦姐,光打骂确实解决不了问题。得知道他在想什么。这样,我去跟他聊聊。”
秦淮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连点头:“哎,哎!向阳兄弟,你去说,他兴许能听进去!”
秦大娘却有些不以为然,但也没再出声。
李向阳没直接去贾家,而是先回了自己屋。
妻子李秀芝正坐在床边,轻轻拍着襁褓中的儿子李晨。
见他进来,做了个“嘘”的手势,小声道:“刚睡着。外面怎么了?我听着像是秦姐在哭。”
李向阳简单把事情说了一遍。
李秀芝叹了口气:“棒梗那孩子,以前看着挺机灵的,怎么现在……唉,秦姐真不容易。”
“我去看看。”李向阳脱了外套,从随身带的布包里拿出一个小木盒。
里面是他平时给孩子们准备的,用甘草、山楂之类做的小零嘴。
他来到贾家。屋里,棒梗直挺挺地跪在屋子中央,小脸绷得紧紧的,眼神里满是不忿。
小当和槐花怯生生地缩在炕沿边,不敢出声。
李向阳没让他起来,而是拉过一张凳子,坐在棒梗对面,把木盒放在旁边的桌子上。
“知道为什么跪着吗?”李向阳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
棒梗扭过头,不看他,也不说话。
“听说你拿了同学的橡皮?”李向阳换了个说法,没用“偷”字。
棒梗身体僵了一下,还是不说话。
“那橡皮,很香?很好看?”李向阳继续问。
棒梗似乎被说中了心思,飞快地瞥了李向阳一眼,又低下头,小声嘟囔:
“……他们都有。就我没有……我的橡皮又黑又小,还擦不干净……”
李向阳明白了。这不完全是饥饿驱动的行为,更多是源于物质匮乏下的攀比和心理失衡。
院里生活条件改善,但秦淮茹的收入供养一大家子依然紧巴,棒梗用的还是最差的东西,在同学面前自觉低人一等。
“所以,你就拿了别人的,让自己也有?”
李向阳看着他,“你觉得这样,他们就能看得起你了?”
棒梗不吭声。
李向阳拿起炕上的一个散架的链条枪,在手里掂了掂:“喜欢鼓捣这些东西?”
棒梗眼睛微微亮了一下,点点头:
“嗯……我想自己做一把,能打响的……可是总也做不好,一弄就散架了。”
“想法不错,手还挺巧。”李向阳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
“不过,做这东西,需要耐心,更要懂得它的‘规矩’。
哪个环扣没卡对,哪根铁丝没掰到位,它就‘罢工’。”
他边说,边随手摆弄了几下,几个散落的零件就找到了位置。
棒梗看得有些入神。
李向阳把半成品的链条枪放回炕上:“这块橡皮的事,你觉得该怎么按‘规矩’办?”
棒梗握着拳头,低着头,半晌,才说道:“……我明天还给刘小芳……跟她道歉。”
“还有呢?”
“……我……我让我妈打我,认罚。”
李向阳摇摇头:
“光挨打算什么惩罚?从明天起,放学回来,先把作业写完,然后帮我做点事。
看到我那偏三轮了吗?以后每天帮我擦车,把车斗里的杂物整理干净。
做得好,我告诉你这链条枪怎么才能不散架,怎么才能‘响’。
做不好,就没下次。这叫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用劳动弥补错误。愿意吗?”
棒梗看着李向阳,又想象了一下那辆威风凛凛的偏三轮。
平时院子里的小朋友都被家长交代过不能碰李向阳的摩托车。
在这个年代。这可比后世的法拉利要牛多了。
他用力点了点头:“愿意!李叔,我愿意!”
这时,秦淮茹和一直在门外偷听的秦大娘、易中海等人也走了进来。
易中海拍了拍李向阳的肩膀,低声道:“向阳啊,还是你有办法。”
李向阳对秦淮茹说:“秦姐,孩子认错了,也愿意受罚。
后面看他表现。另外,棒梗对动手做东西有兴趣,这不是坏事,引导好了,将来或许能成一门手艺。
文化课不能落,但这方面的天赋也别埋没了。”
秦淮茹连连道谢:“哎,都听你的,向阳兄弟!真是太谢谢你了!”
从贾家出来,天色已近黄昏。
何雨柱凑过来,递给李向阳一根烟:“行啊,向阳,三言两语就把那混世魔王给降住了?”
李向阳摆摆手没接烟,笑了笑:“柱子,孩子就像小树,长歪了,得及时扶,光用蛮力掰容易折,得顺着劲儿慢慢引。”